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流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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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的一个月，手法已经颇为熟练的罗杰终于完成了整个法阵。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莫尔也将一具刚死不超过两天的尸体拖了过来。对罗杰心存感激的莫尔没让他动手，将掘尸这件事承担了下来。
与凯伊确定了尸体的状况，罗杰便将其放入法阵核心位置，开启了供能模块。一旦尸体开始被法阵温养，便会停止腐烂的过程。不过罗杰实在不愿意睡觉的时候，头顶上有一具尸体，便与凯伊商量好，每天定时回来给法阵充一次能，其它时间便不在小楼上待着了。
凯伊乐得清净，自然不会反对。
罗杰请莫尔留意死人的时候，后者答应得爽快，连原因都没有问。这次送尸体过来，罗杰也没有让他到二楼。罗杰的神神秘秘，终于让他忍不住询问了起来。他虽然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也知道，亡灵魔法这种东西，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
“罗杰啊！”莫尔抓着脑袋，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我多话，但是你这偷偷摸摸的，好像没干什么好事儿吧？”
罗杰笑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告诉莫尔真相，于是便敷衍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我沦落成亡灵法师。不过我一个前途光明的魔法师，又怎么至于？你送来的东西，我是用来坑人的，跟亡灵魔法没有关系。”
“坑人？”莫尔诧异起来。他对罗杰的行踪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很清楚，这一年时间来，罗杰根本就没有跟谁有过多少接触。那他想坑谁？
“难道你准备对那个肯特少爷动手了？”莫尔问道。他知道与罗杰有仇还没来得及报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安德烈·肯特了。
“不是他。”罗杰笑笑道：“我跟他之间没那么严重。我要坑的人，你不认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实情，你当它是我的一个秘密就好了。”
罗杰都这么说了，莫尔当然不会再刨根问底。
两个人随便说了些事情，一起溜达到了一间旅馆处。冬天旅馆的生意并不好做，这家自然也不例外，外面挂着的灯笼在寒风中摇得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不搬个好地方？现在也赚了不少钱，从贫民窟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罗杰收拾着自己的房间，随口问道。
莫尔坐在木椅上，正捧着碗热茶暖着手，听了这话，笑笑道：“我自己倒是能出来，可是那帮娃娃越来越多，带不出来。所以就算了。都住了那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罗杰“嗯”了一声。莫尔手下现在有三十多个孩子，想把他们都带出贫民窟，确实很有难度。
“前几天你说想挑几个孩子跟我学点魔法，这件事儿安排了么？”他转换话题道。
莫尔点点头道：“要是你方便的话，我啥时候都能把他们叫过来，来让你测那个……那个什么东西来着？”
“魔法共鸣。”罗杰接话道。
“嗯，就那个。”莫尔笑道：“先让他们打个底子，说不定以后能当个法师什么的。多几个有出息的，总没坏处。”
“行。”罗杰收拾完东西，坐在莫尔对面。莫尔手上有些闲钱了，半年前还得让罗杰出钱请老师，现在已经可以找个初级魔法师来教孩子了，发展不可谓不快。“不过最近安德烈那边没有找你麻烦么？”
莫尔摆摆手道：“没有，那帮玩意根本没工夫管我。他们正趁天冷的时候，把手往驿道上伸。那个肯特少爷，官面上拉人攒钱，暗底下把大小流氓都放了出去，看起来要跟车马行大干一场的样子。我这种小虾米，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
“那就好。”罗杰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莫尔当年还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现在竟然对安德烈的动向都能了解到这种程度，看来自己先前的灵光一现已经开了花，结了果，罗杰心中也挺美的。
“恩岚来了一封信，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帝都。他现在有些现成的位子。不过看起来，你这边的事也放不下吧。”罗杰又说道。
莫尔“嘿嘿”了两声，他确实没办法扔下那些孤儿。
罗杰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转口问了问最近埃姆镇有什么异常，便送莫尔离开了。随后，罗杰仰面躺倒在旅馆的木板床上，不免也为自己日后的去向担忧起来。
杰尔曼的魔法学校是四年制。四年期满，不论学员的魔力水平如何，都需要离校。如果想继续在学院内学习，只有两种方式：或者成为某个高级法师的侍从，或者需要支付远超普通学员的学费。
罗杰只剩下半年时间了，半年之后，他自然不可能自己花钱读书，也不愿意做谁的侍从，便不得不另寻出路了。
帝国培养魔法师，自然是为了战争考虑。五大魔法学院学成的法师们，超过一半都会进入军队服役。和平年月，去军队无非是日子过得辛苦点，但是积累数年资历，再回到地方上，各种优待足以弥补损失的几年青春。
所以，从军是大多数法师的第一选择。
不愿意从军的法师们，有一部分会去政府机构做一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不过数量却并不多。毕竟，这些舞弄文墨的地方，并不需要一个人会使用魔法，与其它高等学府毕业出来的文职人员相比，法师的竞争力并不高。
另一个法师的热门出路是进入各种作坊，为帝国的魔法民用化进程尽一份力。
这类法师多熟悉法阵学，通过在普通民用机械上铭刻魔法阵来实现各种功能。这些法师的待遇相当于高级匠人，一辈子也算是生活无忧。
还有很多法师会进入各种势力，成为他们武力储备的一部分。遇到什么必须见血才能解决的事情，通常都会有一个法师带着一帮打手嚣张地横扫而过。拥有足够保护的法师就是一个人形炮台，普通乌合之众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至于零散于帝国各种，做着各种其它营生的法师，自然各有各的机遇，并不是法师毕业去向的大趋势。
还有最后一小撮法师，他们是天之骄子，能够进入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进修，有机会成为高级法师。皇家魔法学院的首期为两年，如果这两年内表现合格，则会接受一到两名大魔导士的指导，至此，才算走上了成为人上人的通衢大道。
一旦拥有高级法师执照，除了海量资源的调用权、接触更高级级别资料与典籍的机会、还拥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权力。一名高级法师执照拥有者可以调用低于一百人的地方军队，事后才上交报告。这种殊荣，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可以进入皇家魔法学院的人很少，杰尔曼每年有一个固定名额，便是试炼场之中的胜出者。除此之外，还会有三到十名的推荐名额。
这三到十人，并不需要他们多能打，而是需要他们对魔法学习拥有高出常人的理解力与洞察力。毕竟，帝国的高级法师们参与的是魔法体系的修正与改进，能杀多少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能力。
罗杰自认没什么机会成为一名高级法师。就算他从试炼场上胜出，两年之后也会被皇家学院给踢出来。
可是罗杰也不想参军。几年前这似乎还是一个选项，可是现在，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埃尔斯特帝国必定会在几年之内向南面的阿迪娜帝国动手。之所以现在只是蠢蠢欲动的状态，等的只是一个契机。
只要阿迪娜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整天靠着教宗神术吊命的老皇帝一蹬腿，他的几个谁也不服谁的儿子肯定会掀起一场内乱。
所以，现在加入军队，保不齐一年之后就得上战场拼命。
南方的阿迪娜帝国号称千年帝国，再怎么乱，底蕴犹在，这场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冲撞，像罗杰这种小人物，完全逃不了炮灰的命运……
罗杰也不想给谁家当一条咬人的狗或者当一个匠人。如果他有这种心思，也就不会拒绝安德烈的招揽了。
“难不成回家吃老爸的闲饭？等他不想干了，接班当个三里堡的村长？”罗杰喃喃道。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日子得过得多无聊啊……
“众神赶紧滚回来吧！”罗杰心中毫无虔诚地想着。毕竟，在圣光的笼罩下，神职人员才是最光辉的职业。
至于恩岚，他仍旧热情洋溢地邀请罗杰去帝都。他的来信中隐隐提到，半年到一年之间，战争就会来临，他可是要到军队里边镀镀金的。毕竟，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军功更耀眼的了。
于是恩岚希望罗杰跟着他，一则，他手下会多一个信得过的人；二则，他知道罗杰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法师的尴尬，也算是为朋友谋一条出路。
罗杰有些心动，但是仍旧打算考虑考虑。敌人的刀剑不长眼，歇斯底里地砍下来，才不会管你家里的背景有多深厚，到时候恩岚自己的脑袋都有可能保不住，他这个跟班又能好到哪里去？
其实罗杰经常不太理解恩岚的行为。例如这次，作为一个大财团的顺位继承人之一，犯得着用军功给自己镀金？安安心心发战争财不好么？
想着想着，罗杰的脑袋泛起迷糊来，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