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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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便是春日宴，同往年一样，水边挤满了高门显贵，各家帐篷的样式和大小便是暗中炫耀财力的方式，改名换姓的萧鹤行带上梁斯眠来凑热闹，他们来了快一个月，却连一个正经人都没见过。

陛下的旨意传出宫后原本有意结交的人纷纷驻足，没人想找不痛快，很显然陛下根本没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放在眼里，就算如今封了爵位却没说世袭罔替，很大可能是为了安抚他。

一个不过几十年富贵的闲散人还不值得这些累世勋贵纡尊降贵去交往，萧鹤行没参加过春日宴，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位置都暗藏着对身份地位的隐喻，他们来得晚了，河岸边早就没有合适的地方，目光遥遥能够看见那些最好的位置上都坐着衣着华美的贵妇人，谈笑间衣衫摆动，珠玉相碰的声音十分清脆，似乎和水光一起荡漾出春日的风采。

春日宴是都城一年一度的盛会，早早的就有眼光精明的生意人圈起平整的地方摆上毯子桌子，供应酒水点心。虽然比不上最前头的好位置，却也不算太差。

萧鹤行挑了个不前不后的摊子坐下，这是个拐弯的地方，虽然弯度比不上前面最好的位置，不过依然能够吸引大量民众蜂拥而至，萧鹤行扶着梁斯眠坐下，点了几样茶水点心又在周围看了一圈才重新落座。

都城人民见惯了富贵，萧鹤行和梁斯眠的穿的衣服虽然昂贵却也有限，旁边的人以为他们是哪家有钱的富商，没有人在他们身上费工夫。

梁斯眠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兴致勃勃地问今天都有什么玩，上茶的茶博士一听就知道他们才来，解释说春日宴最有意思的是各种博彩，譬如勇争上游，一举夺魁之类的游戏，更不用说旗开得胜，百步穿杨等等，梁斯眠本就是活泛的性子，又得了萧鹤行的示意，叫她不必拘束，娇俏活泼得像个还在闺中的少女。

边上坐着一桌年轻夫妇，妻子笑着说“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是刚来都城吗？”

这两句话怎么看怎么不像应该放在一起说得话，梁斯眠笑着应了，看了一眼微笑的萧鹤行，莫名有几分骄傲。“我们来投奔亲戚，才来不久。”

两家说话投机，干脆合作一桌，柳氏笑吟吟地为她讲解各种游戏都是怎么玩的，萧鹤行则问起都城中哪里最热闹。

柳氏的丈夫程雨是城郊皇庄的主簿，八品末的小官，没有官僚气，为人和善，讲解时条理分明让听得人身心舒畅。

原来皇城脚底的人也不是个个都眼高于顶，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梁斯眠兴致高昂地跟着柳氏下注，勇争上游马上就要开始，这一批的小鸭子有三千只，要是能猜中哪只最先到达终点，便能获得十倍的彩头。

梁斯眠身上带了银子，却不敢擅自做主，平时买些小东西还好，用在博彩上头总觉得不妥当。萧鹤行冲她点头，梁斯眠心里甜滋滋的，和柳氏把头凑在一起商量要买几号。

三千分之一的概率，要怎么才能赢？

“其实我们就是买个彩头，大家都是随便买的，头一百名都有奖，只不过要是能猜中头一只，说不定就能在贵人跟前露脸。”

“什么贵人？”

“每年这个时候宫里的贵人也会出来微服私访，前些年就有人猜中头名，得了宫里的赏赐，别提多让人羡慕了。”柳氏说着自己都笑了，这种事情几年也碰不上一次，哪有这么容易，不过总归是大家的一个念想。“你随便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就行，随便压个几文钱凑个热闹就行，哪里真就指着这个发家。”

梁斯眠听着心念一动，萧鹤行正愁没机会接触宫里的人，要是能猜中就好了。

萧鹤行打听了一番都城的衣食住行，王府年久失修，虽然宫里来过消息，说等宫里的匠人忙完了就让人来修，可遥遥无期的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过程雨说都城的工匠都有靠山，几乎所有有头脸的人家都暗暗豢养着自家专用的工匠。

程雨抿了一口薄酒，提醒他不要得罪人。“都城这地方满地权贵，随便一块匾额掉下来砸死的都可能是哪家权贵的亲眷朋友，最不济也是他家的家奴，你们初来乍到，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要是没有靠谱的人说清，十有**就要下大狱。”

“都尉府不管吗？”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程雨咋么着嘴里淡淡的酒味，往嘴里扔了颗花生。“怎么不管，可人证物证俱在，你拿什么狡辩？看在你们初来乍到的份上，听我一句劝，在这地方老实一点比什么都强。”

每一天都有人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想从小地方来到都城，幻想着自己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可都城就这么大，世家大族常年盘桓于此，新贵鳞次栉比，管你在家有多少权势，到了这里都得重来。

程雨早看出这两人在家时应该也有些钱财，可在都城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别看面子上发到手里的俸禄就那么几个钱，可实际上真正用的着的地方却有官职背书，不知省了多少不必要的银钱往来。

想要在都城生活，钱财是最下乘的东西，名利威望才是上上选，人情往来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东西，若没有人在旁边提点，要不了多久就只能散尽家财，灰溜溜地离开。

都城居，大不易。

正如程雨所说，萧鹤行自来都城后已经碰壁多次，很多地方光靠银钱根本进不去，他空担着一个熙王的名头，哪里都进不去，甚至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陛下果然好心思，开春宫中要有宴席，借口他们远道而来不必去，即便不势力的人也能看出陛下不喜欢他。本来么，一个从野地里冒出来的侄子，拐着八道湾的亲戚，能给名分就不错了。

可萧鹤行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我没想好买哪个，你觉得呢？”梁斯眠捏着几枚铜钱靠近，细声细气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萧鹤行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碎银子“一百一十九号。”

是他们到都城的日子，梁斯眠觉得明摆着往水里扔银子的事情没必要花这么多，可萧鹤行却十分坚持。“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办乔迁，就当今天办了吧。”

梁斯眠十分肉疼，但没有反驳，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都紧紧盯着河岸上游，希望自己买的那只小鸭子能勇争上游，游进前一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