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假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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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暗算乃是武林大忌,倘若传扬出去,你便是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再声威隆重的门派帮会,那也不好见人了……
然而,恰恰是镖局众人想到了这里,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群盗匪既然全不关心阎基的死活,那也绝不是什么“山东阎家寨”的子弟——搞了半天,他们连对方姓甚名谁、何去何来都不清楚!对方即便做得过火,江湖上又有谁知道?
这时马行空倒是没机会想那么多。他在盗匪头子刚刚举起手臂、喊出动手时,身子已经遵从本能、就地一滚、闪了开去。那是为了防范着对方发暗器。
结果并没有冷箭射来,那匪首举臂。当真只是发了个信号。而一见到他右臂举起,便有许多盗匪同时抬手,掌心向上一翻,腕部射出一段段绳索。那些绳索尖端各自有一个抓手,牵引着将绳索绷紧了、直奔飞马镖局那两辆大车。
“托托托”的声音连响,那些抓手都十分精准,已经是扣在了马车箱子的箱盖上边。
原来这些黑衣人早已经准备有工具,各自在小臂上绑了飞钩机括。这些机关制作得十分精巧,这一下又是变起突然,镖队当中纵使有些好手,这时却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马行空又惊又怒,呵斥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斥责的同时他心里也真有几分疑惑。
这群盗匪想干什么?他的确捉摸不透,他可不相信对方当真是为了劫掠镖银而来。
而就在马行空问话的这一瞬间,那些个盗匪汉子嘴中呼喝有声,到后来一起合力,“嘿”的一吼中,绳索绷直,那将近二十个宝箱的箱盖子全被拉起。
一片银灿灿的光芒顿时便铺洒满整个大厅。只见每个箱子里面都铺着大块大块的银元宝,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将近二十个大箱子加起来,绝对是一个大数字,只有比五万两更多。
镖师们终于反应过来,先不管对方到底意欲何为,这局面总要扳回一城。他们各自举起兵刃,想要斩断那些飞钩绳索。
可盗匪一方也早有准备,立时有另一波黑衣人钻了出来,他们武功甚好,与众位镖师叮叮当当地斗在了一起。眼看着这偌大厅堂内就形成一场浩大的混战。
马行空这时也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合身向那贼匪头子扑去,一套“查拳”使得如同疾风骤雨。然而那盗匪头子武功当真厉害,从容不迫的,举手投足间轻易将攻势化解,甚至还有余裕轻笑两声,反问道:“嘿嘿,你猜我想干什么?——拉!”
话音落时,那些施展飞钩的匪汉已经又鼓足了劲,“嘿嗬”声中,他们猛然拉扯绳索。那些飞钩早已深深扎入箱木,一拉之下,“轰轰”数声响动,拖得那些箱子竟也从马车上栽翻下来,跌落在地上。
“唉哟!”一些镖师惊呼起来。镖队那几匹马儿同样受到惊吓,蹬着腿叫唤转圈,奈何镖局众人进入大厅后,把这些马儿死死栓在侧柱边上,这时它们也不得挣脱。
就在这人呼马嘶当中,许多人忍不住朝那地面看去,一看之下,却都是呆住了——
箱子洒了一地,内中东西全倾倒出来。每个箱子面上全是纯正的银两,这自不用说。可是,除了面上一层,每个箱子里装着的却全都是些碎石。黑黝黝的石头混同着光辉闪闪的银元宝,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那二十个箱子,箱箱都是如此,如此算来,这些箱子里的银元宝全加起来,至多也不过三千多两白银,与传扬出去的五万两镖银,数目可是差了老大一截。
这一幕,却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就连白告都愣了片刻,整个镖队更是颇为混乱。几个镖师惊呼出声,一时走了神,立即被对面的盗匪逮着机会,或打中一掌、或踢中一腿、或砍中一刀一剑……各自都受了些伤。
还有许多镖师更加机警,这时却也无心恋战,大都虚晃一招、跃开退后。他们一旦停手,那些盗匪们倒也各自收手,并不追击。于是镖师们愣愣地看着地上景象发呆,有人大声问:“镖银子早被掉包了?”
但更多的人心底却清楚:这一路上镖师们严加看管,便是睡觉时也有好几人轮着班值守,要想将二十箱镖银子全部掉包,那绝无可能。按照镖局惯例,出发时清点密封好镖货,途中若无变故,就不会再详加点看,任谁也不能把那货箱打开……不是半路掉包,那就是出发时已经如此……
许多人想明白关键,疑惑地瞟向马行空处,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恐怕只有总镖头才说得清楚。
马行空同样有些发懵,他感受到了手下镖师们的目光,心里已经猜测到盗匪们的打算,面色不由得白了一层。那匪首老者趁机反守为攻,用出全力、两手成钩,一抓之下,马行空闪避不及,左臂已经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剧痛令他几乎无法再使动臂膀。
“大力鹰爪功……”
马总镖头这时终于脑海里灵光一闪,识出了对方的身份,更是惊怒交集:“你是浙江龙游帮的帮主荣彩!——堂堂荣帮主,为何要做这等劫匪勾当?”
那盗匪头子确实就是龙游帮的帮主荣彩了,他既然被认出,当即嘿然一笑:“劫匪勾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这么区区两三千两,即便你这破镖局子赶着给本帮送礼贡奉,我还得考虑一二才收下呢。”
说话间,他并不取下面巾,也不乘胜追击,反而是身子一跃,退开两步,大声道:“我从浙江一路追索到这里来,会同了黄河帮、青竹帮等此间绿林道的好朋友,只是不想让咱们江南的英雄豪杰给人当枪使,到了最后拼得一条性命,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受了谁的诡计!”
“马行空,我且问你,你欺骗大伙儿,让这许多英雄好汉劳神费力,甚至枉送性命,来运送这么一堆破石头,为的是什么?!——各位镖师好汉,今天我们看不过眼,要杀了这马老儿。你们是受了蒙蔽在此,倘若退到旁边不再插手,咱们可不会让朋友受伤,是不是?”
一群黑衣盗匪都轰然应诺,齐声喊道:“退到一旁,可保平安!”“放下兵器,别受蒙蔽!”
这么一喊,声势颇大,镖队里便有镖师心生动摇、偷偷算账:若是五万两佣金大家分下来,足可以让人走完这趟就颐养天年,如今缩水到两三千银子,每个人所获就比较菲薄……不知完成任务后是否还有增发。
然而一众镖师趟子手,真正放下武器退到旁边的,那却一个都没有。
他们当中,有的是跟随马行空多年的熟手,早已经在凤阳时,就知道这趟镖另有所保,重点并非镖银。有的更干脆就是红花会派遣来的骨干会众,大部分是在徐州地界补充进来的人手,即便对这趟镖不知内情,但仍以遵从上级指令为重。
“荣彩,你不必在这儿挑拨离间。”马行空反倒不慌了,扯下衣袖将左臂的伤口稍微包扎,冷笑着,“咱们这趟镖确实另外保着一件宝物,那是镖队大伙儿都知道的。所谓五万镖银,不过是掩人耳目,既然掩人耳目,又何须真拿那么多在路上搬运?——你要杀我,那就来吧,便是杀了我,你也得不到那宝贝。”
他所说确是实情。如今天下战火纷飞,尤其杭州才经历过一场劫难,帮会里许多事项都要开销。而他们这趟镖比较特殊,若遇危险,说不得就只能开溜,弃马车镖银于不顾……
拿五万两银子去扔着玩,便是红花会也没那么大魄力。
荣彩也没指望这挑拨的效果多好,狞笑一声,又是手一挥。只见一些黑衣盗匪再次抬起手臂来,翻起掌心平举、腕中射出寒光,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众镖师里已经有不少人中招、哀嚎。
原来黑衣人分作两拨,一拨武艺稍好,专职近身战斗。另一拨则是暗藏机关,一边袖口藏着那绳索飞钩,另一只臂膀中却绑着袖箭暗器。这时一见荣彩的号令,便将袖箭发射出来。
那些袖箭在黑夜里本就看不太清楚,这时趁着一众镖师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银两碎石给吸引,躲闪反应稍有不及,袖箭的杀伤立时更增。
只这一波,镖队众人竟是减员近半,便连那杨镖头,也被好几根箭矢射中,其中一支刚好钉在胸口,深深地扎入皮肤一下寸许,于是整个人唔哼一声便瘫倒在地。徐铮和马春花恰好在镖车旁,跟两名趟子手一起,拉着厨子老陈往货箱后躲避,倒是都没有受伤,可那几匹栓在车旁的马儿,却全都身中数箭,嘶鸣着躺倒在地。
马行空一声凄厉怒喊:“贼子尔敢!”又是合身扑上前去,与那荣彩斗在一起。他离着荣彩较近,那些黑衣人发箭时颇有顾忌,因此安然无恙。
总镖头这一带领,余下的镖师趟子手总算反应过来,各自呼喝着朝那些黑衣盗匪杀去——这些盗匪的行径早已超出劫财的范畴,看样子真是要将镖队众人赶尽杀绝。这一番厮杀,镖队人人悍勇,也当真有了拼命的架势。
一时间刀影霍霍、剑光粼粼,大厅里又是叮叮咚咚打得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