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红尘惮(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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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园?
这地方我之前也是从未听昊然提起过它,不知道又是何种水月洞天世界?
原来它就座落在南风田园部落的一侧,远远望去,山随平野尽,青木绕水乡,雾与烟都很玲珑,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从b城火车站的拥挤的人群中,又投入到了山野之中,身体里的‘力比多’瞬间大增,整个人精神倍儿爽的。
仿佛再次听到自己的内心的呼唤:在人群中,只是自己的不得已,在山水之间,才是自己灵魂深处的向往处。
拿着手里的纸条仔细对照着,终于找到了“青木园”的入口处。
园子的大门口旁边,抬头见着一棵参天大树,树枝搭落在粉红色的屋檐上,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向阳生长着,枝头开起了白色的花,纷纷飘落着,将门口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正在猜想着,突然,一个青瓷碗向我直面飞来,刚好砸在了我的手臂上。
这只飞来碗,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
我抬起头往园子内一望,只见昊然像一只充满愤怒的小猫咪不停的挥着两只爪子,而后又神情十分无助的靠在了靠椅上,靠椅停靠在一棵桂花树底下,一直向前方望去,才发现这“青木园”里种满了桂花树,只可惜这不是一个桂花飘香季节,桂花树的叶子倒是葱葱郁郁的,暖阳徐风,绿叶素散发出来的清香弥漫着整座园子,空气清晰怡人,这的确是个疗伤的好地方,桂花树底下还有一个女人,是我曾经在邻枫镇“结愿礼堂”里见过的,也是昊然经常提起的人,是他的师娘。
我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青瓷碗,脚步轻轻的踏进了园子内,向师娘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昊然。
“梦寒,我知道你会来的。”昊然想站起来,努力的靠在了树边,又无助的坐了下去。
我拿着手中的瓷碗,缓悠悠的走到了昊然的跟前。
“你咋得了嘛,这是要送这么一件贵重的礼物于我啊,一只飞来碗,我承受不起呢。”
“对不起嘛,我又不知道你来了,来了,也不吱一声的。”
“那碗里是药,你不喝药,伤口就会自己好了吗?”
“那药太苦了,我不喝,就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你喝不喝药关我屁事,关别人屁事,你就算挂掉了挂在这棵桂花树下也不会有几个人真心为你掉一滴眼泪的,只怕还会有人拍手叫好呢。”
心里面还在骂着,“活该,谁让你飙车的,不听本姑言,吃亏了吧,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我又不是请你来教训我的。”
“没那心情,你以为我是你爹娘啊,想寻求安慰,你找错人了。”
“你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嘛,跟吃了火药似的。”
“师娘,我有话想单独与梦寒说,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了,你先忙自己的事去吧。”昊然转过身向吩咐着师娘。
“那炉子里还有汤药,呆会儿记得喝了。”师娘向我点了点了头,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后园里走去了。
“不会断掉吧,你这腿?”
“你真毒,就希望我腿断了,你就开心了,是吧,没事,你去摔一次,去感受一下,那滋味,有多难受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玩刺激,玩刺激,这下足够刺激了吧。”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我了嘛,事情都发生了,已经这样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呢?今生还有很长,你就确定自己不会有像我一样的遭遇?”
“你在诅咒我?我要是腿不行了,你会来看我吗?会照顾我吗?”
“会,肯定会的。”
“说的那么好听,只怕到时见着我时溜的比老鼠还快呢。”
“不会跑的,那样才好呢,就能天天和你守在一起了,可以天天看见你了,反而会让我感觉更安心些,现在的你,让我心里不得安宁。“
“你的内心好阴暗哦,原来想让我身体变残,来让自己安心的。”我心里十分不舒服的回应着。
“你自己玩得太疯狂了,还怪起我来了,自从在画溪春天分开后,我都没有来招惹过你了,你好意思怪我吗?”我接着说。
“是阴暗了点,但那是我真实的想法,不说了,不说了,梦寒,你扶我起来,我想到园子里走一走。”
“能走吗?”
“能的,医生吩咐过的,每天可以动一动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能愈合了,我现在才发现,能走路,原来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了。”
“你药都不喝,它能好的?”
“那你喂我,我就喝。”
看见昊然这样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像是鸟妈妈看见了自己的鸟宝宝,特别想去照顾他,这可能是从小就形成的习性,必境我的弟弟妹妹都是我照顾大的,这原本是我想要学会断掉的习性,可却又陷入轮回了,还是尘缘未了,也不知何时才能了得断的?
“你的娘老子呢?你不是她的心甘宝贝儿子吗?吴漫玲呢?她们怎么不来照顾你了?”
“我让她们回枫林岛了,有师娘照顾我就够了,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受伤了,以勉笑话我,以后就没有人跟我玩了。”
“那你怎么让我知道?你不怕我笑话你,不在意你在我眼中的形象?”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哎,你怎么是这样想的呢,真是的你。”
“行了,先不说这事了,汤药在哪儿?我去给你舀来。”
“在后面厨房里的药炉里,师娘已经帮我把药熬好了的。”
“厨房在哪里?”
“就从那扇大门进去,穿过大厅,一直沿着走廊边走,走到尽头便是了。”
我推开那扇金花梨木门,进入了大厅,这客厅面积可能是太大了,显得空荡荡的,厅的正中央摆了一套梨木餐桌,周围空空如也,没有再安置其它的家具了,这种简约式的风格,的确,带给人一种肃寂感。
风轻轻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身体感觉有点冷,我捂紧了自己的衣服穿过了大厅,来到了外面的走廊内,走廊的左边,紧挨着客厅有一间小房子,我无意间向屋内望去,屋子内摆有一张神台,台子的上方的灯火忽明忽暗的,还有正在燃烧的香火冒着缕缕青烟,神台两旁有两具神像,是观音和财神,我双眼凝视着这张神台许久,仿佛有一股寒气钻进了我的身体内,连忙转身离开了此间房的门口处。
回头四目张望着,发现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就没见着一个人影的,四周都出奇的安静,一阵阵凉风从走廊处扫来,敲打着走廊右边房间的窗户,站在走廊外的我,忍不住又往窗户内探去,从第一间房一一往下一间房探过去,发现没有一间房子是住着人的,屋子内都布满了厚厚了灰尘,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若不是园子里桂花树带来了些生机,这么大的园子,让我一个人呆在这儿,真还有点害怕的。
快到端头了,心想着,前面那一间房应该就是厨房了?我一边寻思着一边不经意的往走廊边的紧挨着厨房里那间房里的窗户内看去。
“妈咦,那好像有个人头挂在窗户上了。”我心里一惊,后退了一步,差点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房间窗户前的确是有个人,是一个太婆,她是坐在轮椅上的,头靠近着窗户,看不到全身,咋一眼望去,她的头就好像挂在窗户上似的。
这位太婆的着装风格还是四五十年代的那种装扮,头发用一块青布包裹着,一套黑色衣服扣子是从侧面开扣的,长长的花布扣,十分有年代感的。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向窗外,我举起手在她的眼前摇了摇,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能她已经睡着了。
“阿婆。”我轻轻的叫了她一声,还是没反应。
原来她是睁着眼睛睡觉的,这人好奇怪哦。
我一边回头瞟着她,一边双脚踏进了后厨内。
“梦寒,你找到了吗?”
我隐约听到了昊然的呼叫的声音。
“马上就好了。”
我打开了火炉子,心想着把汤药加热一下。
这时,我又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人向我走过来了,然后了听到棍子敲打墙壁的声音。
我缓缓的转过头,的确,有个人影就在我的身后不远处,两只眼睛睁得好大的正在直直的凝视着我,哦,是刚刚屋里面的那位太婆,她坐在了轮椅上,一只手非常吃力的摇动着车轮,一只手拿着拐杖时不时的敲打着墙壁。
我连忙关掉了火炉,把汤药舀进了碗内,起步赶紧向厨房外走去,与那位太婆擦身而过。
“阿婆。”我再次喊了她一声。
她好像看不见我的身影,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原来她是个瞎子,失明了的,连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了。
这,昊然,他们家里的人,咋一个一个都给人感觉怪怪的,先是在领枫酒楼祈福大殿里撞见了一个半边毁容脸的女人,把我的魂都差点吓飞了,后来才知那女人就是昊然的母亲,这怎么又来了这样一个失明了太婆,不知又是他们家什么人了?
“梦寒,你在干嘛了?”
“来了,来了。”
我再一次回过头望向那位太婆,突然脑子里冒出一种声音来,她是真的失明了?还是装失明的?
“来,喝药了,刚加热的,趁热喝了它。”
他挤着鼻子,一饮而尽。
“难喝吗?苦吗?”
“这下不难喝了。”
“嘻嘻。”
“梦寒,你怎么脸色惨白惨白的,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昊然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别跟我动手动脚的,我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已经分手了的,现在只是朋友了,必境相识一场。”
“是不是你怕我腿不好使了,就不喜欢我了?对我没有感觉了?”
“瞎说什么呢,不是那样的。”
“我是认真的,你当真回答我,好不好?你怕不怕自己残缺了?“
我怕不怕自己残缺了?昊然的话突然把我给问住了。
从小时候开启人生的我,在外面看来,的确算是完整的,我忘记告诉昊然了,很多人在修补自己的一生的完整,而我却是反过来活的,现在正在修的道,是想着先如何面对自己的外在的残缺?
记忆中,打从我记事那会儿开始,就是大人们的得力助手,我能干很多很多活儿,让爸爸妈妈欢心;幸好,后来,主动把自己的功夫给“废”了;我也能照顾好弟弟妹妹,让亲人放心;我的学习成绩也不错,能让老师安心;我的相貌也不差,父母带我出去也称心。等等,总之,我有很多很多他人眼中所谓的优点,好像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害羞胆小。
我却一直不喜欢在人群之中,只觉得在人群里我身体是很累的,心里是不安的,总是在担心如果有一天我拥有的优势消失了,还能不能融入人群之中?或者,我还能不能找到其它的方式,让他人接纳我,喜欢我?逐渐长大后,真实的生活告诉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当我不干活时,当我不照顾小的们时,当我学习成绩不佳时,当我相貌不再是人群里最出众的时,当我外在物质条件不如人时,我仿佛听到是周围人的嘲讽声夹杂着确悦声,风水轮流转嘛,就许你发光,别人不用活了吗?我才知道自己曾经的光茫刺伤过别人的眼睛,这是我从出生那一刻就带有的原罪,我是要为自己赎罪的。
我很清楚,至少在那堆熟悉的人群里,如果有一天我残缺了,我会害怕的,害怕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害怕他们从我的血躯里迈过,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回头再踩上一脚,吐一把口沫。
而现在的我,本来就是残缺的了,是我自己主动选择残缺的,把原本的一手好牌给它“废”了,打乱了,就这样被其他人称为低端人群了,这算不算是一种残缺呢?
我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没有身份,这又算不算一种残缺呢?好在,我是清醒的,这些生命的残缺,是我主动选择的。人,只有先学会了与自己残缺握手言和时,自己内心恐惧和不安才会降低一点,生命的完整,不是不断的去堆积“有”, 是先要学会坦然的面对“无”。很多时候有的越多,害怕的东西就越多。越敢于面对自己残缺”,生命就越能走向完整,也才能承载起更大的“有”,修人道,应该是这样修法的吧。
为了安慰昊然,我却选择了另外一种回答,安慰人嘛,照顾人嘛,这都是我比较擅长的事儿了。
“命里有些遭遇若躲不过时,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觉得这人啊,只要不是心残了,外在的残缺并不是最可怕的,怕就怕心也残了,那真是无药可救了。”我说的也是内心里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