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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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轩离开后，高文冲在窗口站了半宿。
“大哥，”王成飞陪着站了半宿，“如果你想做什么，不要忘了我，我誓死追随大哥。”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何必趟这些浑水，”高文冲面朝街道，没有转过身来，“真的去做，很可能十死无生。”
“相比于寨子里的兄弟，我们能杀出来，过的这些日子都是赚的，”王成飞平静道，“更何况她也对我有恩，这些事都是因我们而起，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高文冲终于转过了身子，看着王成飞那平静的表情，知道再说都是多余的，“知道了，那就让我们去大闹一场吧，时间不急，等我们再养好一点，再慢慢筹划。”
第二天，高文冲和王成飞化着蹩脚的妆，再次出了门，两人分开，采购必要的东西。
穿着破烂不堪还脏兮兮的棉袄，高文冲左右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身子，沿着大街溜达，只要不开口，便和普通的流浪汉没什么分别。
抬头看了看天色，默算时间差不多了，高文冲转向皇城东门，那里是高官显宦云集居住的地方。
是的，他虽然答应了王成飞，一起刺杀那个狗官，却根本没准备让他来，死一个就够了，何必连累别人。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巡逻的队伍就越多，像他这种打扮的人就太显了，就在这里吧，正好是两条街道的交叉口，万一得手，逃跑也方便一点。
扫了周围一眼，长久以来培养出来的眼光就瞄到了一个好地方，视野开阔，比较隐蔽，不到近处根本发觉不了，“就是这里了。”
几步跨过去藏好，摸着衣服里的单刀，心中有点遗憾，那张弓太大太显眼了，否则带过来把握就更大了。
眯着眼睛养精蓄锐，万一有人看过来，也以为只是个躲在那里避风的流浪汉，却不会想到那是个想要刺杀王相的刺客。
“嗯？”高文冲猛地睁开眼，看着一个同样打扮的人笔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你怎么过来了？”
“大哥，你不仗义啊，”王成飞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叫上兄弟。”
高文冲不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早上出来，你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王成飞低笑道，“如果这么明显的破绽，我都看不出来，怎配做你的兄弟。”
“唉，是我大意了，”高文冲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我的意思，你又何必过来，送死吗？”
王成飞“呵呵”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再不说话了。
很快，两辆马车远远行驶了过来，旁边还有十几个长随护卫，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相互望了一眼，伸出手紧紧握住，“兄弟，保重，有缘再见。”
高文冲缓缓起身，慢慢迎着那辆马车过去，过了一会儿，王成飞做了同样的动作。
两者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彼此的模样，高文冲紧紧握着衣服里的单刀，马车的护卫也下意识地护住了中间。
“这是一个陷阱，”高文冲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大喊出声，“走。”人却往前扑了过去，衣服破碎，明亮的刀光扬起，径直扑向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咔嚓”的拔刀声中，两个护卫拦住了高文冲，其余人更进一步护紧了马车，王成飞没听大哥的吩咐，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扑去。
几个人顿时战作一团，街上的行人四散而逃，鞋子，青菜，扁担撒了一地，此时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高文冲是在战场上学到的功夫，大开大合，讲究有进无退，往往是以伤换命，身上很快出现了伤口，护卫刚倒下两个，又有人上来截住了他。
王成飞是猎户出身，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只能凭借灵巧的步法与敌人周旋，很是吃力，鲜血迸得到处都是。
能被王家选中的侍卫，身手相当不凡，很快压制住了两人，慢慢挤压着他们的空间，逼到了一起。
“杀了几个了？”高文冲背靠着王成飞，高声问道。
“一个也没杀掉，只伤了两个。”后面的王成飞惭愧道。
“没事，我已经杀了两个，已经够本了，”高文冲大声道，“再杀就是赚的。”
“高文冲，放下武器，相爷慈悲，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一个护卫喊道。
“你看，他们怕了，”高文冲大笑道，“兄弟，我们奈何桥见。”
“奈何桥见。”王成飞也大笑着道。
马车的帘子被揪了起来，露出王相那古井无波的脸庞，“高文冲，敢杀我王家的人，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呸，”高文冲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你这个狗官，纵容家人为非作歹，死有余辜，如此丧尽天良，我看你王家还能作威作福到几时。”
“我们王家屹立几百年不倒，岂是你这个犯上作乱的人能想象的，”王相放下车帘，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杀了他们。”
为首者挥了挥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几个护卫上前，再次杀作一团，高文冲两人互相依靠，互相支持，苦苦支撑。
地面传来了震动声，为首的护卫骇然抬头，只见十几匹各色马匹急奔而来，其中一些的马尾上还冒着火光，吓得魂飞魄散，“快，快，护着相爷离开。”
护卫已顾不上高文冲两人，冲向马车拖下王相往街边奔去。
“大哥，快上马，”一匹马上的人抬起身子大声喊道，“我们冲出去。”
高文冲，王成飞再不废话，拽着飞驰的马脖子，跳上了光溜溜的马背，急奔而去，“狗官，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否则我和你不死不休。”
几个刚赶到的衙役，看着飞奔过来的马匹，再顾不得别的，慌忙往街道两边躲闪。
王相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气得咬牙切齿，“发信号，关闭开封府各处城门，不要让他们逃了。”
“行文给开封府，问问他们怎么回事，这么多歹人藏在城中，都没有发现，洪世强是干什么吃的？”
“给京城巡防营下令，马上派人去追，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王相每下一个命令，就有一名护卫离开，很快附近的望楼响起了钟声，这是关闭城门的信号，几个骑马的护卫抢先一步追了上去。
在另一条街道上，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袁城从头到尾看了出好戏。
“王爷，需要追上去拦下他们吗”？燕三请示主子道，他们骑的是最好的军马，哪怕是后发制人，也有信心拦下来。
“不用，”袁城惬意的喝着茶水，“这件事，已经闹得整个京城都震动了，我们就不去掺和了。”
“吩咐下去，查查怎么回事，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京城重地刺杀朝廷大臣。”
“是，王爷。”马车继续前行，燕三招呼一个下属，低声耳语了几句。
……………………
“你们怎么会在京城？”高文冲骑在飞奔的马匹上，高声问道，“还正好救了我们？”
“我们一直都在京城啊，”威虎寨剩余七人之一，大名莫阿发，浑名烂口发的兄弟快活地喊道，“自从和你们分开，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就进城了，到处找你们。”
“后面才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那里打听到消息，知道你们受了伤，躲起来了，想到你可能会去找那个狗官报仇，就一直跟着他，今天终于等到你们了。”
高文冲受伤躲起来后，王相发动整个京城的三下九流寻找他，没想到被其余几人也得到消息了。
“这些马是怎么回事？”王成飞在后面高声打趣道，“你们已经阔到这个地步了？”
“阔个屁，哪有那钱，”烂口发快活道，“我们来晚了一步，等发现时，你们已经冲了上去，想着凭我们几块料，上去也帮助不大，正好旁边有人赶着这些马匹去东市，就拿下那几个人，把它们派上了用场，王八蛋，你的运气很好啊。”
“烂口发，”王成飞气急败坏地喊道，“再叫我王八蛋，老子就跟你决斗，让你变成没牙发。”
“你个王八蛋，”莫阿发大笑道，“老子好歹救了你一命，竟然恩将仇报。”
远处的望楼传来了钟声，高文冲神色一变，“快走，这是关闭城门的信号，马上就关城门了，不要让他们把我们堵在城里了。”
众人不再开玩笑，死命抽打着马匹，往城门赶去，在越来越近的钟声中，高速靠近了城门口。
托大燕承平百年，京城从未遭受危机的福，城门处虽然听到了钟声，城门守将喝得醉醺醺的在门楼里睡着了，等被人唤醒下达命令，已经过去了不短时间。
“好机会，”高文冲看见城门处乱糟糟的，城门只关了一小半，“直接冲过去。”
“来人下马，接受检查，”城门守将含糊不清的喊道，“快把拒马桩拉过来。”
“大人，那些东西都堆在仓库里，不在这里啊。”下属怯怯的道。
“所有人排成两排，拦住他们，”城门守将边吩咐边往角落里躲去，“赶紧关城门。”
几十个守卫排成乱糟糟的两排，迎着奔马，顶着气势汹汹的景象，不知谁喊了一声，率先跑开，众人顿时一哄而散，看着几匹马冲过城门，消失不见。
“又来人了，给我顶住，”城门守将气急败坏的冲过来，“谁敢再跑，我剥了他的皮。”
众人磨磨噌噌的挨过来，又重新排成两行，城门守将顶在最前面，腿肚子瑟瑟发抖。
“吁，”几匹马被勒住马缰绳，骑士高声喊道，“那几个刺客呢？”
“跑……跑了，”城门守将硬着头皮道，“我们阻拦不住。”
“钟声响了这么久，城门还没关上，你是干什么吃的？”骑士怒道，“那些人刺杀王相爷，罪大恶极，竟然让他们跑了，你等着听参吧。”
城门守将的冷汗立马流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是准备着和城门守军一起拿下刺客，既然已出了城，他们几个人可就不够看了，只得灰头土脸的回去复命。
袁城回到王府，管家袁一就把杨如意的所有情况禀报了上去。
“杨如意？高文冲？原来如此，”袁城这下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我说那高文冲怎么会想着刺杀王相爷，敢情是替人家报仇来了。”
“王相被刺杀了？”袁一大惊失色，那是主子最大最有力的支持者，“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人家早就布好了陷阱等他跳，”袁城摇摇头，“不是有人接应，差点都撂在那了，现在露了行藏，能不能逃脱都是个问题。”
“那就好，”袁一放下心来，“在这个关健时刻，他可不能出什么事。”
“行了，他是成精的狐狸，用不着我们担心，”袁城边走边问道，“今天李医正来了吗？怎么说？”
“来过了，还是老问题，不过他说如果能有人多提提她关心的人和事，会有利于她苏醒，”袁一回答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有一个她的同乡找过来了，是今年来京城应试的举子，他也要求能来府里陪杨如意说说话，您看……”
“既然有助于她恢复，那就让他来吧，”袁城不以为意的道，“我也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叫我师兄，以及怎么会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