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被诅咒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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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警员点燃了今晚的第三根烟。
他远望驻足于那本已平平无奇黑色书籍前的苏恩，直至从鼻端将烟气喷吐而出后才转向一旁的康奈莉开口问道。
“你们处理第七类事件的时候，场面都这么大吗？”
斜靠在一侧旧巷墙体的康奈莉收敛了笑意，只散漫的回了一句。
“偶尔。”
似乎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爱答不理，查尔斯愤愤的猛吸了口香烟，用只能用自己听到的声音嘟哝了些什么。
但未等这话音落下，一串低沉的脚步声便打破了这得来不易的沉默。
那是已折返回来的苏恩·冯因霍姆。
与之前相比，他多了几分难以被理解的茫然。
绯红的雾气已全数被燧发火枪吸收，原本在他肩头绽放的臂铠与肩甲同样逐渐消散。
这时的苏恩，已不再借用‘那一位’的力量。
“呵呵……”
康奈莉的笑声让苏恩略显呆滞的双眼找到了方向。
他眉头忽的皱起，继而加快脚步。
然后……他将尚未来得及消散的‘血污’瞄准了对方。
并在一道清脆的咔嚓声里拨下了击锤！
“苏恩！你要做什么？！”
查尔斯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他几乎下意识的侧出身体拦在了弹道的必经之路上。
“查尔斯前辈……请让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陌生的声音，苏恩当前的状态相当糟糕。
疲惫感宛若潮水几欲将他吞没，而不知源于何处，充斥着疯狂，堕落与陌生知识的呓语则让他更难保持清醒。
将右手的燧发火枪稍稍偏移角度避开拦在身前的查尔斯，苏恩紧咬牙关吐出这段话的同时，左侧耳蜗中已渗出了一道深红血渍。
查尔斯没有移动，不仅如此，他甚至已开始上下打量起对方，似乎是想找寻机会先把苏恩放倒。
而就在查尔斯马上要依照自己计划行事之时，康奈莉的声音却自他身后传来。
“没事……让他过来。”
在这一刻，查尔斯迟疑了。
“你早就知道，向‘旧物’与‘缚古魂灵’借取力量，会聆听到被诅咒的知识，对吗……”
自愣在原地的查尔斯身侧绕开，苏恩的步履愈发艰难。
但他仍在体力几近耗尽的情况下来到了康奈莉身前，并将那把已完全消散了绯红雾气，不再具备非凡能力，变回原本样子的左轮手枪抵在了对方光洁的前额处。
康奈莉脸上笑意未有一丝减少，甚至那把紧贴额头的枪都未能让她浮现哪怕一点紧张。
“当然。”
这是她的回答。
“你真他吗是个疯子！”
把左轮手枪高高扬起，苏恩心中的狂躁与愤怒因耳畔呓语愈发难以压制。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着百年前宫廷装饰的男人正独自进行着某种试验——他于地面书写起繁复而冗长的符号，并在以响指触发后，召唤出了一道半人高的蓝色电光。
而转瞬之间，这画面一转，又变为了一位陌生男人搂着女子于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翩翩起舞。
与此同时，各种意义不明却又仿若蕴藏着无尽力量的字符一一于他眼前闪过，等这一切幻觉全数消失后，苏恩耳畔的呓语已完全化作了不具备任何知识的疯狂低吼。
用力甩了甩脑袋，苏恩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心中怒火，他望向笑吟吟回望自己的康奈莉，用相对平静的声音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旧物’所赋予的知识诅咒，多久才能真正杀死我？”
“这要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倘若你认为死比疯可怕，那你可以在疯掉以后继续活很久……但你如果觉得疯比死更加难以接受，呵呵……那你还剩下七天。”
苏恩的左手用力按压了两下仍不断向外涌出鲜血的耳朵，他双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凝做实质。
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距离他恢复自我，不再借用那金发男人力量已过了三分钟！
但萦绕在他耳畔的疯狂呓语却仍在继续！
他可以预想到，倘若这声音持续不断的伴随他的生活，那根本要不了七天，恐怕仅忍受几个小时，他便会忍不住刺穿自己的双耳，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他早晚会彻底发疯！
“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是苏恩的第三个问题。
但这问题刚刚被问出，苏恩便见康奈莉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这位自带几分慵懒气质的女人用手指捻了捻酒红色的发丝，随即笑着摊开双手道。
“害你？不，冯因霍姆……向缚古魂灵借取力量，这的确是刚刚那种绝境下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你看，虽然你现在一定因旧物赋予知识时的呓语几乎发疯，但我们却的的确确活了下来，不是吗？”
左耳的疼痛稍有缓解，但这并非是呓语减少或消退，纯粹是因为苏恩已因剧痛丧失了对左耳的痛觉感知。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又一次晃了晃脑袋，苏恩刚要再度开口，却忽的感到一阵难以抵御的眩晕袭来！
他跌跌撞撞向前两步，在头晕目眩里一头栽入了一团丰盈的柔软。
但他来不及享受那种感觉，因为就在此时，他耳畔的呓语陡然变得清晰。
那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用成千上万中语调重复着一句话。
双眼无力的向上翻动，苏恩的视线在耳畔的轰鸣声中望向了天空。
在他所处的正上方，透过稀薄云层，一轮银白色的圆月正不断散溢着自身的光辉。
“苏恩……你喜欢圆月吗？”
这是在那起居室般的房间中，金发男子问过他的问题。
但他当时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这问题的用意。
只不过他同样不需要回答了。
呓语声由混乱变得清晰，苏恩完全听清了那句话的内容。
“圆月……是眼睛。”
但圆月怎么可能是眼睛？
“圆月……是眼睛。”
……圆月……眼睛？
“圆月……是眼睛。”
…………
当一句轻而易举便能识破的缪言，被彻夜重复成千上万遍后，聆听着会在潜意识中认为，那就是真理！
是的，苏恩永远都不用再去思考那个未来得及回答的问题了。
因为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什么是圆月。
在天空中高悬着，不断散发银白色光芒的。
是一颗硕大无比，扭曲畸形，如野兽般遍布着细密血丝，直勾勾盯着苏恩的恶心眼眸。
那就是苏恩眼中的圆月。
因为在他看来，圆月……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