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都是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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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sKit，已经快要被人们淡忘的金体公司。
Arror37，传说中的高危神经组件。
乔小乔怔住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就算在捡到三七那次之前，她也早就是黑市、决斗场后台的常客，Arror系列二手的见过不少，高级的也并非不认识。
但Arror37，她是第一次见。
赛博格使用的内骨骼遍布全身，但好在赛博格的全身除了大脑也全部都是机械，不用担心排异反应，只要把内骨骼上的仿生神经用数个神经组件串联起来就行了。
但是就Error37目前安装的位置来看，它的作用应该是将心脏神经、脊神经和大脑直接连接贯通。
怪不得当时会出现那么极端的异常，全身最重要的神经系统都连到这块小小的组件上了啊！一旦这个组件本身出了问题，或者联网时遭到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乔小乔突然想到救下三七那天，他一直在念叨的，原来就是这个组件的另一个名字。
Error37。
错误，37。
三七如果是菲诺斯智能秘密进行的实验体，那实验目的应该是研究Error37，或许菲诺斯希望找到能控制Error37的方法。但是，为什么要加上一颗心脏呢？
难道说，这颗心脏，能够帮助控制住Error37？
还有黑进别人原生神经网络的能力，难道也是Error37带来的？
三七的这个组件，联网了吗？会被改写吗？他会突然出现极端异常吗？
菲诺斯知不知道带着Error37组件的赛博格被丢弃了？菲诺斯在找他吗？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
乔小乔想不明白，但又没把握能把Error37拆下来后，原样装回去。她现在只有满腹猜测怀疑，却无法得到解答。
她又俯下身去，将那块小小的组件仔细扫描了几遍，建立起一个尽可能真实的数字孪生模型，存储到了自己的芯片里。
随后她将肩胛骨给三七安装好，一片一片耐心地植入仿生皮。被开膛破肚的赛博格，又变回了似人的少年。
刚刚装好的各种元件和义体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乔小乔让三七自行进入内环境检测的模式，确保他不再接受任何外界信息，听不见也看不见之后，摸到耳后打开速讯，给老杨去了一通加密电话。
“喂，哪位啊？”老杨每次接电话都乐颠颠的，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乐的。
“乔小乔。”
“小乔啊，你打加密电话做什么？”
“老杨，你现在旁边有人吗？”
“没有啊，怎么啦？对了，有个事儿我还一直没问你呢，上次那个赛博格，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刚刚把他拆了。”
“啊？？”救也是她，拆也是她，这小姑娘下手可真狠，老杨心想。
“我要给他安装胸甲，顺便看了下他的内部构造。”
“哦哦哦！那说拆了……倒也没毛病。”
“我问你，Arror系列，全系列，全部都联网在档、可以扫出来吗？”
“当然了，菲诺斯把Arror系列的专利盯得可紧了，每一个进入市场的Arror组件，都是联网的，一查就能查到。”
“那，没进入市场的呢？”
老杨吓了一跳，声音小了一点：“还有没进入市场的？你是捡到什么了？”
“电话里不好说。”
“噢噢，没进入市场的……那肯定是没有联网，也没有存档，一般来说扫不出来吧，公域里都没有登记，怎么能扫出来。”
“好，我知道了。挂了。”速讯随即挂断。
老杨坐在驾驶室里摸着自己的耳朵，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乔小乔看着还在内环境检测中的三七，心情有点复杂。
她原本稀里糊涂救下三七，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从来没有细想。但发现三七有一定的攻击能力后，她想到了带着三七去决斗场参赛。她对三七说，他需要信息，而自己需要钱。这句话是真的，但不完全是。
她也迫切地渴求信息，关于自己过去的信息。
所以乔小乔很早就开始跟决斗场扯上关系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背景，而且她也不是改造人，无法参赛。而是始于她有次在黑市卖的一个她自己组装的仿生关节，可以很顺利地转接各种副武器系统，被人买去在决斗场的赛事用了。
这人也是命好，抗揍，用着这么便宜的来路不明的义体，估计身后没有靠山。单枪匹马，硬是从最低的丁级赛事一路干到了甲级赛事。
虽然最后因为损耗太大被撤换了（至于撤换的是义体还是人……乔小乔就不知道了），但是一路下来被揍得破破烂烂的仿生关节，居然还能勤勤恳恳地工作而且灵活性很高。
这让不少决斗场背后的小公司看到了乔小乔在义体组装上的天赋异禀，时不时就会派人来找她，或者要她去后场进行维修。
乔小乔从不在乎谁是庄家，谁是赌客，谁又是棋子。有时候来了活儿，别人提供材料，她来组装，然后收钱。她也从来不去看比赛，更不关心自己组装的部件装在谁身上，又能被用多久。
少操心别人的事，在这个世界会活得容易得多。
她只关心自己的事。
那天她跟三七说自己没有过去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最早的记忆是在救援组织颠簸的担架床上醒来，她侧躺着，眼前是一片血渍，从耳边流了下来，有的流进了嘴里，黏黏的，有股腥臭味。她分泌了一点唾液，混着血一口吐了出去。
旁边的护士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向她走来。
通过和护士的交谈，她得知了自己和一小批卫星城方向逃出来的难民同行，在逃难的过程中和地下救援组织接触上了。
地下救援组织一般是由无区界义体医生组成的人道主义救援机构，援助那些因为劣质义体而生病的改造人。
但这一批难民却让医生们束手无策，因为他们都不是改造人。
包括乔小乔在内，这一批难民没有一个有过改造痕迹。但是神经系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芯片信息也全部被清空了。
乔小乔说过，神经系统遭到如此严重打击的原生人，不是死了，就是傻了。
只有她命大。
她离开救援组织的那天，医生给她植入了一个新的芯片。这个芯片里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乔小乔的名字是假的，她的出生日期是假的，就连她的社会注册码也是假的。
那会不会扫出问题、被人发现呢？她问医生。
医生说，小乔，这个社会并没有因为数据的普及化而变得密不透风，相反，它还有很多漏洞可以钻。就像是一艘千疮百孔的航船，但是只要它还能航行，就没有人想到要去堵上那些洞。又好像一段代码，哪怕有再多的bug，只要它还能运行，就不会有人轻易去修改那些bug。
后来，乔小乔时常会想起这段话，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自己是那艘大船上的老鼠，是甲板里的白蚁，正蜷缩在甲板的空洞里，悄悄地啃噬着。
总有一天，当她看到甲板上的阳光时，或许也有冰凉的海水从她啃咬出的漏洞里涌上来，严厉地填补掌舵者犯下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