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议和的呱噪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布衣首辅!
「臣丹,叩首再拜……。」
「停!你给朕省去那些乌里巴嗦的,直接捡内容念来!」赵拓不耐烦听官样文句,直接拦住了梁芜的照本宣科。
「皇上要听这仗怎么打的,你就从开战前说起吧。」刘堪提示说。
听刘太监这么说,惴惴不安的梁芜总算找到方向,略扫两眼,便从巨流河口的安排开始讲起,夜间夜不收班长余亮带队捕俘,然后清晨敌大军开动说起,如故事般娓娓道来。
皇帝听得认真,时而踱步,时而思索,听到地名时边叫停,跑到书案一侧悬挂的大幅《沈阳及周边军用地图》上查找,这图居然和李丹所用是一模一样。
原来李丹从来都是做好两份,然后送一份进京呈送御览。
「嗯,也必汗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分兵一万去看住五龙岭,可惜他不知道潘畅已经做好准备要对付他了!」皇帝嘴角浮出笑意。
当听到水淹克尔各东路军,赵拓大笑:「他这是仿关云长水淹七军啊!」
「陛下,这手笔臣以为更加漂亮。」刘堪躬身道:「关圣淹的是被围之敌,李监军可是面对强敌。
他先在巨流河堡安插了一支小队,然后以此为屏障偷偷派秦将军筑坝,同时以一万人正面牢牢吸引了敌人注意力,这才使洪水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是的,水淹不是最主要,淹是淹不死所有敌人的,重要是靠这招既打压敌人士气,同时将重兵之敌分成了两个部分,然后各个击破。
诶,快说说后来的事,此战结果如何?」即使已从辽镇总兵的报捷文书上知道了大胜的消息,赵拓还是很想听些细节。
听到克尔各两万人冲锋,各营展开白刃战等情节,皇帝神情凝重。
最后李丹判断时机已到下令发信号给上游,洪水袭来淹没克尔各人马输重以及浮桥,皇帝高兴地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下子:
「嘿,痛快!刘大伴,叫他们拿酒菜来,要余干产的玉清流。朕真是太高兴了,定要以此为佐,浮一大白!」
被滔滔洪水阻隔的弟里篾失在亲卫保护下逃得了一条性命,但是正在河边为勇士们祷告的几位大萨满和那「镇静」的大师都没来得及逃走,被大水不知卷去了哪里。
失魂落魄的大总管还未回过味儿来,上游便响起了奔腾的马蹄声,佟、秦二将带领的八千多骑兵把堆在河岸乱成一团的对手冲了个七零八落。
弟里篾失带领部分残军向西逃走,泅渡柳河。没想到在对岸还未站稳脚跟,肖云贵和赖五宝指挥着辽镇团练一团突然杀到。
弟里篾失措手不及,在混乱中被擒获。留在南岸的敌军溃散之后大部被俘,少数企图顽抗的在得知弟里篾失被俘后也陆续放下武器。当然,被火铳击毙的死硬者也不少。
最后清点,官军俘虏三万两千,击毙一万余,另有数千人估计被洪水卷走凶多吉少,逃散的大约在两千多左右。
另外五龙岭上的潘畅突然出山,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山下敌人,迫使那一万人狼狈后撤,又被罗光恩在黑山设伏,于是大败。
潘畅率全军兵临朔尔布城,派来围城的队伍本来就是二流,被溃军惊吓一场,遥遥望见官军逼近,连忙收拾起帐篷、什物飞快地逃走。朔尔布城在被围一个月后终于解围!
赵拓听到这里沉默片刻,轻声问:「李卿报告的伤亡如何?」他已经从辽镇那边得到了模糊的数字「伤亡仅数千人」,但他希望李丹能说得更具体些。
梁芜看看刘太监,见他鼓励地点点头,继续念道:
「此役,南岸参战部队两万九千人,阵亡一千七百,轻重伤者近万,尤其正面阻击之金山、威海、大嵩、靖海四营七成带伤。
闻,北岸佟、秦两将军处,伤亡各近千人之数。」
「唉!杀敌亦免不了自损啊!」赵拓叹口气。
「呃,陛下?」
「嗯?何事?」赵拓看向梁芜。
「李监军提出了几个建议以激励全军。」
「哦?」皇帝有兴趣了:「说来听听!」
「他说:建议一,朔尔布城请陛下赐名,臣建议名为‘彰武。」
皇帝仰头想想:「名字甚好,就这样。朕明日亲笔题字,叫他刻到城门上去!后面呢?」
「建议二,南岸诸将皆奋勇争先,辽镇指挥同知廖长勇裹伤而战殊堪嘉奖。此人上进心强且稳重坚韧,陛下可适当点拨,未来或可为一方面大将也!」
「好,朕晓得了。」
「建议三,山东及海、盖两卫之兵,经整训后各营余千五百至千八百人不等,战力明显提升,配合同等数量火铳兵可与两倍之敌抗衡。
臣请陛下同意,以班、排、连、营、团组织建制新军。因任务需要,数营相合者称旅,数团相合者者为师,诸师旅相合称为军。
如此可有效避免高级军官对军队的长期把持,各团以上指挥之任命自五军都督府,各营、团之调配听命于各省都指挥使,各师、军之调动听命于兵部。
既兼顾大小相制,又从团指挥实现兵将分离;中央可有控制之权,而地方有事时不失灵活布局之能力。
如陛下以为可以一试,臣请自辽镇起,各营卫按新军制改造,第一期改造左右两卫,尔后逐年推进直至全部更新。」
「这个李丹,朕默许他改造山东诸军及还、盖两卫,他竟得陇望蜀。」赵拓笑了:「此事亦非朕一人所能定,再议吧。
没有朝廷,尤其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意见,朕如何能够自说自话?怎么也要商量着来才好。还有吗?」
「呃,李监军说他打算让这些俘虏去沈阳那边修路,还说弟里篾失的部将右翼平章哈赖塔率部投降。
这人还算明事理,是克尔各人中少有的熟悉中原礼仪、典故的将领,且不仅通晓汉文,还能作诗。
写一手漂亮的草书。他建议在辽河北岸空旷处建一座新城让哈赖塔和他部分部下居住,并从中原迁一千五百户入驻该城,李大人说此城可称为‘新民县。」
「哈!这个家伙!」赵拓大笑:「原来他不仅打移民的主意,还想干脆把也必汗的人吃掉!
你看吧,这么一搞,也必汗必定要退回草原去,再赖在这里他的部民都会被诱惑到李丹手里去,他还怎么当这个大汗?」
「哦,原来如此!」刘堪这才恍然大悟:「臣刚才还在想李大人难道不怕引狼入室,原来他是要设法引诱也必汗的部民离心?
皇上高见一眼明了,臣这样的愚人真是望尘莫及!」他把一顶高帽戴给皇帝,心想还好刚才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李卿早说过,要仁爱天下、视万民如子,这样的天子才是称职的。朕深以为然,观史书中像唐太宗那样的皇帝能有那样的成就,莫不是心胸宽广。
克尔各人怎的?只要他愿意接受中华礼仪,愿意接受圣人教诲,那他就可以是我华夏之人嘛!
辽地如此广大,三万俘虏哪怕都愿意留下,分一分到各城中也就没几个人。还可以吸纳到陕、甘、青各地边军之中。
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关键如李卿临行前说过的,敌少一分,我增一分!」
赵拓冷笑:「和朕比?他也必汗拿什么来比?是江山的广阔、人口众多还是资源丰富?
他敢南下,朕就敢让他的部民跑光,看他还不老实?梁
芜,准奏!朕再写一题匾便是,命户部为新民县做筹备!」
说道这里赵拓忽然想起:「李卿不是派医生去诊治石卿了吗?有没有写他怎样?」
「陛下,信中说石帅目前已经苏醒,但仍虚弱。李大人已将石大人转送至辽阳休养。」
「唉,这个石毫,可真是差点误了朕的大事!」赵拓皱眉:
「既然潘畅接任并且打得不错,那就让他继续做下去,也不必换来换去了。石毫身体恢复之后,让五军都督府派他去甘青,总督对蕃军务罢。」
刘堪和梁芜对了下眼神,心想这个石毫,可算是把自己耽误了,好端端的圣眷都毁在一场病上!不过他们还是躬身:「遵旨!」
辽河战役大胜的喜讯传开,整个商京都沸腾了。没想到只隔了一天时间,另一个喜讯传来,西线乌拉与辉发两部联军及邓将军带领的四千骑兵在连胜四场之后,包围了和林城。
和林虽然称作城,但它实际是座未完工的城市,规模宏大,但直至前朝倒塌也没能完工,六座城门只完成了两座,其余都只能称作是缺口。
因为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攻打,所以统治者也不曾继续完成它或者进行更多修缮,几十年下来被风沙摧残得残破不堪,在联军的两度攻击下很快就撑不住。
邓将军麾下的翼龙卫和职方司很快就分别联络了数名城内的汉人守将。
于是次日太阳刚从地面露头,戍守的汉军发动哗变,逮捕了达鲁花赤殷朝,逼迫他在降书上签字画押。
随后除去部分不愿参与的克尔各守军逃走外,一万两千汉军反正归降。这时城里还有厄古人七千余口,汉人百姓两万六千余人。
邓将军将所有百姓带走,烧掉了所有房屋,让和林成为空城。
大军带领人口南下回返,路上不断有小部族和汉民加入进来,到邓将军发告捷文书时他们已经穿过了瀚海,带回人口近五万!
听着大臣们的祝贺和恭维,赵拓两眼亮晶晶地。他高高坐在皇位上,怀里抱着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大臣们三跪九叩大礼的皇长子,心中充满了自信和自豪。
原来做帝王就应该是这样的呀?他后来对皇后说:「朕今日始知秦皇汉武之威风矣!」
但朝贺之后,还是出了点小插曲。工部右侍郎梁渡说既然已经打胜,那就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请皇帝下旨让军队回到各自防地,然后把李丹也叫回来吧!
他这个态度表完,出乎皇帝意料居然有不少人复议,甚至煞有介事地讨论起该给李丹和救场的潘畅什么赏赐和赐封的事宜,完全不顾皇帝的尊严和感受。
还是刘太监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兴致勃勃的即兴表演,不然赵拓真怕自己忍不住会下旨揍这群笨蛋书呆子一顿不可。
结果这还不算完,礼部侍郎苏大人出班发言,认为现在仗打赢了,应该趁机议和,让那些克尔各人老实地回到自己地盘上去,也让军队回返自己的驻地。
皇帝一听这个话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但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臣子们,看他们如何表演。
结果不出所料,很快众人立场就泾渭分明起来。扬中为首的少壮派坚决要求打下去,将也必汗的野心打得再也不敢抬头为止。
而谢敏洪的江南派主张立即议和,不能让辽东那荒蛮之地拖累朝廷。
荆湖派在郑寿带领下反唇相讥,说战争国债发行了那么多,现在刚刚小胜就收兵,引起市场惊慌国债大跌怎么办?那以后国债哪里还有人敢买?
况且答应商人们的事情都还未能兑现,这个时候主动议和,不但有失朝廷颜面,而且还会失去信誉,将来再想让商人们赞助就难了!
不过荆湖派倒是同意将李丹调回,理由是他毕竟年轻,做事过于大胆,时间长了恐怕尾大不掉。
赵拓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胜利居然变成了对战争收尾工作的讨论会,他的雄心还未展开就要被告知收回翅膀。皇帝冷冷地告诉大家:
「请诸位爱卿回去仔细认真考虑,写成条陈奏来。」然后说声退朝扬长而去。众人这才注意到皇上不高兴了。
但郑寿以为那不过是小孩子正玩得兴起,被家长收了玩具后的耍脾气,根本可以不予理睬。
韩谓、郑寿的态度引起了孙凎的不满,他退朝以后直接在玉台上指责二人欺君,并警告他们不要太过分。
韩谓大怒,被老成的郑寿紧紧拖住才没有发作成功,孙凎也被闻声赶来的扬中等人拖走。但这一切都落入了宦官的眼底,并很快传入刘堪耳朵里去了。
「票票拿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