第二十四章 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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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正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时候，杨廷和府上也不例外。
除了儿子杨慎一家外，杨廷和的弟弟杨廷仪一家也来了，兄弟两人的关系一项不错，每到年节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凑凑热闹。
晚宴过后，杨廷和与杨廷仪接受儿孙辈的祝礼，又发给了一些压岁钱，这才将小辈们打发出去，两人随即关起门来商议朝事。
杨廷仪现任礼部侍郎，乃是正三品高官。兄弟两人同朝为官，又俱是身居高位，可以说是一时之佳话了。
杨廷仪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道，“今年新皇继位的时候，兄长领着六部阁臣上谏，要把新皇过继给到孝宗皇帝名下，弟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万分凶险！”
不仅是杨廷仪这么想，杨廷和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议礼首先得罪的就是小皇帝，而且是往深了得罪，试想一下，一帮和你没半点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告诉你，你亲爹不是你爹，从今以后，你得叫另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人为爹，这是何等的窝草。
要是脾气不好的直接拿起家伙就和你开干了，更何况是皇帝！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时候连道理都不用说，直接就让你在家中自尽！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门房来报，礼部尚书毛澄和户部尚书孙交来访。
闻听这二人前来，杨廷和虽是首辅，也不敢怠慢，领着弟弟杨廷仪到门外迎接。
“何用首辅亲迎！”毛澄和孙交急忙拱手作礼。
“宪清（毛澄字）、志同（孙交字）无需客气，还请府中一聚！”杨廷和开口道。
“我等正有此意！”毛澄和孙交笑道，他们此行来杨府只是为了恭贺节庆而已，并无正事，因此只是身着常服，显得很是随意。
杨廷和与弟弟杨廷仪将毛澄、孙交迎入府中书房，几人起初谈古论今，好不逍遥。
但说着说着，终归又说到了朝廷的正事，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孙交首开先河，“几位大人，过了年节皇上就虚岁十六了，明年究竟要不要办婚典啊？”主要是现在户部的开支账册没有把小皇帝成婚的仪典花费算进去，再加上小皇帝的婚典一直没有确定时间，他这个户部一把手连睡觉都不安心。
要是过几天宫里传信，说皇帝的婚典还是要按时举行，那他这里就真得芭比扣了！
他就是带着户部这帮人出去要饭，也没法把这其中的亏空给补上。
按照正德皇帝大婚的花销，孙交估计朱厚熜大婚至少要花费三百万两银子，可现在户部已经掏不出银子了。
现在户部账册上剩下的一百万两银子是用来压账的，轻易动不得，否则明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户部这里就完了！
毛澄捋须道，“按祖制，男子十六而婚，女子十四而嫁，皇上明年大婚最为妥当！”
他是礼部的官员，自然对礼制最为了解，自八八爷以来，无论天子还是藩王，都是十六岁娶亲，绝无例外！
哪怕是最闹腾的正德皇帝朱厚照都是如此。
杨廷和这里也嘀咕，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当日他听小皇帝说出那般豪言壮语，情绪感染之下，没来得及思虑其中的关节，现在想来其中问题颇多。
一是皇帝大婚推迟一年妥不妥，二是两宫太后那里能不能说得过去？
杨廷和想了一下道，提议道，“看来明日我们得进宫去见一下两位太后，听一下这两位的意见！”
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儿子结婚，当娘的还是有发言权的。
当年正德皇帝大婚，就是由张太后下的旨意，让各州府挑选秀女送到京师，再由宫里面派人挑选。
暂且理清了这件事的头绪，四人的心情也明朗许多，正当他们准备谈下一个话题时，门房突然来报，宫里面派人来了。
四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张璁双手捧着圣旨，步履雄健，迈入杨府之中，身后面还跟着锦衣卫和太监，显然阵仗不小。
杨府的人闻听宫里面来宣旨，已经摆好了香案，肃容以对。
首辅杨廷和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右边是礼部尚书毛澄，左边是户部尚书孙交，最左边才是他的弟弟礼部侍郎杨廷仪。
在他们身后是杨廷和的儿子杨慎和杨廷仪的儿子杨恂，最后面则是杨府的女眷。
张璁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要与杨廷和等人打好关系，当即先是一阵寒暄，再宣布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朝廷待士之恩，莫重于褒锡；人子报亲之至，莫切于显扬，内阁首辅杨廷和，忠贞耿直，志虑精纯，乃世之肱骨，国之干城，特加封太傅之衔。”
跪着的毛澄和孙交一听到此，先是一愣，很快露出欣喜之色，纷纷朝杨廷和贺道，“恭喜杨大人了！”
杨廷仪也贺道，“恭喜兄长了！”
唯有杨廷和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喜不悲。
见这几人已经忙着庆贺了，张璁不由道，“几位，还没念完呢！”
毛澄、孙交、杨廷仪立时又俯身下去。
张璁继续道，“另有杨廷和之子杨慎，侍父恭谨，忠心为国，自即日起晋升为翰林院学士，尔当勉效忠勤，以称任使，官无崇薄，不忝为才钦哉！”
双喜临门啊，皇上这么看中杨首辅吗？连他的儿子都赏赐！
毛澄和孙交相视一眼，之前议礼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旧党已经得罪皇帝了，想不到现在会受到如此恩遇。
“看来皇上的心胸已经宽广到我等不能企及的地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明君啊！”
“臣领旨谢恩！”杨廷和大声道。
谢完恩，杨慎急忙起来扶起老父，毛澄、孙交、杨廷仪也纷纷起身，向杨廷和行恭贺礼。
杨廷和从张璁手里接过圣旨，“辛苦张大人了！”
张璁连忙作礼，他虽然脾气不好，但还不敢在内阁首辅杨廷和的面前无礼，再者街头小霸王杨慎还站在一边呢！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他两拳！
面对杨廷和的挽留，张璁最后还是推辞过去，他可不敢在这儿多待！
见张璁离去，杨廷和转身对毛澄、孙交和弟弟杨廷仪等人道，“当下陛下聪慧过人，有圣君风范，我等要尽心做事，方才不负陛下期望！”
“敢不从命！”三人抬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