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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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圣宫中，寿山大汗和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最终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太后首肯，于是他们便借故，告辞离开。只留下河间公主塔拉亥和幼子清池王达兰台在兴圣宫中陪伴答己太后。
答己太后平时就特别喜欢吃橘子，连身边的大宦官纠哈吉的名字，其实就是蒙古话里面的橘子的意思。至于他原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大家只知道，纠哈吉是个高丽人，但是蒙古话说的比高丽话更纯正，而且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平时纠哈吉见了谁都总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一塌糊涂。然而千万不要提起他高丽人的身份，这是他最大的忌讳。
以前，有一个高丽国的官员觐见答己太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纠哈吉大总管是高丽人，于是特地上前用高丽话攀谈，想要套近乎。
结果纠哈吉刚才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就阴了下来。一个字都没有跟那个人说，冷着脸就来了。结果那个高丽官员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就被接到太后的懿旨，说他态度傲慢，行为荒唐。
于是连解释机会都没有的那个高丽官员，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兴庆宫宫卫武士架了出去，然后直接扔到了皇城外面的护城河里，差点淹死。
答己太后喜欢吃橘子是众所周知的，无论是寿山大汗还是他那亡故的兄长，先帝武宗海山大汗，都会想尽办法给自己的母亲，弄来足够的橘子吃，无论春夏秋冬。
因为冬天北方的确没有橘子，很多都是南方运过来的。所以味道自然不如鲜的好吃，而且很多还是芦柑之类。所以宫中就将橘子做成蜜饯或者干脆酿成饮料让太后食用。
然而答己太后似乎还是喜欢吃新鲜的橘子，而且更喜欢自己亲手烹制用橘子或者陈皮之类的东西酿制烹饪的橘子汤羹。
其实橘汤本来是一种药膳，主要是用新鲜的橘子皮或者芦柑皮，加入一些中草药进行熬制，效果是治疗胸闷气短的。但是答己太后对这种药膳进行了改良，去除了中草药，而是加入了一些有甜味的调味料，让味道更好喝一些。虽然缺乏治疗疾病的作用，但是却成了冬日暖身的佳酿。
此时，纠哈吉就端了一碗刚刚答己太后亲手制作，现在已经烹好的橘汤，递给了答己太后。然后又毕恭毕敬的给旁边的塔拉亥公主端上来一碗。
答己太后端着小碗，用镀金的长柄莲花瓣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给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外孙达兰台喂了一口。
达兰台也很乖巧，也学着答己太后的样子，用小嘴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喝下去。不过似乎还是太心急了，被烫到了。小嘴长着，吐着舌头，小脸也一下子皱在了一起。
胖老太太赶紧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喝慢点，多吹一吹，不要烫到。”
达兰台点点头，第二勺使劲噘着嘴吹了吹，逗得答己太后浑身乱颤。结果达兰台喝下去之后，依旧表情不太好。
答己太后赶紧问：“怎么了？还是烫？”
“苦。”达兰台噘着嘴就说了一个字。
苦？怎么可能。答己太后赶紧自己又喝了一口，慢慢回味了一下，果然虽然放了不少蜂蜜，但是这橘汤的回味的确好苦。
怎么会这样，他连忙指挥纠哈吉将整个的小汤锅都端了过来，然后用银筷子挑着里面的材料仔细看，果然发现了原因所在。
原来是自己在放入橘肉和橘皮的时候，竟然忘记将苦味的橘筋摘出去了。结果蒸锅汤，都有了苦味。
她自己都气乐了，可惜了这一锅好橘子。随后她便命令纠哈吉将整锅汤都倒了吧。
看着手里的这最后一碗苦了的橘汤，答己太后陷入了沉思。
刚才大汗突然生气铁木迭儿自称要入相的事情，虽然一听说是母亲的要求便立刻满口答应。但是答己太后太了解儿子了，他依旧能感觉到儿子心中那一丝丝不满。
其实答己太后自己也非常不满，当初自己就是跟他一说而已。铁木迭儿竟然敢到处炫耀。还用这个去威胁河间王。
河间王是何人？是自己的女婿。这个铁木迭儿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太过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难道他现在也开始不把自己这个辅政太后不放在眼里？
“老奴有罪，请太后责罚。”纠哈吉的声音打断了答己太后的沉思。
“老奴忘记将里面的肉筋挑出去了。是老奴的错，太后莫要生气了。”
答己太后哈哈一笑，说：“好吧。既然你这老奴都认罪了，那就来领罚吧。”说着，她就把自己手中的那个盛着最后那点橘汤的银碗递给纠哈吉。“本宫就罚你把这碗凉了的苦橘汤喝了吧。”
纠哈吉赶紧起身，笑呵呵的双手捧着那碗汤，谢过太后之后，一口就给干了。
主仆两人对于这种经常做的小游戏，还是乐此不疲的。
达兰台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答己太后胖胖的肉身子又暖和又舒服，竟然趴在太后的身边，睡着了。
看着小外孙孱弱瘦小的身子，再看看他的眉眼，竟然有那么一丝丝他的舅舅——先帝海山大汗的影子。也许这就是俗称的“外甥像舅”吧。
这不禁让老太太想起了当年在草原上，丈夫出去打仗不在家，自己和女儿、侄女在家照顾两个还没长大的儿子——海山和寿山，还有还在吃奶的小女儿祥哥剌吉。
当时海山也是这样，喜欢趴在母亲的身边睡觉。时间飞快，如今一转眼······斯人已去，只留下老母亲伤心的回忆。
被政治权利冰封住的母爱，就在老太太看着小外孙那被旁边火盆映射的通红的小脸的时候，开始不断融化。
老太太把孩子轻轻放平在床上，还让塔拉亥公主拿过来一条厚实的棉布锦被，给达兰台轻轻的盖上。母女俩就跟当年样，一起照顾相互配合着照顾着年幼的孩子。
这个时候，外面门帘一挑，亦列失八身穿宫装，进来了。
她似乎早就知道里面的情况，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声音很轻。然后她轻声细语的小声躬身问候道：“给姑母和姐姐问安。”
塔拉亥公主赶紧过去招呼她过来看达兰台。她最喜欢的就是在亦列失八面前炫耀自己的儿子了。因为之前两姐妹就总是说孩子的事情。亦列失八生了一个儿子，而塔拉亥公主则一直没有生。现在她这回终于算是扳回来一分了。
“亦列，你怎么来了？”答己太后笑着问。
亦列失八趴在姑母的身边，轻声说：“大汗刚刚带着河间王去后苑射猎演武，然后传旨说要请唐兀儿大将军也进宫来。晚上顺便举办个宴会。所以想让我问一下姑母，您还去么？还有，要不要再请别的人，比如······”她说着瞥了塔拉亥公主一眼，“比如铁木迭儿丞相。”
亦列失八特意“丞相”两个字咬的很清楚。
答己太后眉头一皱，不悦的问：“谁告诉你他是丞相？”
“姑母，现在大都城里都传遍了。说铁木迭儿有大功，朝廷要让他进封右丞相。”（元朝右为尊，所以右相比左相大）
“有这等事？”老太太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平时答己太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只要是在家人面前，老太太的表情和情绪的相关管理部门就完全放假了。
亦列失八补充道：“失烈门他们已经都去铁木迭儿府上庆祝了。所以大汗得知之后，才让我问问太后，今晚宫中的宴会，还请他来么？”
“哼！既然他那么忙，就不用找他了。不过你一会派人去把本宫的两句话带给铁木迭儿。癫狂的马，容易失蹄。还有，打来的猎物比夸奖别人身上的皮裘更能保暖。”
亦列失八低头称是，然后快步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就回来了。这种传话的小事儿，让个小太监去最合适，自己去反而起不到作用。
亦列失八也不走了，就赖在兴圣宫里面陪着姑母和许久不见的表姐塔拉亥公主聊天，照顾幼小的达兰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