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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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罗洲，无幻城。
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避开的人群重新汇聚。
“啊呀，真是大新闻，那个天启国的三皇子真的逃了，这下完了，天启国是不是要打过来了？”人群中的声音清晰可闻，夹带着无数人的附和与担忧。
钱九斤混在人群中，看着那队军卫换岗，城墙上贴着的通缉令，将某人画得神形具备，确实是一流的画师。
“三……呃，公子，看来你有必要乔装一番啊。”钱九斤回到一旁的马车旁，对其中的萧无闻说道。
马车内，季少一刚刚吃了烤鸡，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嘴角上还残留着一些油渍。纵然是已经挽了头发，换了衣裳，孩童的天真依旧不减。而白泽也化作了一身白氅的翩翩公子，面容白皙清冷，眉目狭长而静，白发挽成云髻，月萤石为冠，如此相貌，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花季少女。
马车，是在半山腰买的。（实际上，是抢了车，再给的钱。）
萧无闻沉思片刻，对钱九斤道：“我记得，无幻城亦有一处衣香阁。”
钱九斤瞬间知晓其意，当即跳上马车，在街巷上寻找所在。很快，马车就停在街巷最热闹的地方，此处有一店面，门面不小，进出之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常来的地方，正是衣香阁。
“少一，白泽先生，我去去就回。”萧无闻对车内两人道。
季少一迷迷糊糊醒来，瞧了瞧车外，问萧无闻：“你要买衣服喔？”
“是啊，想少一些麻烦。”萧无闻又问：“两位需要吗？”
“不用了，我这身紫衫可是法宝，寻常衣裳容易脏还容易破。”季少一闻言直接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我看此地繁华热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萧无闻笑了笑，下车后与钱九斤进入衣香阁内。
“公子，需要什么样的衣裳？冬天雪冷，我们这里有新做的兔绒、狐裘。”老板见萧无闻两人入内，略微打量，便笑吟吟过来介绍。
萧无闻四下扫了一眼，衣香阁确实是数一数二的衣装名店，衣衫做工精巧，款式新颖。听闻，衣香阁总部便在天启国内，分号更是遍布整个非凡界，可见追求者众。“我想要灵衣，有吗？”
老板笑意更甚：“自然是有，我刚才看公子就知道，这般气度必是神仙中人。只是不知，在下可曾在何处见过公子？”
灵衣，便是称不上法宝的衣衫，但也有专门的人在衣服上刻画上阵法，能自洁自净，有的能冬暖夏凉，有的甚至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寻常刀剑轻易不可伤。
这样的衣裳需求者众多，不仅是修真者，平常百姓为了彰显有钱有地位，也会购买，只是价格昂贵，也未必都穿得起。
“一回生，两回熟。”萧无闻淡淡应了一句。
“是，确实如此。”老板笑着点头，随后转身吩咐左右，去寻一些上好的灵衣过来。“公子乃贵客，不妨在此地稍坐饮茶？”
说着，老板将萧无闻和钱九斤引到一处专门接待茶案前，两杯热茶飘香四溢。“公子请。”
萧无闻饮了一口茶，入喉香醇，一扫路上寒冷。“老板可听闻，‘千机无限，屠罗万象。飞云之下，天人之上’吗？”
老板正欲出去，闻听此言，当即变了脸色，稍有迟疑，便重新换上笑容，落座案前。“公子欲往何方？”
“天启，玄都。”
“公子欲做何事？”
“交易，解惑。”
“恩……”老板微微蹙眉，伸手为萧无闻添上新茶，茶烟袅袅，茶香漫漫，稍时，他又问：“公子有何吩咐？”
手指沾茶，案上留字，季少一。“我要此人所有信息。”
老板看着渐渐淡去的名字，点头应下：“很快就会有消息。”
“另外，我需要一个身份。”
“此事简单。”老板幻手拈来一封书信，交由萧无闻。“公子可借此名号。”
萧无闻拆信观之，了然于心，书信在手中化作飞灰。“是个不错的身份。”
此时，两名店员送来几件灵衣，拱手候在一旁。老板伸手将茶渍抹去，笑着推荐：“不知道公子喜欢怎么样的灵衣，我观公子气度非凡，应该是世家的少爷吧？”
“确实，老板你眼光真好。”萧无闻浅浅一笑，随即看向那几件灵衣，的确都是不错的衣裳，是他这几年都不曾穿过的华丽。“想我堂堂白城萧家的公子，东西当然是要最好的！”
“原来是萧家的十七公子，哈哈，真是有缘！”
很快，他选了一件蔚隐银丝云纹长袍，以及一件玄色狐裘，柔软光泽的毛发让人倍感温和。
“小店内还有发冠、云靴、挂饰，公子可有需要吗？”老板面带笑意，继续介绍。
“自然。”
一炷香后，全新面貌的萧无闻走进马车里，吓得季少一差点一剑挑了他的脖子。
“你你你！”季少一瞪大了眼睛，将萧无闻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你是脑子坏掉了？都在追杀你了，你居然穿得这样高调？”
此时的季少一，一身锦衣狐氅，胸口团纹玉叩，腰间飞云挂环，脚上银丝云靴，加上精致复杂的发冠，飞云簪挽髻，宛若飞鹤云端，飘逸出尘，气度不凡。
萧无闻闻言，唇角含笑：“当所有人都在找一个人的时候，招摇过市的人，反而最不引人瞩目。”
“那你怎么不全身金灿灿，发光发亮，偏要穿得这么黑乎乎一身，和鬼一样？”季少一白了一眼。
“那就太招摇了，不适合我。”
“你这样有钱，请我和白泽先生吃顿好的，这总可以吧？”季少一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都亮了：“这几天都吃的野味，还是没有盐的，我嘴巴都淡了。”
钱九斤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是笑意满满：“季公子放心，这点钱，我们家公子还是有的。”
刚才在衣香阁，他们拿了很多钱，很多很多，多到老板差点昏过去。毕竟，白城萧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
天启皇宫。
自天启皇帝遇刺已有七天，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第二日便由大皇子祁徵和二皇子祁铭共同监国，处理朝政。好在早年前天启皇帝祁圣天外出时，祁徵和祁铭多次共事，一时间倒也不至于纷乱。
有别于皇帝临朝，祁徵和祁铭处理国事，皆是在偏殿。此地虽非正殿，但东西一应俱全，这段时间处理各项事物，与接见官员，倒也能够安排得宜。
此时，大皇子祁徵正在批阅奏章，眉头锁了又锁。案上的奏章堆叠厚厚的一摞，案边还放着一堆，一旁的朱墨干了又磨，茶盏也是添了又添，几无茶味。
“大哥！”一声大哥，祁铭大步跨入殿内，一边脱了狐裘递给值班的太监，一边伸出手，在大殿中间的火炉旁烤火。
祁徵抬头，神色略微松了一些：“二弟去看过父皇了，情况如何？”
祁铭搓了搓手，叹息一声。“还是未醒，太医院的人轮班守候，也不敢懈怠。倒是院正说，父皇外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外伤愈合却依然未醒……”祁徵的眉头又锁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更多几分肃穆：“之前太医院合诊，说父皇似与人对峙，内伤严重，他们已经在全力疏导父皇体内蹿腾的元气。”
“所以我才说那些太医无功无为，内伤未解，外伤痊愈有何用！”祁铭气得横眉吊梢，沉吟片刻，又道：“我在怀疑，是否和之前院正猜测得一样，需要排除毒物？”
静，殿内一片寂静。
如果是毒，而且是集一国之力尚且看不出来的毒，天启皇室是否就变成了被人拿捏的玩物？
稍时，祁徵从案前起身，走到祁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乃人中之龙，天命所归，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
“大哥这句天命所归，让我想起一个很不好的人了。”祁铭哀叹一声，看向数不清的奏章：“那孽障从新罗洲出逃，大哥你打算怎样处理？”
祁徵还在思量，祁铭又道：“前几日的奏章我也看了，朝臣意见杂乱，有要按皇子礼接回的，有要追究的，也有要发兵新罗洲的。”
“其实，当时派质子前往新罗洲，我便反对。”祁徵沉声道。
“是啊，毕竟小小的新罗洲，不灭已经是恩，居然让一国皇子做人质，实在是过分！”祁铭说着，面上逐渐挂起戏谑的笑意来：“可是我记得，大哥一向也不怎么喜欢三弟，当年所持的反对也不过顺口一提。如今此子回来，大哥认为他会报恩还是报仇？”
祁徵脸色一沉，浑身爆发骇人气势，直逼祁铭。
祁铭脚下一顿，同样一股气势反冲，两股力量瞬间在殿内化作无形，但他也略略后退了一步。“看来要恭喜大哥成功步入胎神境了，不知道是否是我们兄弟之中的第一个。”
“哼，恩也好仇也罢，终究是家事，也容不得新罗洲来逼问。”祁徵气势收回，顺手一招，一份公函被他送给祁铭。
祁铭接过公函一观，面上嘲讽意味更浓：“弹丸之地，如今也敢来讨说法！大哥打算怎么做？”
“来人！”祁徵唤来內监。“传令下去，派骁勇将军驻守新罗洲边境，全力搜寻三皇子，务必押回。遇到新罗洲来犯，可战矣！”
“是！”
“另外，沿途官员务必配合搜寻三皇子，三皇子如有死伤，提头请罪！”
內监领命而去，殿内一时萧索，唯有火盆内的火苗蹿腾不休，发出“哔啵”声。
祁铭也向殿外走去。
“二弟不满意我这处理结果？”祁徵手负身后，一派气概。
“没有，大哥处理有度，非常合适。”祁铭转头笑道：“二弟我可是很赞同呢！”
“父皇抱恙，我们兄弟更该和睦相处，纵使从前有诸多误会，也要寻解开之机。”
祁铭笑意更甚：“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兄弟和睦，会是父皇乐见的结果。”
转身，门外依旧是北风刺骨，仿佛从某个寒冷的国度吹来，能让人心底发寒。
“天寒地冻，二弟，记得穿衣。”祁徵将一旁的狐裘取下，运气而送，飞到祁铭身上。
“多谢大哥的关心了。”祁铭微笑将狐裘系好，眼底却闪过一丝阴冷，比风雪更寒，比幽夜更深。“或许大哥也可以想一想，父皇遇刺的第二日，此子便出逃新罗洲，他的回归，是否真的只是回归那么简单？”
祁徵紧紧看着祁铭的背影。
“兄弟和睦，真是美好的愿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