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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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璟钰把折子塞入衣袖,默然站起身,朝宛荷殿走去。
宛荷殿内,陆照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想了好几遍,却依然一无所获。
玉篱眼看着大理寺的人来搜殿,本来心中忐忑,见陆照昔若无其事的样子,才放下心来,赶紧吩咐人摆饭。
陆照昔在玉篱的催促下洗手更衣,正准备吃饭,齐璟钰就来了。
陆照昔知道在静思堂那会儿碍着人多,他们并没有细细讨论过案情,齐璟钰必定会来,但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笑问:“王爷也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吃?”
齐璟钰摇头。
陆照昔歪着脑袋瞧他:“有天大的事也要先吃饭,这不是王爷刚才说的么?”
齐璟钰依然摇头。
陆照昔站起身来,走到齐璟钰身旁,“那你要喝茶吗?我让玉篱煮茶给你。”
齐璟钰声音喑哑,“不要。”
“王爷还在为了。。。崔妍儿生气?”陆照昔有些不解。
“不是。”
陆照昔更加困惑了,一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王爷,竟然又不吃饭了,笑着哄道:“那我。。。求着你吃饭?”
齐璟钰望着她不说话,良久,说道:“吃饭。”
陆照昔舒了一口气,几个婢女赶忙过来伺候,玉篱又忙着去端来几碟小菜。
齐璟钰在婢女捧上来的金盆中洗了手,又接过递上来的白麻巾擦了手,动作慢条斯理,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来。
陆照昔静静地侯着,等他坐下,用象牙筷子给他夹了一片酱肘子,放到他的碗里,又给他添了一碗野菜汤,笑道:“先好好吃饭,其他的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王爷还从来没吃过野菜吧?这野菜是玉篱一早去山中采的,让厨房烧了汤,正好解肉的油腻,你尝尝看。”
陆照昔说着,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抬眼望他。
齐璟钰明白,她是在为自己先试毒。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突然觉得很泄气。
齐璟钰默默地尝了一口汤,清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陆照昔问:“味道如何?”
齐璟钰挑起右边的眉毛:“别有一番滋味。。。你以前吃过野菜?”
陆照昔点头,又给他夹了些菜,“北境的山中一到春天,就会长出很多野菜。老百姓为了省菜钱,春天常常靠吃野菜度日。。。在北防军,如果士兵和老百姓吃野菜,我们也和他们一起用野菜下饭。这野菜虽然初尝有些苦涩,但是吃习惯了,就会想念这个味道。”
“卫国公治军有方,与将士同甘共苦,我早有耳闻。”齐璟钰喝了几口汤,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经常和这些士官一起吃饭?”
陆照昔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我们北境军中没讲那么多规矩,再说了,行军在外,三六九等哪分得那么清楚。”
齐璟钰不动声色地也给她夹了一块肉,道:“吃吧。”
两人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齐璟钰喝了两碗野菜汤,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等吃好饭,玉篱又煮了茶水,燃起了冰魂香。一室宁静,清香袅袅,令人顿觉小窗生凉。
陆照昔屏退了所有的人,在榻边坐下,齐璟钰坐在她的对面。
陆照昔低声道:“我刚收到我府上常四叔的口信,说他已经到了东阳县。”
“哦?他还说什么了?”
“他已经开始和张约一起秘审韩忌。东阳县的张县丞只知道王爷在他们县牢内换了一个死囚,却还完全不知韩忌的身份。。。那张县丞完全可靠么?”
齐璟钰缓缓点头:“东阳县一直负责给华安山猎场送菜和日常用度,几年前张县丞出了差错,是我母妃在我父皇面前劝说,才保住了他一命,他一直对我母妃感激在心。此事虽然是张约出面,却拿了我的腰牌,他绝不会说出去。”
陆照昔哦了一声,“原来张县丞是承了宸太妃的情。”
齐璟钰长吁了一口气,斜斜地靠在榻上,“幸亏你当日来提醒我,大理寺的人清点大云关现场,若发现少了一具尸体,必定会传到怀成礼耳中,只有怀成礼相信韩忌已死,我们才能慢慢查案。现在无论是怀成礼,还是黄公公,辅国公,都必定以为韩忌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审他。”
“王爷也认为,黄公公与此案有关?”陆照昔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嗯。我收到皇上的消息,是黄公公主动提出要来华安山猎场,他只不过顺水推舟让他来了,我自然要格外留心他。。。不过目前看来,是不是他下的毒,还难以断定。”
陆照昔诧异道:“原来皇上也信不过黄公公。。。那为何。。。”
陆照昔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涉及到皇上的事,她不便主动探问。
齐璟钰看着陆照昔:“你是想问,既然信不过,为什么皇上还一直让黄公公留在身边?”
“嗯。”陆照昔点头。
齐璟钰修长的手指拂着茶杯,缓缓道:“皇上刚登基时,他从越王府带来的几个亲信内侍就死于非命,由怀成礼和崔用共同举荐了东宫的内侍总管,也就是黄公公到了我二哥身边。他为人小心谨慎,这几年来,又尽心尽力,我二哥既挑不出他的错处,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陆照昔这才明白黄敬中和怀成礼与崔用的这层关系,心想,怀成礼和崔用看似互相攀咬,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又常常能达成一致,比如共同拥立齐明谌为皇帝,又共同举荐了一个内侍总管。恐怕齐明谌不换掉黄敬中,也是因为他是被二人举荐的原因。齐明谌这个皇帝当得辛苦,他必须微妙地掌握各种势力的制衡。
陆照昔想了想,又问:“既然你明明怀疑黄公公,为何还要放他离开?”
齐璟钰苦笑:“他带来的人都已被排除了嫌疑,我尽管怀疑,也没有证据,他说要走,我如何强留?”
陆照昔也只能无奈地点头,黄敬中毕竟是内侍总管,皇上的人,齐璟钰以查案为由把他拘在猎场,可是他一旦排除嫌疑,就没有理由不让他走。
陆照昔的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顿时有了答案。
陆照昔快速地问齐璟钰:“郑小全指认我逼他下毒,你认为黄公公会相信吗?
“你带神羽军亲手抓了韩忌,又为何毒杀她?在场的人只要有几分明辨之心,都不会相信,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幕后之人会愚笨到来栽赃我?”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陆照昔道:“可是,如果他并不在乎栽赃到谁的头上呢?他要的只是想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哦?”齐璟钰这一次有了一点惊讶的表情,“可是黄公公说他是嫌山中湿气太重,才急着要走。”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华安山,华安山气候如何,他难道以前不知道?如果身体不舒服,他又何必主动要来?”
齐璟钰点头:“他这样急着走,确实说不通。”
陆照昔继续说:“猎场已经被封锁,只要下毒之人多留在猎场一日,败露的可能性就多出几分。但是,若排除了他的嫌疑,他就可以带人离开猎场,把该处理的人和痕迹都处理掉。”
“可是即便黄敬中急着离开,为何要胡乱栽赃给你?”
陆照昔点头,又摇头,“他想急着走,便要栽赃给一个人。至于那个想栽赃到我头上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崔妍儿并不在乎谁死了,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是韩忌,她只要是能栽赃给我,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齐璟钰直起身来,目光微凝:“可是,黄敬中和崔妍儿如何合谋串通?”
陆照昔的口气带着一丝兴奋:“假如是黄敬中派人下毒,正巧被崔妍儿撞见。黄敬中得知崔妍儿出现在厨房,怕崔妍儿出面作证,索性诱导她,顺了她的意。。。以崔妍儿的智力。。。”
陆照昔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就差把愚笨二字说出来了,“假如两人一串通,顺势栽赃到我头上,那么,这个蹊跷的案子就能得到解释了。”
齐璟钰微微一沉吟,“你说的确实能解了这个案子的诸多疑点。”随后,又无奈地一摊手,“可是,如今他人已经走了,我们只能先找到证据,一切等回京后再说。”
“郑小全咬舌自尽,必定是被拿住了什么把柄,”陆照昔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晚香悲戚绝望的面容,站起身来催促道:“我们去找个人!”
齐璟钰问:“你要找。。。那个叫晚香的婢女?”
陆照昔弹了弹齐璟钰的肩:“王爷聪明睿智,洞察秋毫,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齐璟钰拉着她的手坐下,唇角微微一扬,“等到晚上,我带你一起出去。”
“为何要等到晚上?”
齐璟钰气定神闲地靠着在榻上:“当然是晚上花好月圆,有气氛。”
陆照昔嘴角抽搐了一下:“气氛?”
齐璟钰无奈地笑:“你现在是嫌犯,刚被拘起来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他们要是见了,我威严何在?”
陆照昔想了想,外面大理寺一帮人还在查案,宛荷殿的宫人都要接受盘问,齐璟钰只把她拘在宛荷殿,已经是在袒护她了,只好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回禀王爷,末将遵命!”
“淘气!”齐璟钰一笑,伸手去敲她的脑袋,陆照昔缩了缩脖子,齐璟钰的手落到她头上时,力道很轻,手指轻轻从她乌发间缓缓滑过,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恋慕和缠绵。
陆照昔端起了茶杯,啜着茶,齐璟钰半躺在榻上,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陆照昔无语,推他道:“王爷?”
“嗯?”
“你。。。想在这里午睡?”
“嗯。。。要不然晚上怎么陪你出去?”
“你不回明远殿去睡么?”
“不了。”
陆照昔无奈:“那你先睡。。。我出去了。”
齐璟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陆照昔看他合上的眼睛,才注意他的睫毛浓密又长,男人。。。竟然能长得这般俊致。
陆照昔慌忙移开目光,给他盖了一条褥子,又给香炉添了一片香片,轻轻退了出去。
等陆照昔离开,齐璟钰坐起身来,目光扫过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彩绘的漆妆奁。
齐璟钰走了过去,打开妆奁,妆奁的下面确实有一个暗格,便从袖中取出折子,把夹在里面的信札放了进去,然后,重新把妆奁整齐地放好,才躺回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