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章 攻敌必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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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万道：“一是增兵，主公可从海路运输军队至胶东，以增强我军在胶东的实力。二是购买战马组建骑兵，同时寻求以步克骑之法。”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骑克骑。不过南方无马，且骑兵非一日可以练成，即便我们购得战马，想要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来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千百年来，我汉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作战，已学会以步克骑之法，主公不妨求取之。”

“三是袭扰朱顶后方。一旦朱顶对胶东用兵，主公可从东郡、墨灵、盐海渡江分袭苏中和苏东两地，以牵制朱顶的兵力。”

“当然，若对方未向胶东用兵，主公则暂时按兵不动，趁机发展南方，修德振兵，积蓄实力。不妨以吴霄为突破口，先拿下中州再说。一旦夺取中州，朱顶腹背受地之下，纵然有通天之能，也难挽败局。”

“四是解决胶东徐娘。徐娘自民丰六年开始，便一直在胶东作乱，至今已六年有余。主公必须想办法在与朱顶开战之前解决徐娘，以消除胶东内部之隐患。”

宋宁听后不由连连点头，郭万这番话显然是下了苦功的，不仅分析得十分全面，且句句切中要害，可直接作为接下来的北方攻略大计来实施。看来，之前骆衍之事对他刺激不小。

郭万所说的这四点，与宋宁可谓不谋而合。事实上，这四点早在很久之前宋宁就已经在做了。除向胶东增兵，购买战马组建骑兵外，招降徐娘也一直在进行。另外研究以步克骑之法也是如此。

宋宁深知南方地形，除地势崎岖，多丘陵河流外，且无草场养马，不利于培养骑兵。将来要与北方铁骑抗衡，唯有以步克骑。然而想要以步克骑实在太过困难，数千年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是寥寥无几。历史上，真正能做到以步克骑的唯有唐时的陌刀阵、南宋吴璘的叠阵法、外国的马其顿方阵以及后来的火器。

火器肯定不用想了，以大苏现在的科技水平不可能实现。而陌刀已经失传，唯有马其顿方阵和叠阵法还可以尝试。马其顿方阵说穿了就是长枪阵，士兵所抗长枪长达六至八米，不过马其顿方阵必须与其他兵种相配合，真要战胜骑兵，同样也要骑兵相助才行。

所以，宋宁真正能参考的只有叠阵法。

叠阵法是南宋抗金名将吴阶之弟吴璘所创，叠阵的第一排是长枪手，作战时半蹲，不得起立，形成一排由长枪组成的盾牌，骑兵冲来时战马被长枪所阻，无敌的冲击之势就会暂缓下来。而骑兵一旦没了速度，只能任由步兵宰割。

第二排是强弓手；第三排是强弩手；第四排是神臂弓。作战时，百步内，神臂弓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阵的周围布满了拒马鹿角，以铁钩相连。

此阵是真正的以步克骑，关键在于强弩，尤其是神臂弓。宋宁对神臂弓不太了解。只知道神臂弓是北宋时发明的武器，射程极远，且是抛射而不是平射，结合了弓和弩的优点，是宋时克制金国骑兵的利器。但和唐时的陌刀一样已经失传，所以具体是怎么制做出来的，宋宁也不知晓。

所幸，没有神臂弓，也可以用其他强弩代替，只是效果会打些折扣而已。

宋宁让慕同带领研究院成立专组研究此物，同时一并研究陌刀。以研究神臂弓等强弩为主，陌刀次之，并列之为最高军事机密。

民丰十年底，宋宁巡视白郡之际，慕同已将神臂弓研制出来。不过，宋宁并不知慕同研究出来的神臂弓与历史上北宋的神臂弓是否一致。试其威力，还算不错，可射二百步，一百步内对骑兵的杀伤力极大。陌刀则至今未能制出。

宋宁大喜，当即让春湖兵工厂大量生产，又让慕同继续研制床弩、大黄弩等其他强弩武器。最后，宋宁在东南三路大军中大量装备，并暗中研习训练叠阵之法，以期北伐时出此奇阵建功。

当然，叠阵法若有骑兵辅助效果也会更佳。此事目前仍是最高机密。对此，郭万并不知晓。

之后宋宁与郭万交谈了许久，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才散去。

东都雁阳。几乎同时，朱顶也在与手下谋士、心腹大将商讨未来天下的形势。此次朱顶打败吴霄，夺得苏中，不由声威大振，手下也是个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对于明年他们要如何继续扩张，众人议论纷纷，一时争吵不休。

对于朱顶来说，明年想要进一步扩张地盘，壮大自身势力，无非有三个办法：一是继续西进，消灭张向阳，占领中州；二是向东攻打聂忍，夺取胶东；三是南下，与东南宋宁开战；四是北上攻打周骥，夺取燕南。

攻打宋宁和周骥可以排除。朱顶没有水军，而且现在宋宁已统一南方，实力已稳居其他诸侯之上，朱顶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怎敢轻易捋其虎须？所以排除。

攻打周骥也不可。朱顶现在与周骥结盟，明确表态支持北苏为正统，实际上是托庇在周骥的羽翼之下，怎么可能与周骥反目，反与周骥交战？

而攻打聂忍的话，也会激怒宋宁。毕竟聂忍之前虽然与吴霄暧昧不清，后面又和周骥以及朱顶勾勾搭搭，但众人却明白，对方始终是宋宁的人。朱顶若攻打胶东，不仅聂忍会拼死反击，宋宁必然也不会坐视。

且从去年起，朱顶与聂忍有过几次交锋，后者实为当世名将，兵力虽然不多，但想要击败对方却也不易。再加上有宋宁帮忙，只怕到时胶东没拿下，反而惹得一身骚。

算来算去，似乎只有继续西进，向东攻打吴霄这一条路可走了。吴霄之前被朱顶打败，至今未恢复元气。中州又被张向阳祸害得不轻，即使再给吴霄一年时间，也不可以扭转颓败之势。朱顶若攻打吴霄的话，应该是最轻松的，没人会反对，相对来说也最安全。

而且中州毕竟是帝王州，一旦拿下，朱顶可继续西进消灭张向阳，到时一连诛除吴霄、张向阳两大国贼，必然声势大振，名望盖过周骥，从而得万民拥护，天下归心，一跃而成为北方最大诸侯。

所以，众多手下纷纷支持明年继续攻打吴霄。然而，朱顶手下两大谋士祈锋、卞常却激烈反对。

祁锋道：“主公，吴霄、张向阳，不过冢中枯骨而已，且中州残破，疲弊不堪，百姓饥肠辘辘、嗷嗷待哺，今若取之，于主公何益？反而要分兵据守，拨付钱粮，增加己之负担。主公新得苏中，不好好经营巩固，反而取此无用之地，锋窃以为不可。”

卞常也道：“不错。今宋宁先灭湖阳，再下荆襄，已经统一南方，接下来必然率军北上，窥视中原。中州以及苏中和苏东可谓首当其冲。明年若主公攻打中州，宋宁必趁机北伐苏中和苏东，袭取主公后背。到时，主公首尾不得兼顾，却当如何是好？”

朱顶听后，顿时拊掌笑道：“祁锋、卞常所言，甚得我心。今天下诸侯，奚伯成、沙木、郑卓、徐英已先后为他人所灭，吴霄、张向阳，不过秋后的蚂蚱，已蹦跶不了几天；叶胜、公孙珣，一个偏于西陲，一个困于东北，亦无能为也。”

“燕北周骥虽然雄踞燕南和燕北，实力强劲，但多谋少断，行事优柔，拥十数万边军精锐，却数败于公孙珣、秦狼之手，算不得英雄。余者如胶东聂忍、太行秦狼，均不过草莽之徒、绿林之辈。吾所惧者，唯南方宋宁耳。”

说到这里，朱顶望向众人，断言道：“他日与我争夺天下者，必是此人。今宋宁已统一南方，不出一年，必挥师北上，与我交战。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可助我退此强敌？”说完重点看了看祁锋、卞常二人。

众人面面相觑，朱顶手下大将魏明道：“主公，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宁虽强，之前却也不过是春湖一贼寇耳，与张向阳、秦狼之辈并无不同，怕他何来？而且南方多舟辑而少车马，对方纵有大军数十万，却并无骑兵，若敢北上，我魏明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将听后不由纷纷鼓躁！大声称是。朱顶见军心可用，不由大笑道：“诸君有此自信，我心甚慰。不过，狮子搏兔尚且要使出全力，更何况宋宁还不是兔子，而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猛虎，诸君也切不可掉以轻心。南方无骑兵，是对方最大的劣势，然宋宁也有他的优势。”

“宋军水师强大，数年前其麾下船队便已纵横东南，驰骋海上。苏东八郡有近一半之地靠海，苏中则也有数郡濒临大江，以宋宁水师之利，随时可渡水而来，攻打我们。而我们没有强大水师制衡，只能处处被动挨打，如之奈何？”

祁锋开口道：“主公廖廖数语便将我军与宋军的长处和短处分说明白，宋军有水师而无骑兵，我军有骑兵而无水师，双方可谓各有优劣。总的来说，我方是处于劣势的。因为我军没有水师，而辖区防线又过长，导致只能被动防守，而无法进攻，这就使得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宋军之手。敌人想战便战，想退也随时可以退，这对主公而言极为不利。”

朱顶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深感忧虑。他见祁锋一语道破玄机，深知对方已有了应对之策，不由喜道：“不知祁锋有何妙计？”

祁锋道：“主公想要扳回劣势，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呃……道理他当然懂，可关键是如何化被动为主动？

祁锋道：“攻敌之所必救。”

攻敌之所必救？朱顶和众人闭目沉思，哪里是宋宁必救的地方？

东南？荆襄？貌似都不是。

大将史唐道：“宋宁统一南方后，已是毫无破绽。因为有大江天堑阻隔，而我军又苦无水师，若要南下用兵，则必须先拿下荆襄，抑或是西州才行。然而现在荆襄已被宋宁所夺，主公想要攻取荆襄，则需先拿下中州；取西州的话就更不现实了。所以，恕我愚钝，实在不知祁军师所说的攻敌人之所必救是指哪里？”

卞常道：“史将军还忘了一处地方，那就是胶东。”

“胶东？”史唐和众人闻言不由恍然。

“不错。”卞常与祁锋对视一眼，旋即捋须笑道：“宋宁的确雄才大略，早在数年前便于胶东落子，布局北方。胶东东临大海，北瞰辽州，西控苏中、燕南，南接苏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主公若攻打胶东，宋宁必然无法坐视，到时只能不断向胶东增兵。可胶东与南方相隔千里，宋宁想要增援胶东，便无法再顾及其他地方。如此一来，主公便化被动为主动，苏东与苏中之危机也不化自解。”

朱顶思虑一会儿后道：“你们的意思是明年我军不发兵西向，进攻吴霄，而是全力向东，攻伐聂忍？”

“是的。”祁锋颔首道：“卞常刚刚说的对，一旦我军进攻吴霄，宋宁极有可能趁机偷袭苏东，到时若聂忍再率军南下，与宋宁南北夹击，我军纵有骑兵之利，只怕也难以保全苏东。所以，明年主公切不可西向用兵，而应先攻打胶东，消除背后之隐患，之后再率兵东向，以图中州。唯有如此，才可全力与宋宁决战，而无后顾之忧。”

若宋宁在此，必会再次感叹，天下智者何其多也。对于这一点卞常和郭万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之前郭万向宋宁献计时便也指出了这一点，预言朱顶为了能与他抗衡，极有可能会化被动为主动，进攻胶东。为此还提出了四条应对之策。由此可见，郭万之先见之明。后者经骆衍一事后，确实已有了脱胎换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