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2留有一线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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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笙虽说要探一探仙门长老的底细,却不是会鲁莽行事的。
回山之前,还是要问问师兄的意思。
南安往西偏北方向过千里,有个庄园坐落于山崖深林之间。
这庄园在商家是后起之秀,匾额“西林府邸”,内行的依主人姓氏称之为“叶庄”。
按理说商家若是位置偏僻当没什么生意才是,但这里却堆着不少货物。
许是有着别的原因,各路商家即便绕远也要来一趟。
鹤发童颜的管家见过了洛笙白衣斗笠,也安排好前院安排好事项,便差了人领她去正厅坐着,自己朝着庄子深处走去。
也不过走百来步,过了道粉墙黛瓦的拱门,入目便发觉叶庄之内另有一个庄园。
大庄园富丽堂皇,小庄园内敛雅静。
管家绕进后院一间屋子,没抬眼看头顶“宗祠”的匾额,只堪堪停在门槛之外。
这间屋子隐在林间采光并不好,幸而屋里点了许多的烛。
珠帘垂下,帘子那头的案上供了不少灵位。
案前有个白衣青年跪立于蒲团上。
青年人身姿挺拔,白衣出于浊世淤泥。
“少主。”
管家朝着里面拱手。
屋里珠帘后的人未有举动,只是缓缓开口:“镜花水月近来怎样?”
句子虽是问句,但并不带什么温度,好像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正是暑期,一切如常。”管家顿了顿,“少主,笙姑娘来了。”
话里的“笙姑娘”指的便是洛笙,这三字是同“叶少主”一般地位的敬称。
叶添准备上香的手一滞:“她竟跑来西林府邸了……”
管家不敢言语,只多问一句:“少主不打算去前厅看看?”
帘后人沉默着思考了许久,终于抬手:“罢了——她及笄之后游山玩水惯了,却不曾来过我这儿……许是没瞒住吧……”
“少主……”管家话说一半,犹犹豫豫又弯了腰,“恕奴多言——这么些年,算起来您也是奴看着长大的……您是什么心性,旁人或许不知,可奴却是明白的……许少侠的事——实在有些赶尽杀绝了……”
叶添闻言沉默。
管家又道:“少主,笙姑娘亲信许少侠,您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许燚是妖。”
叶添出声打断,话里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尘世本就肮脏,人都没有几个可信,更何况是妖?”
管家闻言一惊,许久才轻叹一声:“如此,少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仆——便先退下了。”
叶少主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缓缓起了身,拨开珠帘去了侧边的隔间。
剑架上一柄金色宝剑暗转灵光。
叶添抬手抚上剑柄,闭上眼无奈轻笑,像是自嘲。
“若不是得了你的消息离了仙门,又怎会让许燚有可乘之机……”
窗外月牙西斜,云影明明灭灭。
叶添换了身墨色劲装来了正厅。
这衣裳颜色与那齐少侠曾穿过的一身颜色近似,加之两人身形相似,倒看得洛笙有些恍惚。
见正厅候着的家丁纷纷欠身退下,她这才摘了斗笠放在一旁:“少见师兄着墨色。”
厅里两个主位四个客位,虽说是师兄府邸,洛笙初来也没冒犯,只挑了个客位坐。
“你又不是外客。”叶添在主位落座,“斗笠换了一顶?”
洛笙放下手中茶盏,嘴角微扬:“原先那顶因人坏了,赔了这顶。”
叶添端了茶盏:“早说一声我也给你编好了。”
“师兄——”
洛笙开口止住他话题,说明此番来意:“当初要办九少之争……不是一时兴起吧?”
叶添眸子一沉,不动声色问一句:“怎的想起来问这个?”
洛笙见他反应便也了然:“听闻仙门有人勾结外人,特来拜访师兄询个对策——师兄莫不是知晓是何人存有异心?”
“听闻?”叶添眼睛一转,一时面色冷了几分,“你这消息是死亡谷来的吧?”
洛笙心知他素来对许燚身份心存不满,这便也没接话。
“真存有异心的该是你那偏听偏信的许燚哥!”叶添眉间微蹙看她一眼,“他一个千年妖物……你竟不怕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洛笙闻言一愣,手里下意识攥紧了斗笠边沿。
她不好向叶添坦白自己也不属于人间,也听不得平白一句对许燚的诋毁,只捏了拳道:“当初我劝师兄离开暗夜冢那是非之地,却不料师兄与他们来往得多了,善恶都有些分不清了。”
“所以你以为他是善、我是恶?”叶添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后又被不知什么情绪掩盖过去,“舒颜……半年前我是逼走了他不错——可我如今真悔当初应了要办那比试,竟叫那妖物有机会接近你。”
他一声轻笑似乎带着自嘲,一句“舒颜”更是像极了无奈孩子不争的长辈,竟叫洛笙一时也分辨不出好坏来。
她与师兄皆是为了仙门,如今计策还没商议出来,却因旁人身份弄得要吵起来。
“也罢,”洛笙缓缓起身扣上斗笠,“既然师兄一定要先算他的过错,那这事情我自己解决。”
叶添下意识抬眼紧盯着她,却亲眼见着她那白色轻纱飘飘,就这样出了他的园子。
仲夏五月,洛笙回山时适逢初五,路过南安城外只见得人声鼎沸,郊外湖中几十龙舟。
她原也不打算参与这样的热闹,匆匆一眼便回了仙门。
镜花水月山间溪水潺潺,夏虫鸣叫更显静谧。
她沿小路上山,走完长阶尽头便到了厉修园,长长的栏板上贴了许多灵力所作的画像。
厉修园是仙门弟子修习之所,除却鬼怪和妖物,弟子们其他的本事多是在这园子里精进的。
这栏板往日是干干净净的,几张画像瞧着也新。
画像上的弟子各有风华,人人都是鹤立鸡群的气质,却又都能看出与他人不同。
“九少之争……”
洛笙想起画上都是何人。
半年前镜花水月曾办过一场比试,于仙门而言就如同当年的登云梯于天下的地位。
比试的目的是选出九位胜者,渐渐的便传出“九少之争”这么个代称。左右也没来得及赋一个名,这便一直用到了如今。
前几日她与那齐少侠道别,也不过是许燚提了一句九少之争与当年登云梯的渊源。
她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也是自那时有了裂纹。
眼下天空晴好,万里无云。
洛笙静静看着画像上九位二十上下的少年,想起去岁年末的旧事。
说起来,仙门素来按部就班,那时的热闹却不输人间节日。
都说镜花水月素来是与世无争的,去年冬月月底竟不知怎的隐隐约约传出要办一场九少之争的议论。
等到传言在仙门整个铺开,已是腊月的事情。
议论声最多的要数仙门子弟平日里用膳的翠竹栈。
“哎,听说了吗?这月下旬九少之争就要开始了。我前些天路过玄雨庭,听到阳台兰的师妹们在谈论,想来该是尹管事说的。”
“不过若说要办一场比试……叶少主怕是要排第一的吧?管着仙门这么些年,又是洛亦尘首徒……这谁能比得上啊?”
“这可说不准,想来仙门广招弟子十多年,却从不弄个排名什么的,各位的本事只怕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如今身在仙门的也有千余人吧?九少一旦选出,怕是在山上威望不低。有传言说啊——今后长老们退位,九少可就是接任的!”
“竟有此事!我只知事关重大,就连笙姑娘也要出风雨殿来观赛呢!”
听闻这样一句,于角落里坐着的许燚不禁一愣,只望着眼前的饭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