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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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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算珠将将耗尽,张续眉眼怒横,身随枪动,体若奔马,势如龙贯,破空之声阵阵随着这一枪向仙人虎刺去。

仙人虎心里一动,手里摸到算盘机括,机簧咔哒咔哒响了几声,两条算盘横框擒在手里已成了两把双尖刺,算档离了那梁框竟原是数十根金针。

仙人虎抬手十来根金针向张续飞去,双刺架住银枪,卸了枪头三四分力道,再用力往旁边一格,张续近身眼瞅着金针难躲。

一脚踹向仙人虎肚子,借力一蹬,身形于空中变了一变,躲了七八根去,剩下的虽然或擦破皮肤或入肉几寸,皆避了要害,倒也无妨。

倒是张续血气上来,在空中回身横扫,力大千钧,仙人虎虽然用刺去挡,但刚刚已然是解了一杀招。

又被踹了一脚,尚不及运力去挡这一招,左手中双尖刺被震飞,枪杆正中他肩头,登时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张续用手拔了两三根扎入肉里的金针,随手扔在草里,看着坐倒在地上的金有礼。

“金老板,咱们相识数年,一个屋檐下也过了好几年,闹成现在这副模样好看么?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带着我妹妹远走高飞,大家以后各走各的道,大家还是道上的朋友,若真有了危难,我张续也不会坐视不管。“

“妈的,说的好听,爷卖了的人,怎么可能收回来?你走了,我和小清怎么办?想走,就给老子把命留在这。“仙人虎右边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约莫是已经断了。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张续倒吸了一口气,挺枪向仙人虎靠了过去。

仙人虎低头用左手在腰间摸了摸,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嘿嘿地笑出了声。

然后左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把找到的宝贝亮在左手指缝里,竟是三枚金色的算珠。

数年前,金算盘就以精明狠辣闻名江湖,被他留作最后杀招的东西,当然大意不得!

张续脚步顿了顿,不敢懈怠,在心里打定主意,再提枪快步向前。

仙人虎毫不留手,直接将两枚金算珠打出,张续不敢硬接,纷纷闪过,身后“轰!轰!”

两声巨响,接着火势迅速向四周攻去,竟是两枚火云霹雳弹。那金有礼原是霹雳堂中高手,遇险自是拿出自己看家本领。

说时迟那时快,张续快速抖动银枪打散火球,不曾想火散处又有十来根金针飞出,原来霹雳弹是虚。

金针夺命才是真,张续抖擞精神奋力挥枪,崩挑圈点,将金针扫落大半,扑近身来,再一拨一刺。

仙人虎本欲用左手刺拦住银枪,被张续拨开,便觉腰间一阵寒意,接着刺痛感源源不断地传进脑子里,痛得仙人虎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像小溪一样直淌下来,一下子又坐倒在地上。

张续松了一口气,拔枪站立,紧盯着面前坐在地上的这个胖子。

“刚刚这招……嘶……妈的真痛啊……这招叫什么名字?”

“‘杀’字枪,我不明白,这是何苦呢?”

“杀字枪……杀字枪……”仙人虎低着头喃喃道,“真是厉害啊,我破不了,确实……啊!你说什么?何苦……对啊……何苦呢?”

“我得走了,和我妹妹一起。”张续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周围的火势势头不妙,得赶紧寻得妹妹离开这里。

忽地张续心里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

“毒?什么时候?”张续实在想不明白。

“嗐,刚刚,针里的,你他娘的没想到吧。”仙人虎似乎提起了点精神,但是肚子上的血仍然不住的往外冒。

张续难以置信,他第一次中针的时候确认针上没有毒,所以刚刚躲开霹雳火弹扫落大部分金针其他又避开要害之后他才可以抓住机会一举制敌。

“金针确实没毒,你看看你的腿上。”仙人虎似乎看穿了张续的想法。

张续低头看去,一根乌黑乌黑的细针扎进了他大腿肉里。

霹雳弹让张续全神贯注,不想却在空中化为火球,而之后金针穿过火球让张续觉得这才是后招,注意力全放在防备金针上,任谁也想不到还有一根黑针混入其中,而这根黑针,才是杀招。

“哈哈……哈,所以,是我赢了!”仙人虎看起来很开心。

“哇……”张续突出一大口黑血,愤愤地说,“你这一招,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得手!你不要命了?”

“唉……你还不明白么,你必须得死……”仙人虎挪了挪身子,靠在台阶上,慢悠悠地说,“可是……哎……如果不逼你杀我,我也下不了手杀你。”

“什么意思?”张续用枪撑着自己的身子,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卖你的妹妹。”一个声音悠悠地从墙柱后面传过来,接着一个人影转了出来,是鸨母李妈妈,或者说,是“辣手观音”李莲清。

张续眼睛瞪得更大了。

李莲清走到仙人虎身边蹲下,看着仙人虎蛮是血和汗的胖脸,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仙人虎也笑了,一笑,血就从嘴里冒了出来,可是他还在笑。

“哪有卖孩子,还准备嫁妆的?”李莲清静静地看着张续,然后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在火光的映照下,很美。

张续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很迷糊,或者说,针上的毒药让他很迷糊,思考让他觉得很累,他已经不想在想什么了,除了他的妹妹。

“我们给了一家外地人一笔钱还有一箱首饰,他家没孩子,让他们领养了翠儿作女儿,媒婆给相了一户好人家,是南城的王家二公子,我们查过,是个本分秀才,书读的不错,以后说不定能博个功名。”

李莲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那为什么?”张续喷了一口血。

“因为六年前的事,”李莲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很轻很轻,“兄弟,别恨我们,如果仙人虎失手了,我也会杀了你的,别恨我们。”

张续感觉李莲清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地听不到了,他脑海里如看皮影戏一般闪过好多画面:孩提时在母亲怀里听故事。

在父亲跟前练枪,练不好是要挨棍子的;和妹妹还有隔壁家孩子在堂前放风筝;张家枪法还要发扬光大,得告诉妹妹,枪谱就放在……

算了,妹妹这辈子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江湖,离远点儿吧。

他的头低了下去。

李莲清贴着仙人虎坐下,她今天穿了一身年轻姑娘穿的衣服,静静地望着仙人虎,眼神里只有柔情。

仙人虎抿着嘴,不想让血再从嘴巴里流出来,他也静静地看着李莲清,眼神里也只有柔情。

“我们死了,就结束了。”

“嗯。”

“忍着点儿,有点儿疼。”

“嗯。”

李莲清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仙人虎的心口。

“小清!”

“怎么了?疼么?我弄疼你了?你最怕疼了!”

“没有。”

“好。”

匕首没入了仙人虎的胸膛。

李莲清轻轻地躺在仙人虎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滑过了她的眼角。

“欸欸欸!听没听说,那倚红楼被一把大火给烧了!”

“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听说啊,还死了好几个呢!”

“可不么!老板娘李妈妈,账房金胖子还有那个跑腿的姓什么的我忘了,都死了!听人说啊,都烧成炭了!”

“欸哟嗬,真惨呢,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嘶……可惜了那李妈妈了,那身子,啧啧,那脸蛋儿要是年轻个十岁啊,京城里头牌也给比下去了。”

“确实可惜了,人间尤物啊,我就不嫌她老。”

“嘿,你们俩可真行啊,死人也惦记,当心人家阴魂不散半夜过来爬你的床,再说了,人京城里的头牌你们见过么就在这吹。”

……

酒馆里,一群酒客大着嗓门儿扯东扯西。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坐在墙根儿边上,一仰脖儿干了一碗酒,“啪!”几个铜板拍在了桌上。

“客官您不再来点儿酒菜?我们这儿……”小二过来收了酒钱,一回头发觉那人竟早已没了影儿。

日头在天上走了一天,累了似的缓缓沉入山谷,仍留下一块儿,像在外面淘气了一天的孩子,到了家门口儿还要回头再和小伙伴们告个别。

红扑扑的脸蛋儿把这一片山川平原连着城里的砖瓦楼台匀出一层均匀的橘红色。

芒种将将过去,地里春忙的庄稼汉们还不及歇闲,大名府的街上却越发热闹,男男女女脸上都挂着点喜气儿,端阳节就快到了。

娃娃们唱着新编的童谣,你追我赶地往家颠,这几天先生课放的早,可正遂了他们的心思,几个大点儿的孩子按耐不住。

掏出书包里压了半天的纸鹞子,趁着微风,两只小手翻腾着把心爱之物呼啦啦地弄上了天。

“五月五,不举子,男娃阳盛灾不尽,女娃阴火患全家,五毒也怕五月子,躲了端阳再生娃,合家老小笑哈哈!”

几个小娃儿提着书包边蹦边唱,几只小脚把个路边的石子儿踢得飞来弹去,只扬起几团尘土。

“嘿!嘿!放得什么屁呢!真不中听,小爷我打个盹儿都被搅和了!”

仙人虎本躺在路边矮墙上,双手枕在脑后,蜷着腿,嘴里叼了根稗子草,闭着眼正消受着这最后一点暖阳,被这几个娃儿唱醒了神儿,斜着眼看着他们。

噌地一声仙人虎跃下了墙,拍了拍屁股,走到这几个孩子个面前,咧嘴说道:“这破歌子谁教你们唱的?说啊!”

几个娃儿被这个突然横在面前的人吓得楞了,垮着脸互相瞅瞅,不敢言语。仙人虎扫了他们两眼,眉毛一扬,撇了撇嘴,脸色缓了不少,“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们。”

“是坊里东头刘阿妈教的。”

一个胆子大点儿的孩子站出来先说道。“是啊是啊,刘阿妈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常教我们唱歌哩,她唱的可好听了。”别的孩子簇着他附和。

“好听甚么好听!我问你们,五月五生的孩子怎么了?生孩子还要选个良辰吉日?你们啥时候生的?”仙人虎把脸一板。“四月十八……七月五……十月二十二……”孩子们唯唯诺诺地答道。

“呵!一年那么老些日子,就你们生得高贵,五月五生的孩子就低贱,就要害的家破人亡?”仙人虎十分不忿,“什么道理!”

“可是这是大人们说的……”

孩子们被仙人虎吓得挤成一团儿,几只小手因为害怕紧紧地互相攥在一起。

“大人说的!大人说的就一定有道理么,凡是屁话昏话,不管是谁说的,不对就是不对!”

仙人虎一脸的不屑,继而眼皮一搭,略一沉思,然后转身在旁边草堆里抽了几根用手鼓捣了一会儿,再转回来手里已经多了几个草杆子扎的小玩意儿。

有小马儿,有小雀儿,还有一只六条腿的蚂蚱,糙是糙了点儿,可是神形皆备,煞是有趣儿。

“小子们,那刘妈教的歌有啥好的,大哥我教你们一首,你们要是学会了,我就把这些玩意儿送你们,好不好?”仙人虎自己也觉得好玩儿,一脸的笑意,牙都露出了两排。

本来这群孩子看仙人虎转头没理他们了,站了一会儿,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突然看到仙人虎手里的玩意儿,个个眼睛放光,一个个嘴答应地比脑子都快。

……

“官仓鼠,食我黍,百姓无粮健儿饥,将军无米征夫苦,巧妇难为炊,卖儿换两馍,馍馍掰成八瓣儿吃,吃完无法儿拜衙府,俯地定眼看老爷,朝堂坐着官仓鼠。”

一个孩子一边把手里的草扎转着圈儿,一边唱着歌儿悠进了家门。

孩子他爹听着了,过来一把拿住小孩儿肩头,另一只手就向孩子屁股上招呼,“又在外面跟哪个不着边的学的歪歌!你老子爹指不定哪天被你害了,看我不打死你!”

几声孩子的哭叫透过门板传到街上人耳里,听到的人摇摇头,准是谁家孩子顽皮,被他老子教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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