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迷性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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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放下担子，慌忙跪下道：“师傅，您别听师兄的，他在埋汰人呢！我没有抱怨什么，他却非说我在抱怨。我是个直肠子的实在人，只是说肚子饿了，想找户人家化顿斋吃，他就骂我是个恋家鬼。师傅啊，我受了菩萨的戒行，蒙师傅可怜我，收做徒弟，我心甘情愿，服侍师傅取经回去，绝不反悔。我都已经励志修行了，哪里不像个出家人呢？”

唐僧点点头说：“有这个决心就好，赶紧起来吧。”

八戒得令，挺身而起，口里絮絮叨叨的，挑着担子，跟在唐僧和悟空的后面，继续往前走。

说话间，师徒三个已经到了那户人家院子门口。等唐僧翻身下了马，悟空接过缰绳，八戒放下行李，两师兄弟伫立在门前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下等着。

唐僧拄着九环锡杖，按了按藤缠篾织的斗笠，走到门前，朝里面望了望，只见一位头发卷曲、皮肤深棕的老人，斜靠在竹床上，嘴里正“嘤嘤嘤”地念着佛经。

见状，唐僧先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双手合十，用梵语问讯道：“老施主，打扰了。”

卷发天竺老人缓缓从竹床上起身，整了整衣服，左手拄着腰，走出门来，客气地说：“法师，有失远迎！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到寒舍有什么事吗？”

唐僧：“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从大雷音寺拜了佛取了经，正在往回赶。眼看这天就要黑了，想在贵府打扰一晚，老人家万望行个方便！”

卷发老人不解地问：“去东土很难啊！法师为什么非要回去呢，留在我们天竺不好吗？”

唐僧：“佛土当然很好，但贫僧是奉旨前来的，取到了经书自然要送回去。”

卷发老人弓着背，摆手摇头道：“别回去了，别回去了！你那大唐路途遥远，山川险恶，诸佛不生，圣贤不往。而我们天竺是佛祖诞生和弘法的地方，哪里能有这样的加持力呢？”

唐僧闻言，一下就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悟空向来急躁，见唐僧愣着不说话，忍不住迈步上前，不高兴地说：“老人家，你也是个信佛的人，怎么一点都不明白事理呢？我们出家人，远道而来借个宿，你却尽跟我师傅说些扫兴的话。如果你们家地方小，没有地方可睡，那我们就在芒果树下坐一晚，不打搅你们就是了。”

卷发老人望着唐僧，语带责备地道：“法师，你这徒弟虽然长得相貌堂堂的，可说话怎么一点都不中听呢？我一片好心的劝你，他反倒数落起我老人家来了！”

唐僧不好回答，悟空却毫不客气地说：“你这老头儿，真是白活了这一把年纪。难道不知道那嘴巴抹了蜜似的，多半没安好心吗？我向来靠本事吃饭，学不会那耍嘴皮子的功夫。”

卷发老人：“这样说来，你是有些手段了？”

悟空：“大话不敢说，勉强将就得过去吧。”

卷发老人：“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出家修行呢？”

悟空：“老孙家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从小儿学着做妖怪，凭着本事，混了个斗战天王。只因欠了观音菩萨的人情，所以答应保护我这唐朝的师傅，好让他把真经取回去。有我在，怕什么路途遥远，山川险恶？老孙我既抓得了精怪，也降得了妖魔。什么擒龙伏虎，上天入地的，全都知道一点儿。如果你家有丢砖打瓦、锅敲叫门之类的邪门事情，老孙轻轻松松便能帮你搞定它。”

卷发老人见悟空说了这么一堆大话，不由哈哈笑道：“你这个话痨的和尚，真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主！”

悟空不服气地说：“你儿子才是个话痨！这些日子，要不是怕师傅闷着赶路辛苦，我还懒得说话呢！”

卷发老人：“法师要是不辛苦，你不懒得说话，那还不活活地吵死人呀？你的本事，如果不比这说话的功夫差，倒也没有哪里去不得。对了，你们一行就两个人吗？请屋里来，屋里来！”

唐僧感激地说：“多谢老施主留宿之恩！贫僧一行三人。”

卷发老人：“那另一位在哪里呢？”

悟空侧转身子，抬手一指八戒，道：“你这老头儿什么眼神？那么个大块头，就站在芒果树下，竟然看不见！”

卷发老人果然有些眼花，顺着悟空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树下站着一个长嘴大耳的黑壮汉，顿时吓得要命，赶紧转过身去，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跑，一边惊恐地叫着：“关门！关门！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悟空疾步上前，伸手扶住卷发老人，安慰道：“老头别害怕，他不是妖怪，是我师弟。”

卷发老人战战兢兢地说：“好、好、好一个丑和尚！”

八戒走上前来，大大咧咧地道：“老头儿，你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喜欢听好话也就算了，怎么还以貌取人呢？那些个长得好看的，中看不中用。我丑是丑了点，但却还是有些本事的。”

唐僧一听，威严地说：“八戒，怎么说话的呢？”

八戒满是笑脸地道：“师傅，说您长得好看，那不是埋汰人吗？您这叫玉树临风，除了您这种得天独厚的俊逸之才，还有谁年纪轻轻的便成了东土佛门领袖的？”

唐僧有些腼腆地说：“八戒，低调！低调！”

见师傅瞬间两幅面孔，悟空蓦然惊觉，自己称王称帝的时候，恐怕也只喜欢听好话吧？

卷发老人正在门前跟唐僧师徒说着话，只见村庄南边有一个老妈妈和两对年轻夫妇带着四个小孩儿朝这边走了过来。几个人全都卷着裤脚，光着脚板，显然是刚插完秧回家。

他们见树下栓着匹红马，边上放着一担行李，三个和尚正在他们家门口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家子赶紧奔到门口，急切地喝道：“哪里来的和尚，敢在咱们家撒野？”

八戒转过头去，把耳朵摆了几摆，长嘴伸了一伸，那几个人顿时吓得东倒西歪，忙不迭地往后退，不小心挤倒了老妈妈。

唐僧见了，连忙解释道：“施主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

卷发老人虽然直不起腰，却也赶紧走上前去，搀起妻子，关切地说：“老婆子，没事吧？不要害怕，这法师是唐朝来的，虽然他的二徒弟长得是丑了点，但也只是看起来吓人，本性还是善良的。赶紧带着儿孙们进屋去啊！”

老妈妈心慌慌地扯着卷发老人，两对年轻夫妇领着儿女，一家子率先迈步走进院子里。

随后，唐僧师徒三个，牵着红马，挑着行李，也走了进去。

唐僧坐在卷发老人之前斜靠着的竹床上，垮着脸埋怨道：“徒弟呀，你们两个，一个说话莽撞，一个相貌丑陋，把这一家子吓得惶恐不安的，这都是在替我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