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霍羡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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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听到传唤,推门而入,福了福身子:“夫人有何事吩咐老奴?”
刘氏稳定了神色,先是抿了口手边的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向站着的刘嬷嬷:“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不是有个老乡在宁国公府当差?”
刘嬷嬷没想到夫人这样眼高于顶的人,竟会突然打听起她的老乡来,心里虽满腹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细细说来:“正是,那老乡和老奴是同一日来京师的,如今也是宁国公夫人身边的二等婆子了。”
“很好,你现在赶紧去打听一下,霍家大小姐昨日可曾出门,越快越好。切记,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刘氏温和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竟有些不像刚刚和聂钦说话的那个人了。
“是,老奴告退。”
刘嬷嬷掩门而出,朝府门口去了。
吩咐好刘嬷嬷后,刘氏又是对聂钦展开笑颜:“老爷宽心,左不过是个丫头片子,难不成还真能爬到您头上来么?”
在刘氏眼里,霍祈确有几分聪明。寻常这个年纪的姑娘,不是比哪家铺子的衣裳好看,就是商量着要去哪游玩,可霍祈却行事沉稳,心智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可她最致命的弱点,便是她只有十五岁,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年纪。这些把戏在她眼里,不过是孩童的玩闹罢了,谁又会真的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视作所谓的威胁呢?
“若真是霍祈,那便留不得了。”
聂钦沉声开口,拂袖而去,只剩下刘氏对着满桌子的菜出神。不过片刻,她便不疾不徐地用起饭来,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
……
宁国公府,主院。
今日宁国公府众人皆是容光焕发,不为了别的,只因府中大少爷即将回府。昨日,霍羡已托一个小厮回府传话,说道已在京师馆驿落脚,第二日就将回府。虽说汪氏唠叨了一句霍羡为什么不直接回府,但还是拦不住心里的喜悦。
一大清早,霍家二房夫妇早已按规矩到了主屋等待,看着颇为开怀,只是这笑意是真是假,却无从探究。霍如海今日却难得穿了件玄色纻丝寿纹琵琶袖长袍,端坐在主位上,抿着嘴不发一言。霍祈伴在霍如海身边,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神情。
“爹,你若想去府门口迎大哥,出门右拐就是了,何必这么巴巴望着?”霍祈调笑道。
霍如海收回往前抻的脖子,握手成拳,掩着嘴尴尬地轻咳一声:“谁说我巴巴望着了?他干脆就守在塞外,一辈子都别回来,也省得你娘还要操心着他,挂念着他。”
主屋外,宁国公府府门大敞,几十家仆分列府门两侧,汪氏和老管家张叔早早候在门口。宁国公府行事一向低调,平日里大门紧闭,难得一见的阵仗竟引得不少老百姓守在府门口凑起了热闹。
“宁国公府今儿个怎么府门大开,奇怪!”
“噫!你怎么这都不知道!是霍家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怎么从来未曾见过?”
“据说离家三年,跑去塞外了,具体去做什么了小老儿却是不知。”一个老头捋须议论。
百姓在府门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不到一刻钟,一匹毛色油光发亮的骏马慢悠悠地停留在了宁国公府门口。
还是汪氏身边的抱琴眼尖,高声喊道:“大少爷回来了!”
百姓听了这声叫唤,目光齐刷刷地移向了那匹骏马上的人。
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年从马上翻身而下,腰间别着一把佩剑,泛着幽幽蓝光,面庞神情坚毅,嘴紧紧抿着,显出三分倔强倨傲,姿态自有一股少年将军的风流,竟是半点也看不出三年前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了。
汪氏一听,转头向身后望去,从视线刚落到霍羡身上那一刻,双眼就已蒙上雾气,见霍羡已走至身前,她拉着霍羡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半是哽咽半是欣慰。
“可算是回来了!高了些,瘦了些,也黑了些。在外可是吃了不少苦?”
“娘,不曾吃苦,一切都好。”霍羡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说着,霍羡一撩袍角,作势要跪下行礼。
霍羡只是刚弯下膝盖,汪氏便立刻扶起了他:“回来就好,何必行这些虚礼。你爹和你妹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们可都是盼着你回来,外面风大,赶快进屋说话。”
霍羡点了点头,府门口离主院不远,三两步的功夫便到了,待见到霍如海的那一刻,霍羡的脸如刷了层浆糊一般紧紧绷着,可抿着的唇角却微微发抖,泄露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平静。
他跪下行了个标准的父子之礼:“爹,孩儿不孝,三年不曾归家。”
霍如海深深凝了他一眼,喉头哽咽:“原来还知道回来,先起来吧,坐下说话。”
此情此景落在霍祈眼中,也忍不住跟着意动。霍如海待她向来纵容慈爱,可在霍羡面前却一贯喜欢维持着父亲的地位和尊严,她明白霍如海在意霍羡,也理解霍如海在霍羡面前那份约定俗成的矜持。父子三年未见,有再多的隔阂,也该随着时间达到和解。
霍羡听命起身,寻了主位下一个位置坐下,他望着霍如海身边的霍祈,见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神色恍惚片刻,眼眸略有湿意:“妹妹长高了些,出落成大姑娘了。”
“大哥,好久不见了,欢迎你回来。”
霍祈淡淡笑着,脊梁绷得如一根琴弦,神色却依旧如往常一般冷清,没人能够意识到她内心正奔腾着怎样汹涌的情感。
霍羡算得上是一个极好的大哥,上一世,在霍羡离家之前,他们兄妹二人相伴长大。她的骑射是霍羡手把手教的,小时候,她爱吃油炸萝卜糕,汪氏却觉得伤肝,嘴馋时都是霍羡冒着被汪氏数落的风险偷偷上街买来塞进她手里。
霍羡说,待她成婚,定要给她找来最好的玻璃翡翠打个手镯,为她添妆。可她嫁人时,霍羡没有回来,待霍羡回来了,人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算上生离和死别,她和霍羡已阔别了十年光景,时间长得已经足够让她忘记霍羡的音容笑貌。可当她在怀林再次见到霍羡,记忆中模糊的轮廓却渐渐清晰起来,让人觉得霍羡从未离开。
霍如山望着霍羡,一句话切断了霍羡和霍祈两兄妹交集的视线:“羡哥儿回来了,咱们这个家也算是完整了。”
言笑晏晏的神情,再搭配上温情脉脉的一句话,便顺理成章地拼凑出了一个关爱晚辈的叔辈面孔,似乎是发自肺腑地为霍羡归来而开心。
此话落到霍祈耳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上一世霍羡还没过头七,霍如山便有意无意地求着霍如海抬举霍炽,美名其曰为整个霍家打算,却丝毫未曾顾念霍如海丧子之痛。现在却假惺惺地欢迎霍羡回来,思之令人发笑。
再说了,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心从未拧在一起,又谈什么一家人?
霍羡此时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霍如山夫妇,又扫了圈屋子:“二妹和二弟呢?怎么未曾来?”
“你二妹妹如今嫁去了镇远侯府,所以不在府中。至于炽哥儿,昨日和尚书府的公子哥吃酒去了,还未回府,想来晚上就能见到。”
齐氏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好像一直等着霍羡开口问出这个问题,语调欢快上扬,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霍羡听了,微微一愣,却是侧头偷偷瞟了一眼霍祈,可她神色自若,并未显出什么不自在的神情。他有种直觉,自己离家三年,家中必定出了不少事。
霍如海轻咳一声,语气是藏不住的别扭和紧张:“这三年在塞外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告诉我们你要回来,一封家书都不曾寄回,是还在生为父的气?”
霍羡又是一愣:“爹,一年前我曾托人捎回一封家书,你们没收到吗?”
此话一出,霍如海和汪氏对视一眼,霍如海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霍祈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霍如山夫妇身上扫,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讥讽。
还是汪氏先开口了:“还真是没收到,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却见老管家张叔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老爷,夫人,宫里头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