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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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守岁,梁斯眠没要他们陪着,吃过晚饭大家各自找乐子,吃的喝的都换了新鲜的,热气腾腾地在桌上堆成座小山,梁斯眠和梁圳各自抱着一团被子,隔着茶炉看院子里的人燃爆竹。
这里的地势高些,除了自己院子,还能看到一截水岸,没事的时候梁斯眠喜欢在这里发呆,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在应城已经住了一年,日子过得太快,她都快记不清从前什么样。
这段时间她从梁圳这里打听了很多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经常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觉得婚育是筹码,拿自己的婚事和将来的孩子换荣华富贵。博弈有输赢,人命要怎么算。
梁斯眠问“你说你五年前就见过我,在应城不和我相认是为了大局,为什么后来又来与我结识,你就不怕自己被猜疑吗?”
救火是事急从权,梁圳有一万种方法回避,却选择走到她面前。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疑惑,梁圳看见梁斯眠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和三年前不一样,她放弃了好不容易搭上线的方若尘,离开了另有所求的霍承泽,孤身一人远走他乡,看起来脆弱且无助。
梁圳从未见过如此坚韧而柔弱的女子,她像一枝生长在荒野中的野花,拼尽全力在无边孤寂中开出一朵纤弱的花,即使没有人看见,即使被误解,依然挣扎向上,不肯屈服。
刚来应城时梁斯眠常常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的深夜,擎一盏油灯走到中庭,坐在石阶上看月亮,从春天看到秋天,神色愈发坚毅。
梁斯眠出身农家,自小受宠,若不是三年变故,她此时应该嫁在博州寻常人家,或许已经有了孩子,相夫教子自得其乐。
然而命运总是给人以猝不及防的考验,她不得不背井离乡,做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生意,以此谋求生存。
梁圳不知不觉看了她三个季度,却从未产生过靠近的想法,直到霍承泽到来。平心而论霍承泽是个不错的婚配对象,然而身份的悬殊让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理解对方。对于霍承泽这样生长在权势富贵中的人而言,妻子等于棋子,是博弈时的筹码,是疲惫时放松的工具。
他们对妻子的要求很简单,年轻貌美,懂事而不张扬,要能辅佐他们获得更高的地位。而这些并不是梁斯眠这样出身的女子能够做到的,尽管梁斯眠在普通女子中已经算出众,但在他们严重不过尔尔。
梁斯眠的都城之行不是秘密,至少在那个地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秘密。但根本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不是因为这样不体面,也不是因为他们心慈手软,不过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霍公子的年少轻狂,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梁斯眠的存在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无人在意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否从中获利。
梁圳有时会想,老天爷实在不公平,越是认真生活的人越是常常面对生活的磨难,反而那些游戏人生的人却能恣意畅快,得偿所愿。
过去几年梁圳对于梁斯眠的了解仅限于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真正接触了这个人后他发现自己陷进一个无底洞,越是想要挣扎,越是无能为力。
梁斯眠身上有太多矛盾,有时脆弱,有时坚强,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却硬撑着和自己周旋。明明厌恶欺骗,却肯低下头求和。不愿意被人误解成外室,却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做文章。
她总是在利用别人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为自己活出新的天地,仿佛不论怎样的困难都不会打倒她。
像绞杀藤一样,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在不知不觉中夺去他人性命。
“因为我那天喝多了。”
那天阳光正好,清风摇翠,他忽然想请隔壁的小娘子尝一尝崖州来的薄露茶。
午夜时分,灯火辉煌,新的一年缓步而来,两人摒弃前嫌,共饮一壶温酒,恭贺新禧。
爆竹环绕声中,梁斯眠看见梁圳的嘴动了几下,眼中含着浓浓笑意,大声问他说了什么,梁圳微笑着摇头,引她看远处庭院里此起彼伏的火光。
整整一年的忙碌就是为了在这一天能够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守岁,梁圳看着身边人月牙一样笑弯的眼睛,久违地感受到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份安稳,每个人在不同阶段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梁圳忽然觉得是时候安定下来。
“一起吃早饭吗?”
“好。”
送梁斯眠回房后,梁圳在院门前遇见了等候多时的辛三,辛三脸色严峻,刚刚收到急报,北境有人大量购买想要,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准备。
身后的院子里睡着他在意的人,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吃早饭,要看今年的第一场雪。梁圳怕自己回头就不想走,站在原地吩咐辛三即刻去套马。
“东家,千里疾行,除了我没人跟得上你。”
昼夜不停赶去北境最少也要五天,一般人承受不住这种奔波,只有同为行伍出身的辛三能勉强跟得上,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梁圳还在犹豫,辛三接着说“咱们悄悄的走,办完了马上回来,说不定比我留在这里更好。”
如果把辛三留下,自己夤夜离开,或许会被认为梁斯眠已经掌握某个别人还不知道的消息,与其自曝其短,不如铤而走险。
“备马,一刻钟后我去北门找你。”
梁圳去而复返时梁斯眠刚刚睡着,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进来,冷风从掀开的床帘缝隙中钻进来,冷得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鸡皮疙瘩。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梁斯眠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似醒非醒的迷糊。“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临时出了些变故,我要出门一趟,不能和你吃早饭了。”
他这样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梁斯眠清醒了些。“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
心里空落落的,刚刚还觉得温暖的被窝忽然变得冰冷,梁斯眠紧了紧被子。“路上小心。”
梁圳凝视着她温顺的眉眼,嗓音有些沙哑。“我可以抱抱你吗。”梁斯眠没有反对,他带着一身冰凉的寒意靠近,肆无忌惮地攫取着这方天地里唯一的暖意,像将要冻死之人拼尽全力抓住的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