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伊的胜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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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谈笑，恍惚间，张羽中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比纯洁的同事友谊更近了一步。辗转出了曙光胡同，二人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欧亚步行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电影院就在楼上。”林伊指着步行街的标志性建筑——欧亚商业中心，“6点18开场，现在还早，咱们先吃饭吧，这家新开的二兰拉面不错呦！”
“好啊，我请你。”张羽中作绅士状。
“真的吗？”林伊笑盈盈道，“我可是很能吃的，到时候不要后悔哦！”
“你放开了吃。”看着笑靥如花的林伊，张羽中也笑了。
吃，你能能吃多少？他甚至很想对她说，我养你啊。
“那我不客气了。”林伊推开店门，七拐八绕地来到了角落，坐进了唯一的卡座，一副熟客的架势。张羽中对面落座，四处打量。店里是日式的装修风格，简约清雅，现在还没到饭口，人不算太多。
“小姐姐，您又来了啊，欢迎欢迎！”
豪放的招呼声打断了张羽中的观察。来者是个中年人，个头中等，身材壮硕，粗眉毛，小眼睛，身上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日式帮派气，但是一身厨师装干净整洁，显得相当专业。
“您今天来点儿什么？”壮汉厨师脸上写满了虔诚，仿佛朝圣的信徒。
“老板您好啊，还和上次一样。”林伊微笑回答，又抬手指着张羽中道，“给我的朋友来一份招牌拉面。”
“呦？这还有一位呢，抱歉抱歉，二位稍等，马上就来！”老板深深鞠了一躬，退出一丈远之后，才转身离去。
看着老板过度夸张的日式谦恭，再加上莫名被无视，张羽中有些不爽。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够理解，放林伊这样的尤物在面前，任哪个男人都会目不转睛，心无旁骛。
“看来你是老主顾啊。”张羽中啧啧道。
“门儿清！我替你点了一碗招牌豚骨拉面，包你爱吃！”林伊笑眯眯的，似乎心情不错，这一个小时的笑容简直比张羽中认识半年来加起来的还多。
“那可未必。”张羽中心情大好，便也笑眯眯地半开玩笑道，“我可是很挑剔的！”
“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们家八种面，我都吃过，个顶个好吃。尤其是这款招牌，汤汁浓厚，烧肉入口即化，那味道，一个字：绝！”林伊半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张羽中从未见过林伊如此可爱的一面，忽然玩性大起，故意说道，“说不定我不爱吃猪肉呢。”
“切，食堂做红烧肉的时候你比谁都欢实。”林伊满脸不屑。
“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张羽中嘿嘿一笑。
“美死你！”林伊撇撇嘴，“你和马冬雷绰号叫红烧肉杀手，全公司谁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爱吃猪肉，可是也不代表我爱喝猪骨汤啊！这里面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吧。”张羽中连说带比划，充分发挥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
“抬杠是不？”林伊扬起下巴，“大不了用我的和你换呗！”
“换？说不定你点的我也不爱吃呢！”张羽中针锋相对。
“来来来，张秘书……不，张大主任，您自己看，有没有能入您老人家法眼的！”林伊冷哼了一声，从桌架上拿出菜单，丢在张羽中面前。
张羽中瞥了一圈，八种面跃然纸上：招牌豚骨拉面、味噌拉面、酱油拉面、地狱拉面、蘸面、油拌面、原味荞麦面、海鲜乌冬面，各个食材丰满、色泽诱人，看得他偷咽口水，但嘴上还硬着，“确实有那么一款看着还行。”
“我就说总有你爱吃的。”林伊挺起了丰满的胸脯。
“可你点的又未必是那款。”对平时难以接近的林秘书发难，张羽中有种莫名的快感。
“咱俩打个赌，你敢不敢！”林伊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怒。
“有何不敢？”张羽中嬉皮笑脸，“你说怎么赌？”
林伊一拍桌子，眯起细长柔媚的眼睛，“就赌我点的面恰恰就是你看中的那一款！”
她从桌架上抽出铅笔，丢在菜单上，“在下面打上对号，等会儿面上来了，咱们当面对质？”
八分之一！
张羽中迅速盘算出了林伊的胜率。他喜上心头，却面不改色，也重重拍了下桌子，高声道：“好！这个盘我接下了，赌注是啥？”
“我想想啊……”林伊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有了！输的给赢的人做一年仆人，一年之内，仆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主人，怎么样！”
“成交！买定离手，说话算话！”
张羽中心里乐开了花，就这？大胜率，小风险，零成本，高收益，赢了就是血赚！高冷的林秘书换上女仆装，可盐可甜，想想都要流口水。
林伊仿佛真的中了张羽中的激将法，她竖起了自己的小拇指，指甲上反射着窗口映入的余晖，“说话不算的是这个。”
“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孙贼！”张羽中抹了一把口水，用铅笔在“油拌面”下面打了个对号。
他本想打在“招牌豚骨拉面”下面。林伊点菜时说的是“给我的朋友来一份招牌拉面”，而不是说“给我的朋友‘也’来一份招牌拉面”，只差一个“也”字，却足以说明她并没有点同款，所以选“招牌豚骨拉面”是必胜的。只不过这么做显得较为无耻，毕竟自己刚刚暗示过不喜欢吃这一款。
但就算剔除这款，他还是信心满满，七选一，闭着眼睛也很难选中，何况他还针对女人的口味做了个周密的逻辑分析：
地狱拉面形似麻辣烫，难以抗拒，可以排除；
原味荞麦面清新淡雅，女神气质，故应排除；
蘸面时尚新潮，女王首选，必须排除；
海鲜乌冬好滋味、低热量、高蛋白，减肥利器，理应排除。
味噌与韩式酱汤口味相似，凡是跟韩剧有关的皆应排除。
酱油拉面口味繁多，变幻莫测，如女人心，难以把控，建议排除。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看起来如中年大叔一般油腻的“油拌面”了，很油很油，又不是四川红油，颜值不在线，望之而不似“心动男生”，绝对稳妥。
“划好了，等会儿面上来了，不许抵赖！”张羽中把菜单扣在桌子上，美滋滋看着林伊，而林伊只是冷笑，不做理会。
“面来喽！”不一会儿，老板端着托盘出现了。
张羽中伸脖望去，只消通过热腾腾的蒸汽，便知道是两碗汤面，绝不是油拌面，他心中窃喜。可当老板卸下面的时候，张羽中却吓了一跳，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两碗招牌豚骨拉面!
哇靠！难道林伊是故意不说“也”的？难道赌局是有预谋的？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张羽中擦了擦冷汗。也许林伊只是随口说说，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不过多亏自己“光明磊落”，没有自作聪明选招牌豚骨拉面，苍天不负老实人啊！
“喂，我赢了吧？”他把菜单推到林伊面前。
林伊既不答话，也不看菜单上划的是啥，只是随意地扎了头发，低头吃起了面条。张羽中一愣，随即一阵狂喜。
难道林伊故意输给我？
“面来喽！”
就在张羽中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老板粗犷的嗓门再次响了起来，两碗面又上了桌：一碗味噌拉面，一碗地狱拉面。
“上错了吧？”张羽中皱起眉头。
“没错啊，小姐姐点的！”老板的笑容似乎灿烂过头了，语气中透着一股隐藏不住的兴奋。
张羽中犹豫地望向对面，林伊不置可否，嘴里仍然不住吸着面，只是抽冷子给了老板一个表示感谢的眼神。
三碗？
原来不是八分之一，而是八分之三，接近一半的胜率，怪不得她敢打赌。张羽中暗自心惊，好在他没有随便乱划，要不然真容易输。
不过……不可能吃得完吧？
虽然他曾听说大美女通常都是很能吃的，比如说曾经有一个白富美，明明有七个男仆做饭给她吃，还非要吃别人的苹果，结果食物中毒了；再比如说曾经有一个妖艳的女王，明明有一个很宠爱他的老公和一大群仆人给他做饭，她还非要吃七个葫芦，结果被葫芦压死了……
可这些都是故事人物啊！怎么能跟实打实的林伊比呢？
他狐疑地看向对面，可这一看不要紧，他惊讶地发现那碗招牌拉面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空碗了，而林伊正在飞速吸着第二碗味噌拉面。
就在张羽中惊疑不定的时候，老板熟悉的身影第三次出现，“面又来喽！”
一碗酱油拉面、一碗原味荞麦面被老板粗大的手轻巧地放在桌上，“小姐姐，慢点吃，小心烫。”
五碗！
张羽中不禁惊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碗拉面，分量足够一个正常老爷们吃饱。而在林伊面前，两只空碗已经摞在了一起，第三碗面也正在被呲溜呲溜地吸进她丰盈的唇中，速度丝毫不减，连面带汤的一大碗眼瞅着就见了底。
放下大碗，林伊冲老板龇牙笑了笑，揽过来第四碗面，一边挑一边吹，又埋头吃了起来。
这饭量是什么鬼啊！张羽中忍不住吐槽，而林伊的胜率也从八分之三变成了八分之五，超过一半！
看着雄壮的老板轻盈如芭蕾般飘然而去的身影，他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果然，没等上一分钟，随着老板第四度出现，桌上又多了两碗面：海鲜乌冬面、蘸面。
七碗……
张羽中开始懂了，原来林伊的胜率不是八分之五，而是八分之七……
不，不对！
不出一秒，他便纠正了自己的侥幸心理，对仅剩下的八分之一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从饭量上看，能吃一碗面和能吃两碗面是翻倍的差距，但到了七碗八碗这个量级，基本上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桌子上还没出现的那碗“油拌面”没有带给他一丝安慰，不过是等待宣判的死刑。
原来人家林伊要的是百分之百。
……
当当当……林伊用左手食指的指甲敲着那张菜单，此刻，它被压在姗姗来迟的“油拌面”之下。
“还用看吗？”自从第一碗面上桌之后，林伊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看中的是哪款，但我知道你输了。”
张羽中摇头苦笑，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憋出三个字：“算你狠！”
他不在乎结果，甚至能享受这个结果。毕竟给林伊当仆人，伺候女王大人衣食起居、沐浴更衣，也未尝不是一种荣幸。他只是好讨厌失败的感觉。他忽然体会到了孙悟空输给如来佛时的心情，那是一种明明信心满满却一败涂地的错位感，一种用尽浑身解数却反抗不得分毫的无力感。
只是此刻，这两种感觉跟另一种相比不值一提——十分钟吃掉七碗拉面的震撼感。而这位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震撼感的女人，正在饶有兴致地给第八碗面拌着辣椒油，原本有些油腻的面条开始变得鲜亮诱人。
张羽中彻底懂了，“油拌面”也根本不是什么安全选项，不是红油，可以加啊！皮相不好，可以整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他机械地数着摞得歪歪扭扭的七个大碗，而林伊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第八碗。对，就是品尝。虽然她吃面的速度很快，但绝不是狼吞虎咽，反而像一个优雅的淑女，朱唇轻启，贝齿微合，绝对称得上秀色可餐。只是面条入口速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像是被吸进去，反倒像是早八点等待地铁的上班族们，门一开便蜂拥而入。更可怕的是，林伊的腰身看不出任何变化，仍然窈窕纤细。
天赋异禀！绝对的天赋异禀。不知道为什么，张羽中脑子里蹦出了林伊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说不定‘超能侠’真的存在呢！”
他不知道林伊这种饭量算不算是一种超能力。
饭桶侠？
“你怎么不吃呢？”林伊的发丝在夕阳中晕出淡淡的酒红色。
“吃不下了。”张羽中看了看自己那碗已经坨了的面，又看了看林伊微笑中透着狡黠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一点都不冤，顿时想开了，便拱手道，“愿赌服输，拜见主人。”
其实这句“主人”也并不难说出口，面对如此佳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种莫名的暧昧，令人心驰神往。
“真乖。”林伊抽出一张纸巾轻点朱唇，“哎呦，你看我一不小心都吃光了，忘了跟你换了。”
她翻过菜单，“我看看啊……果然是油拌面，我叫老板来给你重新煮一碗。”
“我真吃不下了。”张羽中看了看桌子上的八个空碗，觉得肚子有点涨，又瞄了一眼林伊没有变化的身材，试探着问，“您还加面不？”
“不吃了，八分饱最健康。”林伊甜甜一笑，比出大拇指，“你不错哦，进入角色蛮快的。”
“您过奖了，我去买单。”张羽中的脚步有些慌乱。
“我养你啊”之所以成为经典，的确不是谁都有实力说出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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