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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抓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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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的队伍已经远离了营地,正走在通往驼道岭的林荫小道上,分成两纵队的军士手拿火把簇簇前行,就像一条缓慢游动的火龙。

排在队列中间的聂参有些支撑不住了,频繁地迈步震动了他的痛处,脚下发软,眼中发颤,深吸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咳出一声。

“嘘——”后面马上有人制止,他不得不咬紧牙关跟上他人。

静夜之中,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扑扑——扑扑——”

突然,只听一声风响,队列右侧的树上飞出一个黑影,俯冲之际,一道乍现的亮光即时划向所有人的颈项……

“啊——”

“突——扑!当啷!”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持剑黑影竟被一道旋风袭翻,连人带剑跌落在地。

“啊——啊啊——”

军士们躲闪着,惊叫着,相撞着,纷纷倒下……

他们的火把在凌|乱中忽明忽暗,周围却骤然亮起更明灿的火光,将这一干人等团团围在当中。

樊锋想要撑起身体,但是却发觉同时被袭的手腕和膝盖竟不能动弹,而让他更无法动弹的是已架在颈上的两柄刀刃。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死,而是不能相信,竟然有人在一招之内就将自己击败!

他忿恨地瞪视着刚刚那道“旋风”,额上青筋暴起。

那是一个削瘦刚直的年轻人,自己并不相识,此时他一脸平静,并没有打斗后的喘息,火苗摇曳中更显得他岿然不动。

樊锋感觉到他的呼吸深浅和节奏与常人无异,不禁眉头拧紧,怎么可能有人练就了超绝武艺却不改变脏腑肌体,还是寻常人的气息?难道他是玩儿着练的?这究竟是什么人?!

几个侍卫跑上前来,擎着火把逐一照向地上的军士,最终将找到的一人拉到了前面。

密集的一圈火光敞开一个口子,几人走了进来,停在正中。

被拖出来的军士颤巍巍地不知所措,却已恢复了神智,他辨认出,这些人当中没有葛营长,却有下午来巡查的那位不相识的大人,而这位大人此时却恭敬地站在为首官员的身侧。

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慌忙上前连连叩首。

而为首官员正是上官恂,他扫视了一眼全场,然后看向押在刀下的刺客,见他已无力遁逃,不禁又暗暗看了看那位一招制敌的年轻人,心中不免慨叹了一下。

以前只以为他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侍卫,还和别人一起笑过他“阿黄”的绰号……

唉,以后对这位不声不响的展侍卫,还应多几分敬重才是……

最后,上官恂把目光转移到眼前的军士身上,眸色有些冰冷。

那军士见他看向自己,急急道:“大人,大人,小的们奉命在此执行巡查任务,没有任何行差踏错啊……”

“巡查无错……”上官恂冷冷地道,“也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杀你?”

军士连连摇头:“大……大人,他,他是要杀所有人,不是小人一人哪……”

“那你倒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没有犯过什么错呢?”

“大人,小人自认恪尽职守,自看管军备以来,从未遗失一物……请大人详查!”一想到自己没有过失,他的声音大了一些。

“近日军中查账,的确没有缺失任何物品,但是……辛丑日,由你监送至营外浣洗坊的军服中却有百件新装。”

“什……么?”

“装糊涂?辛丑日送去八百五十套旧军服浣洗,九日后收回八百五十套,账薄数字没有任何错误……”上官恂眼中露着锐利的光芒,直射向他,“但是,有一点奇怪却让浣女们记忆犹新,她们发现这一批军服中有一部分似乎全新,甚至折痕都尚未打开,她们只以为拿错了,有的浸了水,有的便没有浣洗,只是按原样放回。”

“只是拿错了……拿错了,我记不清了……”

“拿错了?旧服新装分别存放于不同仓库,可能拿错?而且经点验,现在库中新军装一件不少——”上官恂盯着他,半晌,冷冷一笑,缓缓道,“——拿错了,又放了回去?”

兵士惊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上官恂挺直身背,“那日|你拿了待浣洗的旧衣与百件新衣一并运出军营,半途使了遮掩手段,让勾结之人拿走百件旧衣;待浣洗完毕,你再用同样的方法送回,一切复原……为了能让那些人穿用旧军服,你好一番折腾啊……”

军士蜷缩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却又惊觉不应该表示出自己听明白了这位大人所言,没想到已经碰到了身后侍卫的脚,惊得一震。

“你自认为天衣无缝不留痕吧,”上官恂继续道,“可不巧,你们的李中尉这几日闲来无事,不经意就发现了这样的细节,从新装中找到被浣洗晾晒的痕迹,询问浣女,再经细辨确认了你……你们一直以为我们在查数量,在猜测军备中的哪些人,其实,我们一早便已经锁定了你!”

军士惊惧得直发抖,眼珠颤动不停。

上官恂叹了一声:“事已至此,我知道你现在不是不想招,而是不敢招。”

军士的头蜷得更深。

“只怕……”

军士猛的抬起头。

上官恂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刺客:“你认为,那么多班的军备官,他们为什么会只挑中你来行|事?”

那是因为他的家人居住于代都城郊,他不敢背信……

“他来灭你的口,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军士瞪着眼,眼中含|着泪,不知所措却只能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而樊锋听到此处,也狠狠咬着牙关。

这时,远处奔来两骑。

上官恂望了过去:“刚刚好……”

马上两人翻身下马,来到上官恂面前,迅速呈上一卷帛布:“监御使大人,麻井沟有人纵火,雷侍卫已抓|住所有人等,正在善后。”

军士看着他们,眼中是满满的恐慌。

樊锋也向这边看来,他隐约感到,一切原本万无一失的事,好似在这一夜都不同了……他微低下头,眼珠却在左右扫视,但当他感到那“旋风”之目从未离开自己,只能咬咬牙,一动不动。

上官恂打开帛布看了看,眼睛扫向那军士,缓缓道:“谭继,你应该庆幸办案的主事人并未轻视你家人的性命!”他把帛布扔在地上。

谭继不解地看了看上官恂,腿下颤颤地向前跪行了几步,拾起帛布,他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上面是他父亲的字迹:“儿,一家平安。”

樊锋却狠狠地盯着那帛书。

谭继擦擦眼泪,直起身,竟有了几分骨气:“监御使大人,小人认罪——小人贪财,听从他人摆布,偷偷挪用了军服。”他俯身狠狠一叩。

“何人与你接头,你可识得?”

“是……是他!”谭继手指樊锋。

“你血口喷人!我从未见过你!”樊锋扶着手臂恨恨道。

“是他!”谭继更加笃定地道,“军库重地,我在明他在暗一起配合行|事,将新军服换了仓库……虽然他当时蒙着面,但我记得他的轮廓,更听得出他的声音!”

上官恂点了点头,缓缓转向樊锋:“好,这一环节我们连上了……”

侍卫们将谭继带到一旁,又将樊锋拖了上来,拽起他的头,让已除了面巾的脸庞冲向上官恂。

上官恂冷冷一问:“谁是主使?”

樊锋冷哼了一声:“凭在下的名号,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在下自幼习武,怎么会耐不住疼?你们少费口舌吧!”

“啊——”

展肃象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直接上前将他的肩膀卸脱了臼。

他疼得满头汗珠,生梗着脖子看向出手之人,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是谁?”

你不配知道。

但是因为展肃话少,所以这一句他也没有听到。

上官恂又问一遍:“谁是主使?”

樊锋侧目看看展肃,眼睛一闭,咬紧牙关。

展肃拎起他的一只脚——

“啊——”只听“咔”折断之声,他大叫,“——李中尉!是他是他——”

“李遵诚?”上官恂寻味地缓缓问道,“你是说,他大费周章地偷了军备,然后诬陷自己?”

“不,不是……”樊锋冒着冷汗,喘着粗气,“他是在立功!”

“立功?如何立功?”

“李中尉早就对匈奴强虏忿意难平,想对他们长期以来的欺侮施以回击——这一次,他清楚匈奴使团行踪,将我们这一般江湖人士扮作兵士,利用自己的职务取得官符印信,以官兵身份骗取使团信任,趁其不备,灭了他们……本来一切都好,却没想到竟有人看见。”

上官恂仍冷静地问道:“噢,‘我们’……看来行|事之人还有很多,只是他们都是江湖人,现在已散在人群之中不知所踪了吧……”

樊锋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这样帮他,他给你们什么好处呢?我去过他的宅邸,他可并不富裕呀。”

“我们帮他不是为钱帛……匈奴扰我大汉,我们却只防不攻,心中愤慨,大家皆是因义而盟。”

“这样的初衷让人敬重啊……不过,是李遵诚下令要杀了谭继?”

“是……”

“噢?他义薄云天,正气凛然,现在却因为不想让自己暴露而杀人灭口?”

“谭继给家人送信说了我们的事,已是背叛者!”

“什……什么……信?”谭继有些怔忡,大喊着道。

樊锋见他不承认,身躯一震。

“信……是我们派人送的。”上官恂淡谈地道,“当我们发现你们的人在监视他的家,便在你们的监视下送了这封信。我们甚至怕有所遗漏,给可达范围内的每一位军备官家中都送了信……如果没有这封信,你们怎么会要杀人灭口呢……想必,李遵诚就是这么想的吧?”

“呃……是,正是。”

“嗯……你们如何联系?”

“西郊有个老庄子,我们在那儿等命令。”

“他什么时候给你下的令?”

“在……在他逃出之后,昨日酉时我们碰了头……”

“他现下在哪儿?”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嗯,我相信你不知道,因为,我知道……”

上官恂缓缓侧过身,一个身影被侍卫带到火把之下——

李遵诚!

而且,他正被锁在全副枷镣之中!

樊锋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景象,似被震惊夺走了一切神智。

“看到这把锁了吗?”上官恂手持着木枷上的铁锁,“这锁上打了封印,时间正是他被抓走的那一日那一时辰……你不会说,你所见到的李中尉就是这副模样吧?”

这是——阴谋,引蛇出洞的阴谋!

“如何?”上官恂语气平淡,“现在你应该清楚了,我们既然早已盯上你们,便是早已知道幕后是何人,你不招也自有别人会招,知道你是位不怕疼痛的硬汉,但是为了这种交易关系,毁了自己的身体值得吗?”

樊锋愣了愣,但他没有再看上官恂,却咬着牙直直瞪向“旋风”。

“旋风”第一次开口:“断成两截与断成三截,哪一个更疼?”

说着,他靠近一步,樊锋猛地一瑟缩,极度惊恐的大喊:“靳侯,是靳侯——”

上官恂大手一抬,夜空之中穿出一箭,发出尖锐的鸣叫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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