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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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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祁老师的日记本愣愣的出神,这本日记本是到考古队以后才领取的,祁老师把它当做半工作半日志使用,页眉上还不时写有日期,全程时间轴并不长,只从11月22日汇合至12月15日之后,内容绝对不少,甚至可以说丰富。

却不知道被谁每隔几页就撕掉一部分,一直到12月15日之后还被撕了,似乎有很多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从而使我们对得当年的往事无法尽窥全貌,我实在想不通祁老师这种人为什么会和贝雷帽那种老海王玩到一起去。

从日记中来看,前哨站的左边是考古队工作区,右边是工程部队的驻扎区。左边接待室的后面,就应该是考古队主要工作区域。

结果没想到我们打着手电走进去一看,嚯——怎么到处都是漆黑的?小范总纳闷的问:“怎么回事?这里的墙壁、地面也太黑了,当时这里在干什么?为什么都要刷成漆黑的?难道是有什么工作要求吗?”

对于这一点我也不大明白,难道在考古界业内有什么如此奇特的要求吗?必须要把门窗墙壁刷成黑色?这个房间很大,和之前看到的食堂差不多大,里面的陈设则要复杂的多,有很多桌椅,中间还有一张巨大的操作台,我奇道:“这倒是很像饭店厨师用的大案板。”

小范总叹息起来:“你这么一说,倒是把我说馋了,我都好些天没吃正经食物了,天天啃面包,哪怕给我炒一碗宫保鸡丁,我都能吃三碗大米饭。”

小范总这话把我说想起来了,我提醒他:“晚上回去尽量别提吃的,而且,我们要尽可能做好准备,不行我们另外换个地方住,和喻团长他们住在一起,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为什么这么说?”小范总不解的问。

“人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你忘记过我曾经和你说过当年十四年前冰灾的事情了?只要是曾经亲眼见识过的人,就绝对不会相信人性。”

这一点我没有撒谎,在08年冬天,临近春节闹冰灾的时候,我那次本打算坐飞机从长沙到南京,结果hh机场滞留旅客超过三千人,只有一千人能够安排食宿,整个机场都被剩下无处可去的暴怒旅客砸烂了,到处都是碎玻璃。现在的hh机场,就是在那次冰灾之后重修的。

依稀记得当时有三个外国人跳到问询台上,指着工作人员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外国人……不给……我们……吃的……”

当时我也没办法,只好改成坐动车,结果没想到这是我亲眼见识过人性从美好到丑陋的最难忘的列车。

那时候动车才开始普及,能坐的人都稍微有些经济能力。上车伊始,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们还彬彬有礼的给女士、老人提行李、让座,结果动车中间经过Yt一代山区,具体是什么位置我也说不清楚,只记得车忽然停下了,车厢外面的冰天雪地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

原来他们都是坐其它绿皮火车被冰灾影响无法行动的人,成片成片的将铁路堵住,他们不走,也不让别的车走,拿着木棍、镐头打杂其它路过的火车车窗,借此发泄不满,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保护车厢也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充血的说不出话来。

动车旅程并不会太长,所以没有储存多少食物和水,当停车超过六个小时候以后,我们车上的旅客也开始暴躁了;超过十二个小时,车上食物耗尽,整个车上的人都暴动了,围攻列车长。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位列车长是一个哈尔滨的年轻女人,和其她女乘务员一起,被逼的蹲在火车地板上无力的哭泣;有人趁机炒卖自己带上车的泡面,要150元一桶。

我全程盖着大衣缩在椅子上假寐,尽量少动,节省体力,否则行动过多会……会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情况终于开始有了缓解,有附近赶来救灾的军人送来了完全都看不清楚标识的面包和水,结果人太多,第一批运送来的食物不够分,分发食物的时候,那就是人类最原始、最真实,也是最无情的本性。

多少一身名牌的所谓成功人士,那一刻领带也松了,名表也不戴了,发型也乱了,窗子一打开的瞬间,和脱缰的野狗一样伸手抢夺那些平时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的三无品牌面包,拿到就往嘴里塞,嘴里都塞不进去了,塞的面包渣都喷出来了,手里还在不停的抢,只想要更多、更多和更多,往嘴里塞的更满、更满和更满。

我清楚的记得,原本坐在前面第一排,有个上车的时候还很礼貌帮同座的女士放行李的中年男子,带着当时一台最新款的thINKpAd笔记本电脑,和别人吹嘘自己刚从长春开完会过来,等下还要去上海再谈个生意,我羡慕极了,想要以后毕业以后也能和他一样做一个“成功人士”。结果现在呢?此时此刻他化身卡尔马龙,一记无情铁肘就把旁边女士打到一边去了。

我在角落里,冷眼观察。但凡第一批能吃上食物的几乎都是男人,什么老人、什么女士、什么孩子,什么绅士精神、什么文明礼貌都是假的,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男人拳头够大,仅此而已。

讽刺的是我们人类用20万年的时间从野蛮进化到现代文明,结果现在只用了24小时不到,又退化回了野兽,我虽然冷眼看着,也在问自己,还愿意成为那个所谓的“成功人士”吗?这……就是我们人类。

这个故事我没有说给学生或者其他孩子听过,因为我觉得其中有很多丑陋和不堪入目的细节会让孩子们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可是我又在不断的扪心自问,一味的隐瞒到底好不好?

我也很矛盾,有光就有影,有美好就有丑陋,人性的丑恶本身就是我们骨子里的一部分,隐瞒并不代表它们就会消失,相反,光明和黑暗的共存才是这个真实的社会。后圣荀子在其着名的“性恶论”中就指出我们人性中本身就有恶的存在,正因为有了恶,所以我们从小才需要接受教育,引导我们不要做坏事,要人性向善。

我以前曾经给小范总说过这个故事,现在旧事重提,就是为了要提醒他要预做准备,不是不信任喻团长他们,能给他们的食物和水我们也给了,但我见过人在困境的时候会变成一头野兽。这个半路碰上的旅行团断水断粮在即,喻团长的姐姐还有病在身,药也没了,很难想象再往下发展,他们会不会对我们动手,抢夺我们的补给。

要知道真动起手来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我和小范总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得不提防。人都有所长和所不擅长,强攻无门,那就只有智取。所以这两天我们在搜索钥匙的用途同时,也要再观察观察有没有其它能住的地方,如果事情真到了危急时刻,我们可以利用晚上那些沉默的怪人摆脱喻团长他们。

小范总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抓抓脖子,说:“如果这次我出事了,麻烦你回去照顾……”

“闭嘴,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给了他一拳在肩头:“这事说到底也是我们家招来的麻烦,我们同进同退,岂能丢下你一人?这次来之前,我们不是还摩拳擦掌要一起去看看这地下万年古迹,怎么刚到这里,你就心灰意冷了?”

我鼓励他:“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跨越了三千多公里,不是为了死在这里,正所谓荀子有云‘眼中有山河万里,又何惧时下几分秋凉’。振作起来,我们还有万里大好河山要去看呢。”

这句话说的小范总点点头,看他神色有些勉强,我也知道他尽力了,尽力让自己想开点。小范总和我不一样,他从小吃苦受累,随着老爹发家又享了福,所谓人生有起有落,肉体之苦比我洒脱,心智却未必通透。

而我祖上清末赵小梨那一代的辉煌往事早就成了过去,这百年来随着政治和社会环境的变迁,家道逐步衰落,早已没什么好条件,只有靠读书出头,我更多的是学会了思考,愿效荀子的“性恶论”,用冷峻的目光去洞察这个大千世界。

他胜在吃苦耐劳,而我强在心智,应该说是各有所长吧。我移开视线,拿手电筒照着周围四处看看,却不料小范总站在原地念念叨叨道:“眼中有山河万里……山河万里……”

我很高兴他偶尔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多读点书毕竟也没坏处,却不料发现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子中间刚才说的那个“大案板”,我奇怪的问:“怎么了?你又想吃宫保鸡丁还是东坡肘子了?”

“哎?”本来小范总还在思考,给我这么一说,反而没好气的嘲讽我,“你刚才还说什么眼中要有万里山河,结果一扭脸你就说什么大肘子,呸——真俗。”

他还说我俗,我鼻子都给他气歪了,反问他:“那谁让你盯着它看的,黑乎乎的一大坨,有什么好看的。”

小范总弯下腰,伏下身子趴在这个大案板边来回看,而且是反复观看,我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这个大案板足足有三、四米长,上面疙疙瘩瘩、起起伏伏,不知道什么是什么,而且年代太久,都发黑腐烂了。

小范总用棍子狠狠的凿了几下,凿开一个小洞,看看里面,然后用手指比划着全盘说:“这不光是桌子,好像是一个沙盘。”

“沙盘?”我纳闷的问,“是不是战争片里那种行军布阵的东西?也就是古代人用的3d立体地图?”

“差不多,这还真就是万里山河了。”小范总用手撑着桌子说,“这里当时有勘探队和工程部队的驻扎,他们应该有制作这种沙盘地形图的能力。”

“他们是在模拟周围的山区吗?”我很是不解,“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又不是打仗。”

“不是,这好像不是这里的地形。”小范总似乎看出了端倪,“还记得吗?来之前我研究了很久这片区域的地理勘探图,山上有多少棵树我都知道。很明显这个沙盘不是我们这片山区,我们四川本地山川峻岭多险要,落差极大,而这个沙盘所呈现出的地形虽然也是山脉,但是要平缓延绵的多,根本不是我们所处的这一大片区域。”

“哦?”我心中暗想这真是见了鬼了,当初那些考古队跑到这山沟沟里来在研究另一个地方的地形图干嘛?

小范总看看我,比划着这片沙盘问:“总座,你刚放了半天的……半天的厥词,那么对此你有何高见?这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打?”(求收藏、推荐和捧场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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