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调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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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萍闻言噗嗤一笑。
自从见到齐枫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齐枫不懂的事情。
她轻轻靠到齐枫的身上，在齐枫的耳畔，低声道：“陛下，平贾是当今所有市集之中负责仲裁商贾民众在市集中交易时因为价格问题而发生矛盾的一种人！”
“嗯？”齐枫疑惑的问道：“是官府的差役？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种差役？”
薛青萍听了，笑着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平贾，不是官差，更不是官府的人，恰恰相反，平贾也是商人！”
“当年太宗皇帝在位时，深感地方官吏残害百姓之事时有发生，更有贪官恶吏，假借公权，强买强卖，而百姓却只能吞下苦果，于是，太宗皇帝下令，所有市集之中，设置调解之人，担任调解的人就叫平贾，一般是由市集之中的商贾自行推举……”
“平贾没有官职，没有俸禄，更没有爵位，也没有太大的权力，但却可以裁定交易的物价是否合理，太宗皇帝设置平贾，主要就是负责协调与市集商贾与官府进行交易时的价格核定，以防止出现官吏强买强卖，同时也能制止不法奸商在市集中坑蒙拐骗，因此，平贾很受人敬重，一般都是市集之中最为公正之人担任！”
听了薛青萍的解释。
齐枫感觉，那位已故的太宗皇帝确实厉害。
这个平贾的设置，居然不是官府任命而是民众推举？
这样民主自由的选举居然出现在了这个封建时代。
但仔细想想，齐枫觉得，平贾的出现并不突兀。
任何一个大一统的封建国家，官府基本管税收、法律，维持秩序，其他的老百姓自己去处理。
简单的说，就是推崇民间自治，这就是所谓的皇权不下县，士绅阶级的出现就是明证。
况且，这个平贾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力，只能负责对物价是否合理进行仲裁。
而且因为是推举产生的，这个平贾要是做事不公，马上就能被人赶下去，换一个公正的人。
当然，也毫无疑问，平贾制度也是有漏洞的，假如有平贾和官府之人勾结，那就能进而通过操控物价获取了庞大的财富。
而且有官府撑腰，选举对他也是形同虚设。
事实上，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平贾制度已经逐渐变成官府和不法商贩互相勾结、坑害百姓的一种办法。
只不过，由于乾京城经过齐枫的大力整顿，京兆府的官吏都全部更换过一轮了，没了官府撑腰，那些窃据平贾之位的不法商贩很快就被赶了下去。
所以齐枫今日看到的都是经过重新选举过的，相对公平的平贾。
“平贾制度很不错！”齐枫在心里想着。
他知道，他或许找到了平衡打击大商人大地主大豪强和保护中小商人与中小地主之间的平衡点和阀门。
“不过，现在所想的东西还是很不成熟的，还要好好斟酌一番，然后，找个地方试验一下，做个试点，通过实践完善和改进，再推行到天下！”
齐枫心里越想越兴奋，想不到，他苦思许久也找不到对策的死结，竟然在今天找到了破局之道，而且是通过一个几十年前的制度。
“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啊！”
齐枫在心中感慨一声，随即牵着薛青萍的小手，走出这店铺。
对于齐枫来说，今天无疑是收获颇丰的一天。
“嗯，果然，还是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齐枫牵着薛青萍，走在街上，自嘲的道：
“若是一直居住在深宫之中，哪里去知道这么多事情？又如何知道这社会的现状，恐怕也会跟历史上的一些昏君一样，干出不少脑补的事情来！”
别的不说，若无这一趟市井之行，齐枫这辈子也想不到还有平贾这个制度存在，就算将来有大臣告诉他，甚至在奏疏中提及平贾，但，作为皇帝，他每天要看无数的奏疏，听无数的大臣劝谏，哪里可能事事都去关注呢？
更何况，这一趟市井之行，还让齐枫理清楚了自己未来的金融政策的基本脉络。
齐枫没有直接回到皇宫，而是来到了京兆府，把京兆府尹魏原叫了过来，顺便让魏原将主管乾京九市的官员也一并叫来。
不一会儿后，魏原就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来到了齐枫面前。
“臣魏原拜见陛下……”
“臣李旭拜见陛下……”
两人躬身礼拜。
“二位卿家，请起……”
齐枫亲切的道：“请坐……”
让人给两人备好坐位，坐下来。
“李爱卿……”
齐枫坐下来，笑着道：“为朕介绍一下平贾之制……”
薛青萍虽然跟齐枫讲解了一些平贾的基本常识，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子，了解并不是太详细，最起码，平贾是靠什么制定和裁定物价的？官府和百姓又是怎么认同平贾的裁定？这些，就不是薛青萍所能知道的了，所以，齐枫需要一个官方人士来解答他的疑问。
“是！”
李旭有着一口很浓厚的外地口音，很明显他不是京畿道人士，齐枫听着就像是前世的广东人说普通话一样的感觉，总感觉他咬文嚼字，有些费劲，不过，影响不大，能听清楚。
“启禀陛下……”
李旭是主管的就是乾京九市，专门和商贾打交道，因此对于平贾他很清楚，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介绍道：
“平贾者，自太宗朝开始实施，令行平贾之制，许天下各市集商民擅权以推平贾一人，议定物价，特别是官府合买之物价！”
李旭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以臣为例，每岁岁首，臣都要与京城九市民及各市之平贾，共议物价，然后公布于市门布告之下！”m
齐枫听了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平贾制度岂非还承担着前世物价局的职责。
虽然，这个平贾听着大多数时候是只能用于商人与官府之间的交易。
但反过来换句话说，稍稍变动一下，也能作为商人与民众交易时的裁判。
齐枫想起了方才在市井的所见所闻，那个张姓平贾不就插手了商民交易吗？
可见，平贾制度还是有可操纵的空间的。
但齐枫此刻更关心平贾们与官府商议的物价，包括什么？依据又是什么？
很显然，这是一个能了解此时基层官府与地方豪强博弈的重要窗口。
李旭继续道：
“除此之外，每岁官府征缴税赋、倘若民以实物缴纳，也依平贾之制！”
这句话落在齐枫的耳中，如同一个炸弹一般，让齐枫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本来，齐枫还有些迷糊，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但李旭这话，却马上为他打开了窗口。
齐枫立刻问道：“可有律法规定？”
“启禀陛下……”李旭点头道：“有！”
“大乾律法有令：物非钱者，以平贾计！”
齐枫听了，嘴角的笑意更浓厚了。
很显然，这一条法律，将所有商品，只要不是钱，就统统列入可以平贾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柴米油盐。
简而易之，只要经过改进、完善和加强后，就可成为一个帝国的基石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做出一个通行天下的黄金与铜钱的兑换比率，甚至能马上把大乾拉进金本位体系。
即使齐枫前世是文科生，不怎么懂金融，但是也知道，一个本位货币体系对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
大乾现在市面上劣质铜钱太多，要想用自己铸造的铜元彻底替换，需要的铜实在是个天文数字。
大乾缺铜，南方虽然铜矿多，但现在齐枫显然是没有能力扫灭南方诸国的。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种比铜钱更有价值的货币，来以一当千、甚至以一当万的比例来替换铜钱。
这样的货币唯有金银。
现在的大乾其实黄金和白银有不少，但大多沉淀在贵族手中，如果能出现一种通行于市场的黄金和白银货币，大乾沉淀数十年的黄金白银储备，瞬间就能释放出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财源与社会物价稳定阀门。
“我将来铸造金元、银元！”
齐枫在心里盘算着：
“与铜元并行，通过调节货币流通量，我就能很轻松的控制天下！”
这样做，就是将大乾现在实现的铜本位制逐步改为金银本位制。
就以目前来说，假如齐枫不是穿越者，他也根本想不到可以玩金银本位。
即使他是穿越者，他也很清楚，在金银本位之前，他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首先第一条就是必须让铜元将市面上其他所有钱币统统淘汰出局，让全国共用一种货币，做不到这一点，连一种统一的货币都没有，就不要去谈金银本位了。
而一旦建立起金银本位，齐枫甚至可以通过货币来控制周围的国家的金融经济，因为金银在任何国家都是硬通货。
“这就是货币战争了！”
齐枫心中想着。
齐枫又问了李旭几个问题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