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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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沈意的瑰丽奇梦已经结束,沈曲的枯燥事业刚刚受到第一次挫折。
天空中的火云久久没有褪下,仿佛焊牢在了蓝天下方,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它们。
蔺幽文和司空临小心翼翼走在通往琉瑜镇的小路,两边的棕红硬土包已经被沈家人全部挖开,重新摆进许许多多的灵石。路两边甚至栽植了许多大树,似乎是想借此演示一下他们动作,不过意义也不大就是了。
前方镇中心飘上去的黑烟却越来越浓厚,凝聚纠缠在火云下方,看起来就仿佛是黒色的绸缎瀑布。
蔺幽文手搭着额头,眺望向前道:“没有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司空临笑了笑道:“那死人的呢?”
蔺幽文撇撇嘴道:“也没有。就算有,我也很难感觉出来吧。”
一路走来,沈家的修士仿佛都在刚才被濯言给清理干净,不仅见不到半个人影,甚至就连阵法陷阱也没有,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和他们第一次来琉瑜时一样。
可是就算是第一次来,平静荒寂的小镇下就已藏了那么许多骇人的秘密,这一次小镇在沈家的控制下,这种秘密只会多,不会少。
一只鸟忽地飞过树杈,黒色的羽毛在火云下显示出奇异的亮色光彩。蔺幽文恍然抬头,鸟却已经飞走,只在云间留下一个小点。
司空临道:“那时我们在这里碰到的第一个活着的东西!”
蔺幽文冷笑道:“那是人,还是鸟呢。”
司空临微微一笑,将弓取出,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小镇的地界已在眼前,上面却被削去了半块,只留下“…瑜镇”两个字留在那里。
司空临忽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叫琉瑜。”
蔺幽文手握剑柄,道:“就是觉得这两个字寓意好吧。”
司空临淡淡笑了笑道:“可惜这里的事没有一样是好的。”
跨过地界,那熟悉的感觉忽然之间回到了他们身上,周围叫卖声、吵架声、吆喝声冲击而来,一下子填满了他们的耳朵脑袋,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在他们身边走动嬉闹。
火云下,一切都与之前一样井然有序,火热闹腾!
一个小贩从蔺幽文身边走过,对着她笑了笑,勉强伸着手摸向自己的扁担,一朵花道:“打烊了,这花卖不掉要枯了,送给姑娘你吧。”
这是一朵紫色的小花,看起来不过拇指盖大小,没有小贩会特意卖这种花。蔺幽文接过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小贩笑着摇了摇头,哼着歌向前走,消失在地界后方。
司空临莞尔一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蔺幽文认真看着花朵,叹气道:“不知道,向前走吧。”
黑烟并没有因为进入火云而消失,从塔楼前面看去,滚滚烟霾带着洪涛一般的气魄,将塔楼整个吞了进去,就连不小心飘离开来的小小烟丝,各个都足有人小臂粗细。
司空临嗅了嗅,稀奇道:“这味道不像是一般的黑烟啊,还带点其他的味道!”
蔺幽文抿着嘴道:“雷电从天空劈落的味道。”
司空临笑道:“是的,雷雨天过后的味道!”
来往的镇民好似根本看到这缕黑烟似地,头转也没转,就这样从塔楼边无事走过。
蔺幽文随手抓住一个路人,打了个招呼问道:“你好,请问这座塔是做什么的?”
路人古怪地看着她,却还是回答道:“嗯……你是外面来的游人?这塔很早就建在这里了,是住病人的。那些不听劝阻上小宝物山探险的人受伤后,就是安置在这里。”
司空临微笑道:“里面是有修士在管吗?”
路人笑道:“是的。据说是什么大巫,一直在这里待着,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人很好。这座塔就是我们按照他说的建的,挺厉害的吧。”
蔺幽文二人道了谢,通过塔边小径朝里走去。
那两个看护塔门的修士不知在哪,亲自到塔楼底下,黑烟只有更加浓烈,蔺幽文和司空临只有靠在一起,才能勉强用肉眼看到对方的脸。
但这些烟却并不呛人,仍是散发着奇特的味道,轻轻柔柔散在空气中。
蔺幽文眼波流动道:“我感觉到雷气。”
司空临道:“在哪?”
蔺幽文指着塔楼最顶端:“那上面。”
司空临眯了眯眼睛,笑道:“我感觉不出来啊。”
他拍了拍腰上玉佩,那是濯言送给老前辈的新家,虽然其还是不愿与人交流,但还是老老实实住了进去。
司空临又笑了笑道:“哦?前辈开口了,说他也感觉到了。”
蔺幽文撇撇嘴道:“感觉到什么了?”
退去心魔的老前辈轻声道:“上面有人在招雷。”
塔门并未关实,一触即开,塔里照旧一尘不染,干净得仿佛刚刚被清水冲刷过。黑烟似乎并没有直接扩散在塔里,而是凝聚在上方。
蔺幽文叫司空临留在塔下接应,自己接过玉佩,走上了石阶。
莲花纹砖瓦依次铺在地面,阶梯照样陡峭,蔺幽文的衣袖随着走动轻轻摆动,薤露收敛在鞘中暗藏光芒。
有影子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托住了后方照来的光。
“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
“是的,你应该觉得奇怪的,这么顺利进入镇子,这么顺利来到塔里,难道说沈家就只留了那几个傀儡看守护卫,没有其他人能腾出手管你了吗?杨濯言说这里发生了类似内斗的事,我们过来到现在为什么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是啊,我确实觉得奇怪。”
“那你为什么还在往上走?”
“因为只要我知道这是陷阱,那陷阱就从未存在了。”
黑烟已经填满了高塔的最上层,蔺幽文才踏上最后一层台阶,黑烟就已经一下又一下,仿佛浪花似地,不断拍打浮动向她的脸!
有雷光隐隐从黑烟正中传来,“噼啪”声越来越响,有电流从内向外窜出,落到蔺幽文脚边。
“兹啦”
蔺幽文眼神微动,大声道:“里面是谁?”
雷光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影,她似乎匍匐在地上,手撑着地,黑烟盖过了她的模样,蔺幽文却已能通过神识,清晰地感觉到她干枯无水的皮肤表面!
这是一具干尸!
老前辈吃惊地道:“她……”
蔺幽文替他说完:“她和你死状一样?”
老前辈颤抖地道:“你看那些滚来滚去的黑烟,像不像是一个个人头?这些人头,又像不像组成了一个阵法?!”
蔺幽文横看竖看,甚至眯着眼睛意会了一下,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老前辈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后退吧。”
杨濯言在影子里笑道:“老前辈,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老前辈沉默了一会:“我不是胆小,这是我多年来的教训。我已经吃了教训,受了如此大的亏。我不希望在我神识还能够辨认东西,明白事理的时候,再次体会到这种吃亏的感觉。”
濯言笑声尖利:“可惜那中间不过只有一个死人,前辈你修为比我高一些,应该能清清楚楚看到吧。”
老前辈执拗道:“我当然看得到!我甚至能够触碰得到,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知道,如果我的神识碰到干尸之后,会感觉到什么,干尸又会起什么变化!可是我不敢!”
蔺幽文道:“你为什么不敢?”
老前辈几乎是叫着道:“因为她是想将灵力抽出,把自己体内妖气给全部提炼出来!她和我一样不想当人了!她不是人!”
“咚!!!”
但见塔壁震动,周遭黑烟立时退散,有什么东西带着硕大的灵风冲进了塔内,雷光登时乱散,向四方激射而去!
这并不是蔺幽文放出的雷光。
“噼啪——呼”
濯言快速从地面窜前,影子如墨一般溅跃向上,滑动抹在雷光之上,光芒登时暗下,雷电骤然间仿佛失了所有光彩,闷闷爆出一声响,忽地消失无踪!
阳光从小窗照进,塔内又似乎恢复了原先空荡虚无的感觉。
那具干尸却已然趴在中间,身上闪动着电花,让她时不时动动手臂,忽然间抽了抽小腿,好不诡异。
濯言“哦?”了一声,笑嘻嘻道:“看起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嘛。”
老前辈幽幽道:“不可能那么简单的。”
濯言笑道:“我说的是沈家的问题解决了,前辈你不理解就别乱接话了。”
蔺幽文道:“怎么解决了?”
濯言从影子里钻出,变出个孩童模样,踢了踢干尸,道:“你自己来看呀,这是沈曲,她已经翘辫子死透喽。”
她大眼睛闪烁,冲着蔺幽文做了个鬼脸,又跳回了影子里。
老前辈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着蔺幽文道:“先别过去,杀了沈曲的人还未出现,只怕还有东西在后面!”
濯言大笑道:“所以我只说是沈家解决了!前辈你没看出来,这里一个沈家活口都没出现,他们肯定都死了!哈哈哈哈!”
老前辈“呵呵”干笑着,突然摇了摇玉佩,轻声道:“没有感觉到阵法陷阱,别用灵力,别用雷电,就这样用手静静翻看尸体,应该没有事。”
蔺幽文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这具焦黑干尸旁,屏住力气,将沈曲的尸体翻到了正面。
至见黒色的焦脸下方,衣服、鞋子、饰品全都被烧得只剩碎片,发簪上的宝石都扭曲了起来,只有胸口处似乎嵌着一块东西。
蔺幽文掏出息石匕首,沿着缝隙轻轻将这块东西撬下,立时认出这是一块阵石,上面散动着黒色的线条,似乎还在石头里不断游走。
她诧异道:“这和当初在山上发现的一样。”
濯言道:“什么山上啊?”
蔺幽文皱着眉道:“我们山上啊,月峰,有人攻击我们,濯言你不知道吗。”
濯言嘿嘿笑了两声,意思就是卧底多年,完全不知道。
老前辈又道:“小心点…这阵石不知道会不会爆炸。”
蔺幽文点点头,将阵石从同样黒色的锋刃上轻轻拨到地上,寻思着要不要往里面灌一些灵力,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老前辈已经自顾自絮絮叨叨道:“……这阵石应该是死后才嵌入这人胸口的,你看这边伤口的痕迹…………”
濯言轻声对着蔺幽文道:“要不要试试?”
蔺幽文浅浅一笑:“试什么?”
濯言嘻嘻笑道:“灵力灌进去看看,会发生什么啊。实在不行,我来帮忙,毕竟我修为高,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蔺幽文摇摇头道:“算了。”
濯言稀奇道:“为什么算了?路都走到这一步了,这里也没有别的线索,不是只能这样了吗?”
蔺幽文将阵石推到自己影子边上,道:“那你来试试,不过我觉得,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濯言笑了两声,伸出一缕黒色影丝,将阵石裹了进去,过了一会,却又“哼”了一声,将石头吐了出来。
“太复杂了,一时半会看不过来。”
蔺幽文眼神闪动道:“什么太复杂了?”
濯言不屑道:“就这阵石里面的阵法呗。”
蔺幽文道:“你刚才注入灵力进去,一点感觉也没有。”
濯言笑道:“确实什么都没有。”
老前辈停下自言自语,静静听着她们两的对话,突然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濯言尖利道:“不错。”
蔺幽文道:“我们一路过来都太顺利了,碰到凶险、遇到危难,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而过。这固然有我们本事不俗的原因,可是敌人真的有使出全力吗?她们真的有认真对付我们吗?每次我一这样想,都会觉得很奇怪。”
濯言笑道:“有想法是好事。”
蔺幽文继续道:“也许她们暂且杀不死我们,也许她们是有原因在身,不能使出全力。但是这每一次加起来,就像是故意放养我们一样,想叫我们骄傲自大,看不清自身,觉得自己历害无比。”
老前辈叹息道:“需要我的时候很少。”
蔺幽文眼波流转,展颜一笑道:“所以我不会用灵力碰这块阵石的,也不会把这东西带回去。”
濯言道:“你要干什么?”
蔺幽文抬起手道:“我要用雷光把它劈掉。”
“噼啪——”
只见雷光一闪,砖瓦破裂碎开,在地上仿佛炸开了白色的骨粉花朵!
蔺幽文抬起的手向下而去,雷电却随着她的手势,猛地朝着上空抬头飞啸,猛地窜过半空,绷紧雷气击在地砖之上!
蔺幽文眯着眼,阳光照清楚骨粉飞洒着飘落而下,那里却什么人都没有。
濯言笑道:“你是想声东击西,故意说话放松敌人警惕,再出其不意放出雷电劈中敌人吗?”
蔺幽文笑了一下道:“也许是我多疑了吧。”
“那倒是没有。”
一个声音忽然交荡响起,在塔壁不断回旋,纷纷袅袅绕在耳边。
纪徵脱下了透明身形的长袍,吐出了两只矿山同种虫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慢慢吞吞走到蔺幽文几人面前。
“啪嚓”
他的靴子重重碾压上虫子尸体,爆出了黄色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