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诸位有什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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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陆照昔走下校场,顾绍都不敢相信刚才在校场上发生的那一幕。
作为贵族子弟,他从小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骑射是必学的内容。但是由于他对武学不感兴趣,所以对武功的路数了解得并不多。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比划着问齐璟钰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陆照昔用的是什么招数?”
齐璟钰慢悠悠道:”那一招是断筋错骨手。”
“我只是随便问问,想不到你竟然知道!”顾绍惊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璟钰摇着扇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不仅知道,我还会这一招,你信吗?”
顾绍装模作样地打量着齐璟钰。他自小是齐璟钰的伴读,知道他虽然也习武,但是哪比得过这些天天练武的武将?他也不戳穿他,顺着他的话问道:“难道王爷自从十七岁去了封地后,练就了这般绝世武功?”
齐璟钰扇子一挥,遮住半张脸,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师父乃是黎玄隐。”
黎玄隐,号称白袍宗师,江湖排名第一的高手,以逍遥功冠绝中原。逍遥功的精髓取自道家经典“三玄”,即《老子》、《南华经》和《易经》,主张逍遥无为,神游天地,玄通万物。逍遥功的招式随心所欲,全无定法,如天马行空,逍遥乘云,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只是世人皆知,毕玄隐深居简出,不轻易收徒,况且,逍遥功对习武之人的悟性要求极高,并非常人可以习得。
是以,就算是顾绍这种武学门外汉,听到黎玄隐的名字,也是如雷灌耳。
顾绍瞪大眼睛看着齐璟钰,见他眼里满是笑意,也哈哈大笑道:“原来王爷才是真正的高手,深藏不露啊!不如,你教我几招?”
“不信我?”
“当然。。。不信!”
齐璟钰笑道:“你要想学,发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让陆照昔教你几招防身之用。”
校场比武解散后,已快到午时,大家各自回自己的营地等待开饭和下午的操练,营地里十分热闹。
中军大帐就搭在苍龙山脚一片高低错落、大小不等的营帐之间。大帐西面的营地长安置的是疾风军带来的精兵,而东面营地住的是神羽营招来的新兵。
齐璟钰名义上领神羽军,营地便给他设了王帐,但是他平时很少来营地,算上这一次,也就来过营地三次,王帐便形同虚设。陆照昔的将军帐设在王帐一旁,齐璟钰便提议直接去陆照昔的将军帐议事。
昨日边羽已经将营地大致查看过了,由边羽引路,一行人穿过宽阔的校场,便到了将军大帐。早有侍卫得到消息,见他们来了,将帐帘高高撩起。
玉篱正等候在帐内。刚刚陆照昔去校场时,吩咐她先来帐内布置。将军帐内十分宽敞,用厚重的的帘帐隔开了外间和内间。外间是于议事起坐,陈设简单大气,仅有一案一榻双几,一个放置军报文件的梨木柜子,放置沙盘的指挥台和左右排开的各四张梨木坐椅。内间设了卧室和净室,可做安寝之用。
一进将军帐,陆照昔吩咐亲卫去把参军王述和军中的两位令史叫来,一起商议神羽军募兵一事。
凡是军中议事,玉篱向来都会退出帐外。玉篱毕竟年纪小,陆照昔此举是为了保护她,以免有人借她之口探听军中之事。
顾绍对于军中事物也没什么兴趣,便和玉篱一起出去了。
陆照昔和齐璟钰并排坐在案首,边羽、沈震山和几个校尉都在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
边羽坐在沈震山的对面,对于在校场输给沈震山一事,他既不屑又懊恼,所以转过头去不愿意对着他。而沈震山惨败给陆照昔,还一直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也垂头不语,没有了以往的气势。几个神羽军的校尉第一次见陆照昔,还不太习惯这位年轻的女将作为自己的主将。刚才他们又在校场上见识过她的身手,一时不敢主动开口说话。邓彦章更是红着脸,低头坐在最远处的椅子上。
气氛有一丝冷。
齐璟钰环视了一下将军帐,问道:“有吃的没有?”
陆照昔瞄了他一眼,“王爷饿了吗?”
齐璟钰摸了摸肚子,笑着道:“吃饱了才有力气谈事情嘛,先摆饭!”
本来就到了饭点,几名亲卫闻言,赶紧去厨房提了食盒上来。闻到食物的香气,帐中氛围顿时轻松了下来,开始有说有笑。
王述和两位令史也来到了帐中,大家互相见礼后,便一起开饭。
将军帐的饭菜比起一般士兵的饭菜好了不少,有菜有肉,再配上烤饼清粥。但是这些饭菜比起王府来说,自然是粗糙了不少。
在坐的除了齐璟钰,其他人都吃惯军中食物,所以一个个风卷残云般就将面前的盘盏吃了个空空如也,连陆照昔也不例外。
齐璟钰抬眼看了看他们的盘子,再看看自己的盘子,他才动了几筷子,便满眼无辜地看向了陆照昔。
陆照昔已经在喝茶漱口,说道:“王爷请慢用,我们行军之人吃饭向来如此。”
齐璟钰吃得颇为文雅,对着案上几个小菜,偏偏吃出了皇家御宴的气派。一群人干巴巴地等齐璟钰吃好饭,几个亲卫给大家撤下盘盏,端了茶盏过来。
陆照昔朗声道:“今天叫各位来,主要是想商量募兵一事,请王参军先介绍一下募兵的情况。”
王述是兵部派来的四品参军,不到而立之年,方脸阔额,气质沉稳。他从文试入官,本在工部任职,却因为精通兵器锻造而被皇帝赏识,调派他去了兵部。
王述起身,将神羽军的募兵情况条理清楚地介绍了一番。
大楚的士兵,大多都来自军户。所谓军户,一人为兵,子孙三代皆为兵。大楚的律法规定,凡军户之家有十七岁以上男丁者,二丁三丁取一人,四丁取二人,六丁以上取三人。但是由于军户地位低下,参军后的士兵军饷又极低,所以军户逃离的现象十分严重。为了逃避兵役,有些村庄不惜全村逃离。
如果军户人数不够,大楚也会实行募兵,就是按照自愿的原则进行征兵。按理说,京城周边并无战事,掉脑袋的风险不大,年轻人参军的积极性应该要高于常年有战事的边境,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北境,常年有大量的北方流民南下,这些人为了生计,都愿意投入军营,因此卫国公陆宗阳得以从这些流民中选拔骁勇士卒,整编了一支力量强大的北防军。北防军戌守边境,战功赫赫,这些战功分给每个士兵,便能补贴他们的军饷,因此他们打起仗来从不畏苦畏难。
而在京城,聚居的都是士族大家和工农商户,士兵地位低下,处于底层。如果不打仗,他们也没有战功可领,所以自愿参军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在军队如果能做上军官,比一般人就豪横多了。普通人参军,得军衔并不容易。参军时间长的,一般能封个从七品的队正。若是能做到七品旅帅,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能当上六品校尉的人,一般家里都有些来头。像公侯勋贵家的子弟,一入伍就能领校尉衔,而普通人那怕在军营混到老,都混不到一个校尉,更别提当五品别将和四品郎将了。至于像陆照昔这样的三品将军,能独领一支军队,调动一方重兵,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们神羽军的建制为六千人,但是目前的募兵人数,就算加上陆将军从疾风军带来的六百人,还有四千人的缺口。”王述的语气忧心忡忡。
陆照昔眉头一蹙,目光淡淡扫视着座下的人,问道:“诸位有什么建议?”
座下的人都不敢迎视她的目光,俗话说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京城的人过惯了舒服日子,都不愿意参军,他们也没有办法。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沈震山率先开口道:“依我看,一不做而不休,去牢里把那些牢犯都拉过来冲军!”
陆照昔不动声色地看向王述,问道:“牢犯充军,王参军认为如何?”
王述看了一眼沈震山,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站起身道:“我认为不可!”
沈震山冷哼了一声,两人都是四品官员,但是王述是文官出身,既无战功,在军中又无人脉,他自然瞧不上他,“王参军认为有何不可?”
王述镇定地答道:“我们神羽军是由陛下钦点建制的新军,布防在京师周围,如果以犯人充军,万一出了纰漏,将直接危及皇城!天子脚下,如何能用犯人布防?”
沈震山不以为然道:“以犯人充军是本朝常有的惯例,牢犯也有重犯和轻犯,如果只用轻犯冲军,只要管理得法,又有什么纰漏可出?”
王述反驳道:“既是京师拱卫军,身家清白是最基本的要求,哪怕是轻犯,也不能冒此风险!”
“哈哈!”沈震山大笑道:“都说文人胆小如鼠,王参军到底是个文人,怕这怕那,句句不离风险,这幅德行要是上了战场,还不成缩头乌龟?”
面对沈震山这一番挖苦讽刺,王述也毫不示弱,嘲讽道:“匹夫之勇易,胸怀千军难。沈将军怕是不懂什么是舍小勇而顾大局吧?”
沈震山一摆手,神色很是不耐烦,“别跟我文邹邹的!你就是对陆将军治军没有信心!”
王述见沈震山把话题引到了主将治军上,知道不能上他的贼船,说道:“虽然我朝常以犯人充军,但是都是驻守边境,从没有以犯人充军拱卫京师的先例。沈将军难道记性这么不好,忘了几个月前皇上险些被刺杀一案?”
“你。。。”沈震山恼羞成怒,“啪”地一拍几案,站起身来。
帐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沈震山怒目相向,王述也毫无惧色。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做默默思考状。
陆照昔淡淡道:“沈将军和王参军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两位先坐吧。其他人有何意见?”
边羽站起身说道:“我赞成王参军所说,京师拱卫军不比边境守军,不能出一丝差错,绝不能用牢犯!”
陆照昔又看向了几个校尉,最终目光落在邓彦章身上,问道:“邓校尉认为呢?”
邓彦章听到陆照昔点了他的名字,整个人一愣,涨红着脸站起身说道:“以犯人充军,一来可以补充军户的不足,二来缓解牢房压力,但是。。。属下也认为不妥。”
陆照昔问道:“你认为有何不妥?”
邓彦章瞄了一眼沈震山,又抬眼看向陆照昔,深吸了一口气道:“犯人毕竟不像一般的军户,到时候,万一出了篓子,将军。。。将军如何担责?”
陆照昔示意邓彦章坐下。王述刚才否决了沈震山,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邓彦章的回答,却让她有一丝惊讶。邓彦章是兵部调派过来的校尉,她看过他的资料,他爹邓广明是崔用手下的参军,没想到他会公然反对沈震山。
不过,沈震山是催用的旧部,他提出这样的建议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京城周围的三支拱卫军和京城城防军,都掌握在崔用手中。神羽军是皇帝亲自指派建制的军队,便是皇帝的亲军。如果神羽军发生内乱,必定会导致撤军。如果神羽军危及皇城,那就是主将掉脑袋的事了。
接下来其他几个校尉也一一表态,不宜用牢犯充军。
沈震山冷笑道:“既然不用犯人充军,那么诸位有什么高见?”
王述一时也答不上来。
他刚才分析了神羽军招不到兵的原因,一是兵饷低,二是晋升难。兵饷由户部支出,户部掌握在丞相怀成礼手中,而军士晋升通过兵部决定,由兵部尚书辅国公催用说了算。显然,这些问题不是他一个四品参军能够解决的。
见大家又是一阵沉默,陆照昔转向一直没有说会话的齐璟钰,问道:“王爷怎么看?“
齐璟钰正在把玩手中的茶盏,见陆照昔问他的意见,向她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我要是知道我还能坐在这里听你们吵架?
陆照昔道:“想来王爷已经有了良策,还请王爷说给我们听听。”
齐璟钰幽怨地瞥了陆照昔一眼,放下手中茶盏道:“刚才王参军所说,其实就是两个问题。为什么招不到兵?一是兵饷低,缺钱。二是当不上官,没有指望。这两个问题在本王看来,都是小问题,陆将军会替大家解决的,大家把心放到肚子里。”
众人见齐璟钰一幅举重若轻的样子,料想他私底下必定和陆将军商量好了解决的办法,目光都齐刷刷投向陆照昔。
王述问道:“陆将军有什么良策?”
陆照昔看向齐璟钰,见他眉眼含笑又状似无奈地看着自己,狡黠笑道:“有王爷在,这些确实都是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