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若想长生,得先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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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山庄内外，没有人能忘了这一夜。
尤其是千秋居士闫千秋。
那几个从白堤城来的家伙口风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严。
即便是刀剐、火烧，把他们血肉一片片剔去，也没有一个人说出将缥缈舟藏在了何处。
最让人震惊的是，当他想要以星象阵摄取这四人的魂魄，断去往生轮回之路的时候，竟发现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可世上哪有人会无魂无魄？
即便是分身、法相，也应该能从蛛丝马迹中见到一些端疑。
他们又不是第三、第四境界的大修，不可能瞒得过大星象阵的探查……
夜幕掀落，繁星隐没。
天白之际，封镇了碧水山庄十里的大星象阵散去。
面色极端阴沉的闫千秋在无数人的目光下，一言不发，驾驭观星盘往千秋祠的方向悠悠飘走。
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又一场噩耗……
落在光秃秃的山头之上，闫千秋眼中闪烁着数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茫然。
祠庙。
药田。
香炉——
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
布满了雪雨风霜的台阶末端，林树掩映中，唯留片片废墟。
后山的药圃满是被翻开的泥土，长坡上的阁楼宫宇被拆得只剩下毫无价值的条条木桩。
林野中，麋鹿灵兔不见踪影。
在路林交汇之处，几处火堆炭灰冰凉，旁边随意洒落着一根根带着烧烤痕迹的骨头。
闫千秋愣在了原地。
他回头张望，想要告诉自己是年老记弱，走错了山头。
可事情却异常的真实残酷。
“小童子……”
“孩儿？”
“吴庆生！”
闫千秋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但是，除了山野间呼啸的风声外，再无回应。
他身子发颤，胸膛起伏，背脊在这一瞬都佝偻了几分。
眼底恨意如潮水灌江，刹那间塞满了全部心神。
“李——”
“庚——”
这一天，远在数十里外的碧水山庄。
无数还未从大星象阵中缓过神来的人被那惊天的咆哮惊撼，数不尽的目光朝着千秋祠的方向望去，心惊肉跳。
……
正月十九，羚羊山。
镇魔空间中，一阵白光闪烁，苏玉的身影随之显现而出。
他转头看了看被山水玺镇压的斑驳古棺，只有八九岁模样的大梦天主沉沉酣睡，脸上是静谧安和的浅浅笑容。
心魔已散，执念新生。
从那一天起，他和大梦天主再也不是同一个人。
苏玉没有去动山水玺的封印。
在确定大梦天主的秉性之前，他不会轻易将这个真正的“穿越者”放出去。
离开镇魔空间后，苏玉忽然心有所感，张眼朝着羚羊山外望去。
有仙器为阵，整个羚羊山隐于红尘世外，除了玩家，世间少有人能见到并成功登上此山。
此时此刻，林树纵横交错的郊野之间，一个身影跪坐在泥土地上，面向羚羊山的方向，恭敬叩首。
这个身影苏玉有些印象。
水泊镇捕头——刘应。
“又是一个可怜人。”
看明白对方所作之事后，苏玉悠悠一叹。
一道光雨落下，他变作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寻常木枝所作的拐杖，缓缓朝山外走去。
“小人刘应，籍贯楚国南疆水泊镇，年四十有三，从未为恶，祖上曾有先人任水泊镇土地……求羚羊仙人赐下仙缘！”
“小人刘应，籍贯楚国南疆水……”
荒郊野岭无人回应，他一遍又一遍的述说、请求，声音嘶哑，神态恭敬虔诚，未有丝毫不耐。
在他双膝、两手、额头等处沾着不少泥土与杂草。
尤其是额头，泥草伴着血痕，伤口始终如新，每一次叩首都多增了一条血丝。
站在远处看了许久，苏玉轻声一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来。
“你欲求仙？”
听到这一声苍老的话语，刘应顿时一喜，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朝苏玉望来。
他却没有起身，而是重重的又叩了下去。
“请羚羊仙人赐我仙缘。”
脑袋深深埋在身下，久久不起。
似乎只要面前老人不说话，他便会永远保持着这个姿态。
见状，苏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手里拐杖轻杵地面。
下一刻，一阵柔风腾升，将刘应整个身子托举，使之站了起来。
“仙……”
后者刚要说话，忽的感觉身子一软，脑袋发晕，踉跄着便要倒地而下。
又一道柔风把他托举起来。
与此同时，沁人的清香飘过，苏玉伸手递来一枚珍果，交予他的手中。
“你若还想活下去，便吃下它。”
这个执拗的家伙也不知道在此地跪了几天几夜。
要不是自己出关恰巧发现，求不求得到仙缘不论，八成要被活活饿死，去阴间见他那做了土地的祖宗了。
不对——
因山鬼之故，刘黄山已经魂飞魄散，不在阴间了。
接过珍果，刘应满眼欣喜，也不顾两手的泥污，张嘴便咬。
清果入腹，几天的疲累顿时一扫而空，脸上也有了血色。
他连忙想要再拜，却被苏玉抬手阻止。
“谢仙长赐灵果！”
闻言，苏玉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否认。
于凡俗世间，那果子确实珍贵难得，比之千年的人参都不遑多让。
食之一枚，可保刘应今后数十年无病无痛，安安稳稳的活到寿终正寝之日。
“果子你也已经吃了，回去吧。”他用拐杖指了指水泊镇的方向。
见他要赶人，刘应脸上升出一阵慌乱，自己来羚羊上是求仙的，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去？
然而，他还没有说话，苏玉却已经开口了。
“放弃吧，你没有慧根，仙道长生注定与你无缘。”
并非是苏玉残忍，而是这人间规则就是这样。
修行、长生……皆需慧根。
那东西看似虚无缥缈，但却是叩开大道乾坤不可或缺的钥匙。
没有慧根，即便将成仙的道藏经传摆在面前，把天材地宝炼制的珍惜丹药囫囵吞下，那也不能得其法，终究只是凡俗。
正因如此，人世千万年来，修士的数量始终稀少，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得见一个。
听到此言，刘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余岁。
满心期盼而来，得到的结果却只是一个没有慧根便不能修仙的结果吗？
他不愿放弃，继续问道。
“仙长，修仙长生，必须得有慧根吗？”
苏玉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修仙确实需要慧根，但——长生，却不一定。”
刘应的眼中再度燃起希望。
“求仙长赐长生之法！”
可是，苏玉听后却是饶有兴趣的一笑，一双深邃的眸子望向这位执拗的男子。
“若想长生，得先赴死。”
“你——”
“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