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新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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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脚尖，显然她并非胸怀大海，里面也没藏着汹涌波涛，不知道是秦福明严肃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路明非的夸奖施了魔法，这个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女孩突然收敛起来如同挂在墙上的蒙娜丽莎，露出一个标准礼貌的微笑。
“正好，你来了先给路明非建个档，填一填员工信息表之类的纸质材料。”秦福明说。
路明非听到女孩说了声好，示意他跟着她走，路明非便跟上去。
两人来到办公室靠左的一个工位，女孩打开电脑，打印机预热发出嘈杂的嗡鸣声，片刻后，一张张表格从出纸口吞吐而出。
表格非常多，光是打印预览的页面就长达三十多页，除了员工信息表、干部任免审批表、劳动合同书、职级工资确认表等等十几个表格外，路明非甚至还看到了一份试卷，心理测评试卷！
陈夏竹熟练地把一张张打印件分开装订，十几个表格有序地落在桌上，她：
“你自己写还是你口述我给你填表？到时候你在关键地方签字就行，大概就是在一些毫无意义又必须要表明你态度的承诺处签字……”
“怎么这么多？”路明非惊讶道：“我自己来填吧……还是不麻烦你了。”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这玩意有点繁文缛节太死板程序化了吧？”陈夏竹单手撑在桌面：“更多的不是在入职，像是在准备材料应付检查似的！”
路明非点点头：“我不是太懂这玩意，但就像医院的标语‘请不要在打针的时候亲嘴’一样，肯定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如果你觉得某种规定十分荒唐，那很可能是有比它更加荒唐的事情真实发生了，小说讲逻辑，但现实不讲。”
“厉害哎！”女孩朝上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是个哲学家。”
路明非笑了笑，没有说话，毕竟哲学家有点像在骂人，疯子很多时候和哲学家是划等号的。
他老实坐下来，安安静静填表，有琢磨不定的，就开口询问，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时间跳到九点，人事部也挤满了人。
大家伙都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把男孩围着，见到路明非在职级工资确认表上写上一级，三万的时候，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周围的空气仿佛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怎么了？”路明非发现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像藏着大胡子马里奥，水管工一跳，一串串金币就从墙砖里的问号中蹦出来。
“……三万块！”陈夏竹一把抱住路明非的胳膊，使劲摇晃：“我半年的工资啊！”
“小兄弟你没写错吧？”
“一级专员？这么年轻啊？”
“怎么是他自己填表？执行部没人带他来么？”
不断响起的声音议论纷纷，又在片刻后戛然而止，人群作鸟兽散了。
一个男人龙行虎步，马大金刀走过来，吼了一嗓子，那声音之大之浑烈让路明非想起了鸣笛的火车。
“都干什么呢？！还不滚去干活！”
秦福明跟在男人身后，介绍道：“王天放王部长，人事局现在他管。”
夏竹松开手，规规矩矩站好，说了声王部长。
路明非起身，也说了句王部长你好你好。
眼前的男人至少两米，站到跟前就是一座山，遮住阳光留下一片阴影，剪到耳边，细碎到底的寸头，眉毛两横又浓又直，像毛笔写的一字，方耳阔鼻，嘴巴裂开，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笑得那叫一个热情如火。
“路明非是吧！你好你好，赶紧赶紧坐！”
他一巴掌拍在路明非的肩上，力量之大让路明非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在路明非震惊的眼神中，他一个劲道歉说不好意思。
但道歉着，冷笑着，不屑的神情渐渐从他嘴边溢出，像瓦拉几亚中的德古拉，欲要吸食人血。
“一级专员？什么混血种？”他发出一声嗤笑，居高临下毫不吝啬自己嘲讽的眼色：“小子！你就这点本事？连我一巴掌都接不下，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能屠龙？”
路明非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表情和态度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就好像刺杀秦王的荆轲，上个瞬间还在客气逢迎卑躬屈膝，下个瞬间就凶相毕露图穷匕见了。
他看向秦福明，这个中年男人有着怀胎四月的身材，那圆滚滚的肚子放到古代能做宰相，可秦福明没什么表情，连半点关心都欠缺，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鬼使神差的，路明非听到了无数吵杂的白噪音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脑子里汇聚成钟鸣般的几个字，揍他！用尽全力揍他！
于是男孩操起拳头，用力砸在了眼前男人的脸上！
男人的脑袋在他前方轰然爆开，鲜血四溅如雨泼洒，温温热热如泡汤泉。
路明非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了似的如同雕像。
他茫茫然看向四周，在无数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尖叫声冲天而起。
“杀人了！”
秦福明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惨白一片，眼看周围的人就要一涌而上，他赶紧拉起路明非的手，嘶叫着，如同撕心裂肺的丧马：
“赶紧！赶紧逃！”
陈夏竹，这个刚刚还抱着他胳膊眼睛闪闪发亮的女孩颤抖着抱腿蹲下，如同受惊的鸭子。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路明非喃喃自语，他没有逃，只是看向自己满是血迹的右手，一分钟前这只手还握着圆珠笔写下一个又一个汉字，现在上面却……等等，我的笔呢？
路明非瞳孔猛然收缩，剧烈的震颤从空中传来，世界在消失，周围的一切像是一幅水墨画上的墨迹，被人一下一下擦掉，透明的幕布在眼前层层划开，水面荡起的涟漪渐渐消失……
下个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桌上，填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而身后响起漫山遍野的欢呼。
“哇呜！他醒了！”
“这么快啊？！我的咖啡还没冲热……”
“真是了不起！”
“一分一十二秒！新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