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红尘惮(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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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你也不怕自己像我此刻这样的状态?烈马悲风的状态。”昊然问。
“怕,怎么不怕呢?所以,我喜欢在放手一搏之前,先把最坏的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结果,全部想了一个遍,也常读《度亡经》,《西藏生死书》,来给自己打气的。”
“我没想那么多的,想多了就放不开了,畏手畏脚的,玩的也不起兴了,一半用来体验狂野,可能就要拿一半来体验忧伤了。”
一半用来体验狂野,一半拿来体验忧伤?不得不说,昊然是纯体验型的人。
也许吧,全是一半一半,一半狂野,就有一半孤独,一半用于相聚,就要拿一半用来遗忘,一半完美了,就会有一半残缺,很多时候,佛也保不了我们,因为佛是抽出前面一半,那后面一半也没了呀,无喜无悲,佛不在人道,属于天道。
“是啊,真正的玩家,是想得少做得多的,这样起兴是起兴了,不过细细想来,也不太可取,好不容易来人世一趟,你说,就那么“嗨”几次就嗨没了,嗨残了,这并不值得,因为我还有很多想做事还没有做好,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啊。”
“老想着万一的坏结果,就玩不起咯。”昊然说。
“也是,花儿享受了绽放的美丽,就要承受化为春泥埋在泥土里的孤寂,这些求神拜佛也没有用,佛渡不了众生。”
“就是,我那娘老子不就是?每天担心这担心那的,还经常求佛拜神的,问神问道的,也没见神灵来保佑我,哼,以后才不信这一套了。”
“这与拜不拜佛又有什么有关系呀?我也喜欢转佛塔,转山转水转佛塔,不是去许愿,只是喜欢寺院里那种神秘的氛围,可以感悟一些东西的呢,有一次去爬山,那是第一次去庙里礼佛,住持给了我一捆线香,两根红烛,我问他:“香火钱是多少?他说:“施主随变给。”我看有些人给的比较多,有些人给的比较少,也就跟着随意给了一点点钱,当时我注意过住持的表情,不管来客给多给少,表情都是一样的。在礼佛之前,他都会命令来客到清水盆里洗手。我在想,这代表什么意思?可能在告诉我们:洗去红尘的尘垢,然后接受生命的一切无定数吧。”
洗去红尘的尘垢,接受生命的一切无定数,也就是佛并不能保佑我什么的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可能是这样的吧,礼佛,收获的就是一种处世态度吧。”昊然回。
“嗯。”
“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了?”
“放心了,其实,把一辈子拉长来看,还是公平的。”
“我也觉得,就好比我,小时候累的跟一头驴似的,天天需要拉磨,后来,又变成一个啥也不会弄的“废物”了,出来工作后,记得,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当了一年多的花瓶子,每天摆在桌子前,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听轰隆隆的机器声,想做点事儿,动动手指头,都没得活干,还闲出了失眠症,那会儿,我感觉自己仿佛患上了失忆症了,智商倒退,整个人变得又穷又笨又懒的,就连杀一条鱼也不会了。直到离开家乡后,才变得勤快了一点。”
“又穷又笨又懒,这不是在说我吗?难怪我们俩挺和得来的呢。”
“你哪儿穷了?你还要多富有?贪心如你。”
“我是说除去靠山后的我,不就是一个又穷又笨又懒的人吗?”
“还有点自知之明的你,我刚出来找工作那会儿,那真的是可穷了,身上只剩下几元钱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又要压一个月的工资,幸好,在公司里管吃管住的,偏偏那时我脚上的鞋子也烂了,没有钱买鞋子了,又不敢问我爸妈要钱,怕他们嘲笑我在外面打狗脑壳(找不着工作),然后把我捉回家去,不再让我出来混了,那就惨了,所以,只能每天穿着烂底鞋子去上班,不过,让我没想到是:我的同事们并没有因此而笑话我,瞧不起我。”
“后来鞋子买上了吗?”
“终于熬到了发工资,才给自己买了一双新鞋,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双运动鞋,真的,可开心了。”
“你怎么跟我爸有相似的经历的,他最喜欢跟我讲他年轻的时候事,那时他也可穷了,穷的买不起鞋,在垃圾箱里捡别人扔了的鞋子穿,不过他是男人嘛,脸皮厚,没所谓。”
“是嘛,难怪,我感觉他有种别样的亲切感,并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并不害怕他。”
“人嘛,走近了看,其实都那样,有什么好怕的,接近他好的一面,避开他坏的一面,他心情不好,不要去摸他的老虎尾巴就好,我也是这样跟他处的。”
“我俩又都不像你爸,他对挣钱很有兴趣,若要让我一天十八小时在想着如何把地盘做大做强,我会烦死去的,钱,只要够生活就好了,我经常在想着,如何用最少的钱,过出最有品味安适的生活?“
“那你想出来了吗?”
“还没呢。”我略显迷茫的摇了摇头。
我感觉做地盘挣钱的思路和好好品位体验生活的思路是相反的,做地盘挣钱用的是抽象理性思维,品位体验生活用的是具像感性思维;挣钱需要用脑子,脑子要活络,身体心灵可以钝一点,品位体验生活用的是身体和心灵的感受能力,脑子可以笨一点,身体与心灵需要活一点。这两者要从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还真不是简单事儿,在抽像世界里呆久了,人不幸福,很痛苦,且爱无能;在具像世界里呆久了,人又会失去危机感,也会变傻的,失去了挑战生活的能力,那样的话若万一走到山穷水尽时,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了,会被其它人欺负践踏着尊严的。
我是轻前者,重后者的,虽不能做到视金钱如粪土,但我宁愿用少一点金钱去慢慢的感受体验生活。
也确实,人和动物的区别,人会使用脑子,人有思维,且有把思维变成实物的能力,所以,如何证明自己活的更像一个人呢?那就去做地盘啊,地盘做的越大越多的人,就活得越像个人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他的成就,那可自豪了。
可是,重利者,就要成为一个操盘手,这样,难免只把自己当人,把自己以外的人不当人了,剥削了别人做一次人的机会,剥削了别人活得像一个人的机会,这就有点不对头了。想来想去,这也不是唯一的证明自己是个人的方式。
天道?人道?畜生道?
我觉得“人道”是最难走的。
天道,只要一直停留在抽像符号界就可以了,成仙了嘛,肉生可有可无的,甚至可以舍弃肉身的,也就没了肉身的牵绊了。
畜生道,只管吃喝玩乐,挣点实物,用来维护好自己的肉身,繁衍出后代就行了,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进入抽像符号界里,没有精神世界。
唯有人道,既要有精神符号界,也有维护好自己的肉生,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所以,世俗界里,很多人根本就还不像个人嘛。
你说,一个好好的人,一天十八小时,像一台机器一样的在那里没日没夜的干活挣钱,这像人吗?
挣钱?连一棵树,一只小动物也能挣钱啊,只要带给人安全感,一个动作坚持他一百年,你看,来不来钱?
记得我们村庄边有一棵大树,我们把它叫天子树,它有几百年的寿命了,风吹不倒,雨淋不倒,因为它给村民们带来了安全感,就有人就在树底下设坛了,每天都会有村民去祭祀,摆上水果,肉食之类的,我每次从天子树边走过,都能看见天子树旁边,摆满了各种食物,你看,那一棵天子树人家只要长期立在那里不倒,钱不就来了吗?
可人必境是人啊,人不是树,人会动的,这是因为人有情绪啊。
所以嘛,这就有了另外一种人挣钱的方法了,就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棵不能动的没有情绪的树,不能动的没有情感的机器,来给他们挣钱,这些人倒是活得像个人了。
这样说来,凡是想消灭掉一个人的情绪,情感,不允许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处走动的人,那么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坏人了,不能长期与之处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不是植物,又不全是动物,其它动物也有情感,有情绪,但其它动物不会思考,没有精神。
那么,人是什么?就有了答案了,人就是一种有情感,有情绪的能动的动物,人也是一个会思考,会进入抽像世界里创造符号的有精神现像的动物。
人不能只知道挣钱,人也不能只知道享乐,能把二者平衡好的人,人道才算是走通了。
“咋不说话了,想什么呢?”昊然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活得成个人样?”
“有得靠就靠吧,想那么多干啥?”
“话也不能这么说的,人还是要有点追求的,不追求金钱,也要弄点什么别的东西出来啊,不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像一台转不动的机器人摆在那里,没什么两样了。”
“你想的真多,还怎么品位体验生活嘛,你看我,就是纯体验型,哪里像机器人了?”
“不想不行啊,人,长了一个脑子,就是拿来想问题的嘛。”我说。
“我就啥都不想的,想多了睡不着觉。”
“那是你本来就“富有”啊,且长得也蛮有辨识度的。”
“也是哦,不过,我不怕穷,我是说不是特别穷的少衣短食的那种。是像你这样的,够生活的就好的这种,也挺好的,你现在这种状态我喜欢。”昊然语气很坚定的说着。
“你不怕穷?你现在都在玩刺激呢,哪一样不烧钱的,你不玩了,不是怕没人理你吗?真过我这种日子,我敢打赌,你过不了一个星期的,不信,咱要不要试验一下?”
“不怕,人穷不可怕,就怕人一穷了,每天鸡毛狗毛满嘴毛的到处咬人,他们满嘴毛乱咬人的把财神爷给吓跑了的,还不自知的。”昊然回答。
“富人也不可恨,就怕富人富裕了,跟一头疯牛似的到处踩人,把穷人踩的喘不过气来了,那肯定会反过来咬人啊,把别人当成填补自己心灵空虚的工具人,把人当成一头牛,一条狗,一把镰刀,一把锄头,一台机器没日没夜的在那里搞的,那才可怕,若这样的人还能一直富裕下去,穷人还不爬起来咬人,那肯定是穷人的脑子被驴踢坏了,把魔鬼当成神来拜了。”我直接反驳着。
“那是他们乐意啊,你不让他们搞,只怕又要骂人了,叫苦连天了?”
“你是没去个一线,看那上头人驯化下面的人,是个活人,长期下去,都会变成活死人的了。”
“你和我站在一个阵地不好吗?干嘛要与我对立起来,这样活着不累吗?”
“你的娘老子在邻枫酒楼祈福大殿了把我打倒在地上往死里踩,骂我是野女人,那一天,我是不会忘记的,所以这才把话亮出来的。”
“你记仇?”
“我也记恩。”我反驳着。
“我不想跟你辩驳穷富观了,梦寒,你扶我起来,我想坐到那草坪里去晒晒太阳,咱们边晒太阳边聊天,这样日子感觉也不错。”
“也行,我感觉这“青木园”里阴气好重的,阴森森的,去烤烤太阳,先把体内的阴气晒走了,伤口才能好的快一点。”
这一刻,阳光晒着大地,
高远的天空上,我又开始去解读云朵里的故事了,
我依然觉得自己此趟来到人间,
像一朵云,像一缕烟,
像一炷颜色暗沉的印度线香,
很适合虔敬的将自己供在青山圣湖面前,
点燃它,让那一缕缕青烟,飘散到山河大地之间,
就此将此生待尽,那也是件很美的事了。
凡尘俗世,我需要与他们共情才能生存。
可是,共情者,往往共情到最后成了他人眼中卑微的乞食者。
而圣山湖山就不一样了,我与它们共情,
它们便为我洗净心灵的尘埃,
还于我人世间最真最诚的一片天空。
我突然又想起来刚刚在厨房里遇到了那一位奇怪的女人,身着四五十年代服装的太婆,一个双目失明了的女人。
“哦,对了昊然,我刚刚还在后厨边看见一个老婆婆,双目失明了的,那是你的奶奶吗?她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