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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重回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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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火车的军官手刃完最后一个骑手,又听到背后传来枪声。

“还有敌人,弟兄们跟我上!”

他说罢带头冲到铁轨的另一侧,却看见一群持枪的中国人。

“你们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军官大声命令道。

佟富明紧靠火车车厢,正欲趁乱溜走,却也被士兵发现,拿枪顶了回来。

这几位溪山堂的会众看到佟富明,当然没有好气。

可有陆军的正规士兵在场,也只能睁大眼睛,怒目而视。

“你就是富明吧。”那老者小声说了一句。

佟富明耸了耸肩,意思是他没义务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雨渐渐停了。

地平线上出现煤油灯的点点光芒,映出山峦的悠远静谧。

是救援的大部队!

一辆由铁栏杆围成的马车拐了个弯,停到老者跟前,士兵打开铜锁,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接下来便是移送牢房,审讯调查等一系列流程。

那几位溪山堂的会众倒不愧“好汉”的名号,立刻互相检具,招供了真实身份。

对于这些听话的嫌犯,警员们也乐得其所。

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理,准备让他们交罚款离开。

毕竟溪山堂作为唐人街的主要势力,维护唐人街治安的重要帮手。即使是洋人警察,那也不想彻底得罪。

但佟富明的情况就有些复杂。

他不仅拿不出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还一个劲地要求面见大清官员。

放眼整个美国,清廷只在华盛顿设有大使馆。虽然旧金山华人众多,但去哪里给他找清朝的官吏呢?

这一日,佟富明再次被传讯,回到了熟悉的审问室。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窗外的太阳了。

原先脑后的辫子,也被警员以“卫生”的名义,剪了下来。

“佟先生,”坐在桌子那头的警员很不客气,“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求见大清的官员。”

佟富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警员叹了口气,起身打开桌旁的暗门。

佟富明不敢相信,一位身着鸂鶒朝服,留着八字胡的官员出现在眼前。

“延大人,”警员做了个揖。

“我以为你们洋人拜托本官,是有什么要事商量,没想到只是见一个罪犯!”

延大人翘起八字胡,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座。

警员陪笑道:“我们请您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根据嫌犯的供词,他不过是唱戏的戏子,但他就是不承认。”

延大人歪过脸,慢吞吞地说:“我来美国是奉上级之命,考察治河办法,可不是帮你们审问什么犯人。今天来还是买你们海关提督的面子……”

他说到这里掏出珐琅材质的鼻烟壶,放在嘴唇上猛吸一口。

“……我看他刁民一个,居然剪了辫子,怎么可能是我堂堂大清的官员呢?”

警员听到这句话,高兴地点了点头。他和大多数同事一样,就认为佟富明是个唱戏的戏子。

即使他不交代,在供词里增添几句减少几句,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难事。

可惜警局里总有几位“榆木脑袋”,要求既不能屈打成招,还要将真相调查清楚。

他们说得倒容易,但怎能做到这种两全其美的事?

双方妥协的最终结果,就是由这几位“榆木脑袋”出面,请来即将归国的延大人,让他最终定夺佟富明的身份。

听到延大人刚才那句话,警员高兴地握住这位大人的手。

既然你不是大清的官员,你们接下来的审问就可以无所顾忌,大展手脚了。

延大人作了个揖,算是回礼,然后起身要走。

“等一下,您可有满族老姓?”

佟富明开口叫住了他,延可不是一个常见的形式。

“辉发那拉!”

延大人答道。他重新坐下,目光中却有些狐疑。

“红带子凯顺你认识吗?”

按照高宗旧制,宗室可以分为近支和远支两部分,分别以腰系黄红两色带子作为区分。

红带子凯顺便是笃义贝勒巴雅齐的后人。

虽然与圣上血脉相距甚远,但依据礼制,也可以穿着正四品的武官朝服。

佟富明记得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他没少借用自己宗室的身份作威作福。

那时候大家七八岁,都是贪玩的小孩。平常聚在一起也不干什么正经的事。

最喜欢找个空地,用树枝划个圆圈。然后放入两只蟋蟀,以看他们打斗为乐。

本来这种孩童的游戏,大家的乐趣也不在于输赢,更多是想展示自己蟋蟀的威武。

犹如各自的父辈,互相见面最爱说的话题,就是吹嘘祖上赫赫功绩。

可这位凯顺就不这样想。他偏偏喜欢纠集一群同样是没落八旗的顽童,抢夺你手中的宝贝蟋蟀。

并且最让人不爽的,是被抢了你还只能吃哑巴亏,不可以还嘴骂他。

因为凯顺和皇帝是本家,辱骂他的父辈便是侮辱当今圣上。

“我当然认识了,”延大人的语气更加疑惑,“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当年这家伙欺负我,想要我抓来的蟋蟀。我不愿给他,结果他怒形于色,直接掰断了蟋蟀的腿!”

佟富明回忆起往事,依旧有些愤恨。

那蟋蟀可是他和母亲一起抓到的。佟富明扯住的蟋蟀的腿,再由母亲放到竹笼编制的筐中。

相较其它伙伴们的玩物,这只的蟋蟀更加生龙活虎,器宇轩昂。

拿给父亲看后,父亲都夸是个黄麻头的好种。

听闻此语,延大人脸上的神态温和了不少,之前端着的架子也放了下来。

“这凯顺我很讨厌他,不学无术,就知道欺负人,”延大人愤愤地说,“每次我读书读乏了,阿玛给我几个铜钱,去买点糖果蜜饯,都要被他抢去一半!因此直到十岁之前,我还没吃过完整的糖葫芦!”

延大人打开了话匣子,“前几年我听闻他外放去四川某地,当芝麻大小的候补知县。我的评价就是活该!这种混蛋在官场里不会有未来!”

他说道这里,忽然意识到还没询问佟富明的身份。于是抬头看向几乎同龄的青年:“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也认识凯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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