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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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断线的珍珠落了一地,噼啪声不绝于耳,刚刚收歇的声响瞬间变大,屋里的人听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来已经半个月了,按理说过了头七就能走,可老天爷留人,直到今天仍然无法动身。
梁斯眠是月中跟随父母回乡奔丧的,谁知却被连绵的大雨拦住去路,眼看就是月底始终无法启程。
秋收在即,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颗粒无收。
祖宅平时少有人住,很多东西都不齐全。往年回来住七八天就已经很难得,现在一连住了半个月,梁斯眠早就住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无处可去只能待在屋子里,就是想消磨时光也没有办法。
雨势忽然收歇,前院的叫声渐渐清晰,似乎有人在叫她。
梁斯眠顺着声音来到前厅,灵堂还未撤去,黑色背影三鞠躬,在香炉中插了三炷香。
“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声音稍显沙哑,带着几分生疏的客气。
大伯母眼眶微红,连连夸他是好孩子,谁能料到只有数面之缘的人也会赶来,即便只是客气话也足够让人感激。
梁斯眠小声问母亲这人是谁,梁母并不认得,听他们说好像是个曾经来过家里几次的后生,算不上很亲近。
这样看来,这人大概很讲规矩,关系不亲近也专程跑一趟。
年轻人告辞时雨声忽然大了,纵然不便,主家也得留客。
大房只两个儿子,都要在灵前守孝,上茶的任务只能落在梁斯眠头上。
白瓷盏,鹧鸪茶,是很久没有尝过的家乡味,可秦少俞的注意力却只在一个人身上。她比上一次瘦了些。
风声呼啸,水注如帘,秦少俞也被困在这里。
梁斯眠领他去客房,裙摆飞扬和衣角缠在一起,像秦少俞此刻的心绪一样杂乱无章。
想说点什么让她记住自己,又怕言语无状唐突了她。
把屋里的东西都交代清楚后,梁斯眠才发觉他半边身子都湿了。“哎呀,你身上都湿了!”
“无妨。”
意识到自己让客人淋雨了,梁斯眠慌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找干毛巾。屋子是昨夜临时收拾出来的,只能暂时落脚,很多东西都不全,自然不会有干毛巾。
梁斯眠只好将手帕掏出来,秦少俞看着手帕角落的兰花发愣。
“你先用这个应应急吧,我去给你拿毛巾。”
秦少俞目送她离开,紧紧攥着手帕,隐约能够闻到和她身上一样淡淡的香味。
三年了,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比那时候更招人喜欢,像温润的珍珠,安静地站在角落,不争不抢却让看见她的人挪不开眼睛。
从前厅过来用不上一刻钟,即便她脚程再慢也不至于这么久。雨虽然停了地上的水却还没干,她会不会在哪里摔了?
秦少俞起身出门与匆匆而过的梁家人打了个照面。“出什么事了?”
那人年岁尚小,见秦少俞从客房出来,以为是哪个远房的亲戚,含糊道“没什么事,我去看看就好。”
前厅中一派剑拔弩张,梁斯眠被梁母护在身后,惴惴不安地抓着母亲的衣角,根本不敢看对面的人。
梁家人将她护得很紧,梁父客客气气地请来人离开,白事在身,有些事情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
星夜兼程而来的方若尘目光沉痛地看着躲在人群背后的梁斯眠,明明只是半年没见,她怎么会变了一个人。
“我只想和她说几句话,还请伯父行个方便。”
梁母冷哼一声“我们家小门小户担不起将军的垂爱,请将军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三年前方若尘遭人算计,梁家心善,收留了他。谁知他却暗中诱拐梁斯眠与他私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几次三番哄骗梁斯眠与他私下来往,几年间来往的书信多得吓死人。
幸亏几个月前梁斯眠大病一场后幡然醒悟,不然只怕这时候早就被方若尘哄着跑出去了。
一片好心收留却得了这样的结局,梁家人对方若尘恨得牙痒痒,即便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可在梁家人看来他只不过是个口蜜腹剑的白眼狼。
陌生的男人闯进家里口口声声和自己私交过甚,吓得梁斯眠脸都白了,惊惶得浑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记忆的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昔日的恋人忽然断了书信,再见时冷漠得像在看陌生人,方若尘心痛如刀搅,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收留那人。
他早该料到她性子刚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是他鬼迷心窍生了邪念,可他现在已经悔过,她却一点机会都不肯给。
方若尘往前一步,梁母揽着浑身发抖的梁斯眠退后一步,心疼她担惊受怕,不忍追问她鬼迷心窍的那几年究竟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个人再靠近自己的女儿。
梁家的人竖起人墙将方若尘远远隔绝在另一侧,即使方若尘想辩解也无从开始。
绝望中方若尘突然看见眼熟的身影,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方若尘像溺水之人抓住目所能及的唯一稻草那样叫住打算离开的秦少俞。“秦队将!”
秦少俞顿住脚步,却没有看方若尘,三步之外是梁斯眠惊讶的脸,离梨花带雨只有一步之遥。
她很害怕方若尘。
穿过人群,忽略身后各式各样探究的目光,秦少俞躬身行礼“见过方副将。”
弄清楚秦少俞在这里的原因后方若尘松了口气,他今天一定要和梁斯眠说上话。
“梁姑娘身上带孝,此举恐怕不妥。”
方若尘烦躁得扯松了领口,现在顾不上这些,他是偷跑出来的,路上耽搁了太久,今天再不解决,等他回去就要吃军棍了。
“虽身在三服,但情有可原。”
转达方若尘意思的时候秦少俞思忖片刻道“世伯若信得过,晚辈可以作人证。”
方若尘虽然急切却还顾虑着名声,没有当众叫嚷出来,此时秦少俞主动提出愿意相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解了梁父梁母的燃眉之急。
事急从权,虽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临近门前秦少俞低声说“如果害怕就往我身后躲。”
梁斯眠心情低落,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无言地跟在他身后,早知这样就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