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炼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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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无日月,时光冉冉,仍是沉碧窟中,仍是火舌吞吐,烈焰奔腾,有重锤击打迸出一片火雨,隆隆之声不绝。
“这破铁是不是跟我作对?”太叔京看着炉中铁块,恨铁不成钢。
两年前,承蒙圜穹‘不杀之恩’,他力图精进,发愤图强,便挤走酒鬼爹抢了他的活事,无论刀枪剑戟,农具铁叉,但凡于冶炼铸造有关的事情都积极参与,便真是闲来无事亦是读谱精研,没多久便把谷中所有图谱习全,一天之中大半时间都是赤膊上阵,专在沉碧窟内铸剑。
然而他很快发现这事情比想象的还要费时费力,便是这般日夜不休地勤练千钰诀进境还是不理想。
又去求教圜穹,结果得到的回应却是:老身不懂铸剑这种粗活,你还是去问你爹去。
本来还有一只小猫可以抚慰逗趣,没多久连雪燎原都被圜穹收去了,理由不想也知道,当年那件事太叔京除了主动倾诉给雪燎原这个第三者以外再也没给第四人提过,为了提前封口圜穹决定亲自调教它。
如果不考虑生命危险的话,太叔京觉得自己的待遇还不如雪燎原,毕竟得到太奶奶亲自调教显然比一个人忙修瞎炼靠谱,倒不是说进展不快是因为忙修瞎炼,单纯是心理问题而已,天天一个人躲着炉火,铁渣,锤打锻造,聚精会神久了自然枯燥。
千钰诀的修炼本就没有什么大捷径可走,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笨办法,灼息的积累,肉体的锻炼无一不是通过这种反复锤打冶炼的方式,若非如此举步维艰且耗费铸材,按理说早就千锤万凿出深山了。
太叔京望炉兴叹,照这样下去别说出深山了,就眼前这钢且还炼得费劲呢。
“小鬼,你的钢练成了没有啊!?嗝……”太叔德提着酒壶,晃悠悠走了进来。
太叔京连头也不回:“您看看不就晓得了?”
太叔德走过来看了一眼炉里:“这火还不够啊,这要是能成钢才是,嗝……见了鬼了呢。”
谁不知道火不够?这就是太奶奶要求的,不可使灼息,不可用融石,甚至不能用酒,就得老老实实的加柴,控火,说这样才能练得扎实,老祖宗们都是这么练的。
还说不会铸剑……
太叔京也出奇地老实,便当真如此地用近乎原始的方法冶炼了两年,算上各类兵刃器物,也铸了许多,倒不全是白费功夫,千钰诀如今已是二十四炼,离第二重铸铁骨只有一步之遥,多半便着落在这钢能不能练成上了。
太叔德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走了。
他觉得没戏,就算是把风口打开,用上灼息熔石,这百炼钢也不是一定能成的,何况是不用,温度上不去就办法。
太叔京也不傻,他早发现了在不借助外力因素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练成钢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加上新铁反复锻打,为此他已经不眠不休七天七夜。
很快,到了最后时刻,他用手直接把熔融状态的铁锭取了出来,放到铁砧上握拳猛砸,这不是自残也不是急疯了,而是要用这种方法使肉体直接吸收金属最精华的成分,每击一次,击得越重,肉体越强,灼息越盛,这才是千钰诀最基本的修炼方式,如果只靠撞大运铸灵剑,屁也练不成,太叔一族无数先辈便是如此磨砺出来的,是谓剑体同铸。
轰!轰!轰!
沉碧窟中逐渐由血肉碰撞的声音转为了粗矿地金铁之声,阵阵闷雷沿着山岩传到圜穹耳中。
一百多年了,这天绝山中终于又有铸得铁骨之人。
「千钰诀」第二重·铁骨二十五炼!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兴奋地从洞里跑了出来,欢呼雀跃:“成了!成了!!哈哈哈哈!!”
太叔德使劲眨了眨眼,惊道:“什么?你小子真的练成百炼钢了!这怎么能够!?”
“自己看!”太叔京随手一丢,头也不回地跑了,就单单炼这块百炼钢都用了七天七夜,还不算之前失败和琢磨的时期,屈指算来怕是有半年没有出洞了,所以浑身都是黑灰,遭罪归遭罪,但回报是可观的。
千钰诀炼到第二重不惧凡火,还能吞为己用化成灼息,补充灼息变得比以前容易,而且这铁骨一成寻常刀剑已经奈何不了这肉身,除非是什么宝刀利刃。
可对太叔京来说还不止如此,他的肉身本来就已经被燎原雪火洗练,又无意间服了玉鼎丹重铸淬炼,某种意义上早就是铁骨了,如今称之为钢躯还差不多,真是什么宝刀利刃怕也难伤。
圜穹正倚在崖上,眉眼低垂,那边一个‘黑人’兴高采烈,如脱桎梏地奔来,随手一扯便再无遮掩,“扑通一声”跳进湖里,水中探了个脑袋出来极为享受地“啊……”了一声。
“……”
圜穹有点恼火,虽然这不是被强迫,而是纯属偶然,但怎么莫名其妙有一种被‘秀’了的感觉。
这两年为了避免尴尬圜穹其实是有意避开太叔京的活动时间,知道他没事儿就往湖边跑,也就不太去湖边,呆在崖上逗猫也挺有趣的。
但这小子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啊……似乎完全忘记了湖畔崖边是老娘的地盘,让你几步还真就毫无顾忌了?
太叔京正飘着:“要说这水是好……大半年的秽气一下子就洗掉了。”
待重出镜湖,小爷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现在还是先泡着吧。
“你现在是愈发地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这儿洗澡?”
只听圜穹的声音悠远传来,人已是站到了岸边。
太叔京吓得往水里一沉,气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
圜穹也不着急,看你小子能憋多久。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露出头来,不仅如此,连气泡也没有了。
她脸色没变,但心里有点慌了:“老身可没跟你调笑,快出来!”
水面还是没有一丝波澜,这下圜穹是真的慌了,她只是一时兴起来报一见之仇,竟然忘了他不会水!
圜穹念头急转,便要入水救人。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肩上,圜穹一惊,猛然回头,却是太叔京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太奶奶……”
“你觉得这很有趣?”圜穹冷道。
太叔京连忙摆手:“我不是有意吓您的,孙儿刚在洗澡,光着总是不好,所以先潜到了别处换了一身。”
他说的随意,圜穹却是有点惊讶,从他沉水到刚才也不过是片刻时间,就这段时间就能在别处上岸,回房折返来到自己身后?
圜穹面不改色,仍是续道:“喔?你原来尚有廉耻,老身道是许多日子不见,你已然可以旁若无人,幕天席地了。”
太叔京低下头去,弱弱道:“孙儿知错……”
“呵!知错,你自小犯了多少错?知得完吗?”圜穹本来也是有意报复,占了理也就罢了,又问道:“老身叫你炼得百炼钢如何了?”
“说到这个,我可就无愧了啊!”
“嗯!?”圜穹瞪了一眼,太叔京又老实了不少,一只小奶猫从圜穹怀里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看戏的味道。
太叔京也瞪了它一眼,暗骂:“这时候你倒出来看热闹来了,叛徒!”
圜穹抬手一遮,怒道:“我在问话!你又在看什么?”
看猫啊!
此时雪燎原早就缩得没影了,太叔京身子猛地一跳:“啊!我在想是带您去看呢,还是让您等一会儿,我去取。”
“哼!老身自去察看,免得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