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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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默觉得有一道强悍的力量将自己拉扯，不仅化解了钱九斤的保护，也封住了他自身的力气，软绵绵好似落入云端。
正差异间，自己已经回到血染之地，钱九斤整个人虚脱倒地，昏迷不醒，一个紫色的人影云霭缭绕，仙气缥缈，执剑对峙阎王孙。
“阁下是仙家门派，也要掺和世俗之事吗？”阎王孙紧紧看着眼前之人，神色忌惮。
他在此地良久，居然没有发觉此人些许气息，只能说明此人修为甚高。但他同样也在暗自揣测，看此人身法虽然是修真一脉，若要修炼成比自己还要高深，这般年纪怎么也不大可能，又是不出世的天才吗？
季少一闻言朗声笑道：“你这阎罗殿都搬到人间了，你还管我仙家门派能不能入世？”
“我自有使命，你又是为何？”阎王孙问。
季少一闻言一愣，摸了摸鼻子，转头看了一眼祁默：“交朋友算不算？”
阎王孙听到此话，只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阎王鬼刃催发，银针再现，已是十二根锋芒，比起之前强悍数倍不止！
季少一歪了歪脑袋，金色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重新落在阎王孙的脖子：“哎，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命可是在我手里呢！”
看似随意的剑花，却是突破银针组成的种种变化，万千诡谲，都在这朴素一手，如此轻描淡写，这也不得不让人承认，眼前这个看似十来岁，稚气未脱的少年，实力不可小觑。
阎王孙略微一顿，浑身戾气内敛，一步后退，已经使出全身力量，才能抵挡剑气逼近。“世间英才辈出，但请一路长歌，莫叫天妒英才，重逢阎王殿。”
一语落罢，黑影闪退，阎王孙消失在原地。
季少一撇撇嘴，昂首回道：“雪天路滑，小心摔跤！”
不知名的所在，阎王孙刚刚现身，一脚踏出，却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瞬间摔了一跤。四下里张望，见周边无人，这才收起自己狼狈，只觉得满心的狐疑。自己都如意境的修为了，走路摔跤？无法理解！
祁默见阎王孙离开，暗暗松了口气，忙对季少一拱手致谢：“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季少一收了剑，歪着脑袋看着祁默，若有所思。只看得这人生得好生俊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身气度卓然，好似名剑藏锋，又似玉圭于握，丝毫不被这满身血污所影响。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垂目如墨，抬眼如炬，暗金之色在雪的映衬之下，宛若两颗宝石，格外吸引人。
祁默不见人动静，也忍不住打量起眼前之人。此人眉目清秀，天庭饱满，羊脂般的肌肤比女子更细嫩几分，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眼睛干净极了，映雪如满天星辰，能让人一眼便陷入其中。
只是他……他披散着头发，紫色外衫也是松松垮垮，还裸了半拉肩膀，浑身升腾起水汽来，笼得他像是……刚出浴的美人？
有淡淡的香味飘来，落在鼻尖，酒不醉人人自醉，祁默脸上莫名起了些红晕，暗道幸亏他是个男的。
“你的眼睛真好看！”季少一毫不避讳得注视着祁默的眼睛，面上的笑意天真无邪：“你脸怎么红了？”
这话不问还则罢了，一问出口，祁默瞬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只觉得头晕目眩，直接晕了过去。
季少一眼疾手快将其扶住，看着祁默浑身的伤口，口中喃喃：“看来伤得不轻啊！”
掌心卷起两道清风，裹了祁默和钱九斤两人，又夹带一场风雪，将血痕与枉死的人掩埋，随后回到了山顶温泉处。
香樟树上的白泽打着哈欠，看着季少一忙前忙后，但始终不得其法，最后直接将两人拔光了衣服丢进温泉里。
“白泽先生，你救救他们呗？”季少一挂在树枝上，笑嘻嘻的，有些许讨好。
白泽摇摇头：“你自己多事救的人，就当自己医治。”
“可我不是不会嘛！”季少一一把抱住白泽硕大的脑袋，小脸直蹭，撒娇连连：“白泽先生最好了，大不了我给你做饭吃！”
白泽一听，浑身一抖，连忙起身：“免了，我治！”
轻轻跳下香樟树，白泽直接将岸边的玉壶翻进温泉里，霎时间酒香四溢，浓浓的药香被温泉激发出来，灵气凝聚成实质，汇聚成一条条小蛇，钻进两人的身体。
“就这样？”季少一有些狐疑。
白泽没好气道：“你这云暮雪晴可是用液化了灵气，加上数百种天材地宝酿成的十全大补酒，寻常人闻上一闻都能病痛全消，何况这里足足半壶！”
“哦哦，白泽先生说有用就行。”季少一也不在意，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掏出整整两坛，毫不犹豫全都倒进了温泉里。
白泽看得心疼无比，连连阻拦：“够了够了，小心虚不受补，事得其反！”
心中却是仰天长啸，恨天恨地，欲哭无泪：败家子啊，败家子！这两坛云暮雪晴都足够人家开创一个门派了！居然就这么倒进这个荒郊野岭的温泉口，以后谁来到这里拿来做洞府，不得开心掉大牙！
晨曦微露，风雪已停。
雪后的朝阳显得格外圣洁，既没有斑斓的霞色，也没有鳞次的云彩，阳光遍洒而来，照见四方皆明，金灿灿一片。又有雪地反射，银装素裹，于是这天地间仿佛画卷一般，美不胜收。
有白鹭自邱泽而出，三两只成群，遥见万里苍茫中一点青翠绿意，向往而来。水汽如祥云托羽，温泉甘美清甜，一时间白鹭忘返，嬉戏其间，好不热闹。
祁默迎着朝阳睁眼，眼前宛若仙境，四下略微打量，便看见钱九斤正在自己身边，连忙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你别动他，他伤得比你重。”一人蹲在悬崖边，一边啃着烤得焦糊的玉米，一边啐了些实在咽不下去的玉米焦炭喂白鹭。
祁默从温泉里出来，好在储物戒指里还有几件换洗衣裳，在树后简单整装，这才来到季少一的面前。“多谢恩公救命。”
“你已经说过谢谢了。”季少一起身，掰了半截玉米递给祁默，双手黑乎乎的：“何况救你是我的事，你不必谢，也不用叫我恩公。”
祁默看着玉米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接过，却无甚胃口，只是问：“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季少一。”季少一回头笑了笑，伸手对着远方天空一招，一道浑厚灵气夹带些微紫气，收回体内。“你叫什么？”
祁默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道：“萧无闻。”
“萧无闻……恩恩，和我的名字一样好听。”季少一突然面目有些忸怩，手指在胸前搓了又搓：“能和你要样东西吗？”
祁默一愣，不由道：“不知阁下想要什么？”
季少一一溜烟小跑到岸边，捡起了钱九斤随身背着的布包，三两下掏出来一袋驼兔肉：“这个，这个我能吃吗？”
祁默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哪里是什么绝世高手，分明就像是个孩子，和他的六弟一样，如此天真可爱。“自然可以，不过天寒地冻有些凉了，我重新烤炙一番。”
“好呀，多谢！”季少一欢喜极了。
祁默翻手聚了火种，此地枯木早已被雪覆盖浸透，不好烧火，只能在掌心烤肉。鸡蛋大的肉块重新烤过，别有一番风味，一时间香味四溢，闻得人食指大动。
季少一更是馋得不行，还没烤好就已经迫不及待，左右手各自拿了一块，也不怕烫，直接跳上树，炫耀也似得递给白泽：“白泽先生，这兔肉真香，比老爷子烤得还香哩！恩，就是缺了点盐。”
祁默这才发现树上的白泽，见其风采，一时间感叹，这般灵兽，世间罕有。
他在天启也有一只坐骑，名曰混沌，天地奇兽，传说成年后可以横跨各个空间，乃是他母亲曾经的坐骑，几乎就要修炼成人形，速度更是天下一绝，日行万舍都不在话下。但自从成为质子，天启便捏造了许多理由，比如神兽不能留在新罗，将混沌困在了漓江之畔，还派遣了专人看守。
千机阁后来传过讯息，说天启他的那几位兄弟先后去过漓江，想要收服混沌为己用，但混沌一生只认一主，后来渐渐地也就变成了苛待，再后来就没了声息。
“不知道帝江现今如何了……”祁默暗自想着，帝江是混沌的名字，每一只混沌都叫帝江，不接受第二个名字。
这般一想，便好似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在天启国的往事喷涌而来，明明已经过去四五年之久，却好像都在昨天。
“妙成空和阎王孙应该是两人委派，也不知道是我哪几个兄弟所为。”想着又不由得自嘲，天启国有十三个皇子，平日争斗不休，但只要有他在，所有人都会联合起来针对他，除了六皇子祁湛对他偶有亲近，但他也因此被排挤不少。
也许，谁都会讨厌一个处处出色，但出身魔族的兄弟吧？就连他的父亲祁圣天都不喜欢他，更何况是需要讨好天启皇帝的所有人。
他也很清楚，此番出逃新罗洲，新罗洲追杀他固然无可厚非，但正真要他死的还是天启国的那几位。谁都不会愿意出现一个如此强劲的对手，在天启皇帝生命垂危之时，来争夺皇位。
他是魔族，可他出生之时，天启皇陵飞出了金色巨龙，谁都说他是老祖宗选中的继承人，天启拥戴他者众，近乎忽略了他的出生。
“此番归途，一场风云在所难免。玄都新仇旧怨，功过是非，被遗忘的人总该有人惦记，失去的东西总得有人偿还。”他看着掌心的火，眼中一丝决意。萧无闻，萧，也是他母族的姓。
“哎，想什么呢？小心肉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