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江湖不需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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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这样的夜总是很美，很诗情画意。皎洁的月光把黑夜渲染得朦胧而多情，朦胧的月夜总让人感到惬意和陶醉。朦胧本身已是一种让人充满遐想的美，朦胧的月夜更让人有许多富有诗意和画境的联想。

秋歌此刻也正和他的大哥任腾飞，二哥荣耀沉醉在这迷人的夜色之中。在扬州城外观音山脚一处庄园的院子之中，他们交杯换盏，谈笑风生。他们三人已有些微醺，但他们没有醉。酒逢知已千杯少，所以他们喝了三坛了还没醉。他们今夜要在此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等一些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们不会醉。

他们要等的人很多，有十人之多，有从小在荣家和荣耀一起撒尿拌灰长大的小唐，有他俩共同的好朋友钟子麒，有荣耀刚入江湖就认识的笑晓梦，有后来他行走江湖认识的牧野、牧原两兄弟，有他家的世交好友第五刀。有和任飞腾有过命友情的燕秋南，有对任飞腾仰慕、崇拜的乐扬，有和任飞腾性格相近，意气相投的禹在天，还有任腾飞的好兄弟蒙将。

他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一群年轻人，他们将会在此共同规划他们未来的江湖蓝图，一起去开创他们未来的江湖旅程。为了同一个江湖梦想，他们今天将要在此聚会。他们朝气蓬勃，他们意气风发，他们激情澎湃，他们信心满满，他们……未来江湖必定会因他们这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相会而更加精彩。

同样的月，同样的夜，同样是一座庄园。不同的是这是一座坐落在紫金山上的庄园，一座名扬天下的庄园，一座金陵首屈一指的庄园——风云庄。一个小院当中，一棵老槐树下，一坛女儿红，一个中年汉子，一个醉人的夜，一个醉了的夜，还有一个醉了的人。

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醉得头昏眼花，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凝望着天空的明月，痴了，呆了，朦胧了。他的身躯似乎没有了感知，对大地的冰凉毫无知觉，他的双眼之中几乎没有了生机，茫然，空洞。唯有眼角静静流淌的泪珠在轻轻地滚动着，像一条流淌的小河，似在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似在吟唱着一曲悲凉的歌谣，似在挥洒着一阙萧瑟的诗篇。他一定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吧！只是他不愿说，也许是没有人听的缘故吧！

夜悄悄地按着它永恒的轨迹走过，月慢慢地沿着它不变的方向起落，泪轻轻地顺着眼角流向耳畔，时断时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几年，也许几个世纪……，在醉了的他的意识里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甚至已遗忘了时间为何物。小院的大门方向走进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人，虎背熊腰，目光犀利，气场强大。他走到醉汉身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看着他眼角的泪，思绪万千。

许久，他走进院中，提来一桶冰凉的井水，迎头盖脸地泼向醉汉，水花飞溅，乱玉横飞。醉汉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坐起，茫然四顾，他看到了那个中年人，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到了地上的酒坛，他伸手抄起酒坛，仰头狂饮，可是酒坛却空空如也，一滴酒都没有了，就在这时中年人走到他的身旁，伸手在酒坛轻轻一拂，酒坛化作块块碎片“哗啦啦……”掉了一地。醉汉还保持着刚才喝酒的姿势坐在那里，双手还保持着刚才提酒坛的动作，许久他长叹一声，双手无力地垂下。

“你醉了。”中年人说得很平淡。

醉汉无言。

良久中年人还是那么淡淡地说道:“你在江湖上至少也行走了十八年了吧，

你应该早就明白，江湖没有不败的神话，武林也没有不朽的传说，人生谁没有输蠃，谁不曾起落。你想过那些曾败在你手下的前辈们吗？你也曾经败过，这次为何不同？”中年人并没有大声指责，也没有质问，他好像只是在向醉汉轻声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醉汉再次无言，他的思绪凌乱了，他这一生败过至少五次，但前四次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已经忘了失败是什么。尽管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无敌的，可是失败来得让他措不及防。他也曾想过当有一天再失败时会是怎样一幅画面。他一直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他会如灿烂的花火一样尽情绽放，直至成灰烬。只有当他永久的躺下之时，那才是他败了，他不会有痛，也不会有悲喜，他会用他的鲜血为这幅江湖画卷添上一抹艳丽。可这次……

可是为何当时他会选择离开呢？而不是尽情挥洒自己的热血，告诉江湖，他萧龙腾不是不败的，但他败了也轰轰烈烈，输也要输得荡气回肠。是他害怕死亡吗？他觉得他并不害怕。那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当他回来后，他甚至有一刻想到就此了结余生，可他觉得那是懦夫的行为，他不是懦夫。那是什么让他当时选择了那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与动力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也许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让他知道。

或许最合理的解释是他并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他确实败了，他认了。但是输给一个无名少年让他难以接受，他内心之中无法找到一个让自己平衡心态的支点。他内心深处是知道无谓拼命是毫无意义的，只是他一直以来的骄傲让他无法坦然面对他脆弱的自尊。

是的，他就是萧龙腾，他回到金陵一个月了，他醉了一个月了，每天沉醉，每夜迷糊，他醉生梦死，心如死灰，了无生趣。

“作为朋友我要告诉你——江湖不相信眼泪。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你也应该会懂。”中年人的语气还是很平淡，并没有责怪之意。

萧龙腾还是无言。

“作为你的大哥我要告诉你——江湖不需要眼泪，风云庄也不需要眼泪，更不需要一个流泪的“邪影狂刀”。”

萧龙腾依旧无言。

“你见过新生的婴儿吗？”

萧龙腾没有回答，但他有了一丝的反应。

“你是否曾见过婴儿学步，婴儿学步之时他会不断个跌倒，他也会不断站起，如此反复千万遍他才能行走，跳跃，奔跑。你见过有不曾跌倒便会走路的婴儿吗？若是他跌倒便不再爬起来他能学会走路吗？他为何一次次跌倒能一次次爬起来，不断奋力前行呢？因为他们对未知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萧龙腾沉默无语，但他有些动容了。

“如果你当时选择死战，你也许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勇士，你会获得某些人的赞扬，但仅限于一声赞扬而已，其实毫无意义。你选择回来是对的，因为我们更需要一个勇于站起来的萧龙腾，而非一个壮烈的勇士。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你想想吧！”

萧龙腾终于有了一声叹息。

“若败给秦大将军是败，败给武温候是败，败给张三也是败，都是失败有何不同呢，只因张三是个无名小卒便不同吗？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同，作为敌人张三与大将军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是你心中那种固有的观念存在区别。你认败给大将军虽败犹荣，而败给张三却是耻辱。这便是你现在心中最难接受的。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张三和大将军实力一样的强大，甚至更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是你的无知才造成你的失败。你该想想如何去克服你的无知，而不是去纠结败给谁的问题。既然是能打败你的他就是强者，至于他的身份是什么样的毫无意义。”

萧龙腾惭愧地地低下了头。

“半个时辰后到总堂去，是“邪影狂刀”去，如果是流泪的萧龙腾便不用去了。”中年人平淡地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他的步伐那么坚定，他的背影那么从容。

看着中年人远去的身影萧龙腾抬头仰望夜空，夜依旧，月依旧，唯有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似要穿破这夜空，窥探到夜空之外那深邃与浩瀚的未知。

风云庄总堂装饰很奢华大气，尤其是大堂正中那把铺着一张完整白虎皮的太师椅端坐在那比其他地面高出三级台阶的平台之上，面向北方，显得庄重而肃穆。左右两边各有两把同样材质但小了一号的太师椅，也比正中那把太师椅矮了一级。在它们的下首左右两边，每边各有十二把太师椅，每两把太师椅之间有一小几，而椅子靠背上却刻有风暴、风雷、风声……等字样。而大堂正中央是一块长三丈，宽一丈二的空地，整个大堂地面铺着波斯商人贩卖过来的高档地毯。虎皮太师椅的正前方靠近大门处是一扇宽一丈，高八尺的大理石屏风，屏风上是一幅名家的“江山美人图”，正好挡住了大门。再看虎皮太师椅的后面约六尺远的墙中间离地面约五尺处安放着一尊关二哥的全身塑像，纯金打造，闪闪发光，关二哥的下面有一香案，案上有炉，两旁有烛台。关二哥的头顶上方五尺处挂着一块鎏金大匾，上书:风骤风缓风无相，云卷云舒云无常，天阔任凭风云涌，风云涌动漫天空。笔力苍劲，铁画银钩，显然书者功底很是不俗，再看落款为:子浩。原来此字却为东方风云亲笔所书，东方风云字子浩。江湖中人有字的人不多，有字的多为文化人。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当萧龙腾来到风云庄总堂时里面早已坐了三个人，一人坐在正中间虎皮大椅上的正是刚才用水泼醒萧龙腾的中年人，能坐在那个位置的天下只有一人——东方风云。而坐在东方风云左边第一把小一些的太师上的人同样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而目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只有风云庄的左护法——西门晓风，掌管风云庄一切赏罚大权。而右边第二把椅子上坐着的却是一位五十有余的老者，他正是风云庄的风云使者——谈笑生，掌管风云庄的所有文案、机要、财务，他其实更多的扮演的是东方风云的军师角色，他武功不算高，但他在江湖中的绰号很响“小鬼谷”，风云庄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功不可没。

风云庄有庄主一人，东方风云。风云使两人，但如今只有风使谈笑生，云使冷青在半年前遭人暗算，死于非命，凶手至今可明，风云庄觉得百堂的嫌疑很大。左护法一人，西门晓风。右护法一人，百里青云。下设十二堂，分别为负责情报消息的——风声堂，堂主候青衣。负责收保护费的——风雨堂，堂主骆万里。（副堂主正是萧龙腾，武艺比骆万里还高）。负责赌场生意的——风雷堂，堂主马一鸣。负责漕运的——风流堂，堂主洪淼。负责妓院青楼的——风月堂，堂主花芳芳。（唯一的女堂主）。负责高利贷的——风波堂，堂主仇索。负责暗杀的——风暴堂，堂主屠千军。负责守卫总堂的——风和堂，堂主扈容。负责酒楼客栈的——风向堂，堂主楼宇仟。负责保镖押运的——风驰堂，堂主单闯。负责药材买卖的——风华堂，堂主华康宁。负责钱庄典当的——风浪堂，堂主万千一。可谓组织严密，结构庞大，势力雄厚，人才济济。

本来在这大堂之上也是有萧龙腾的座椅的，他的座椅在大堂右边第四个位置上，这些是属于风云十二堂正副堂主们的坐椅。但是他选择站在大堂正中央。

“参见庄主。”萧龙腾中气十足，动作利落，再看不到一丝的颓废，他还是“邪影狂刀”萧龙腾。

东方风云很满意地打量了他一下，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萧龙腾，只是他现在的眼中多了一分内敛。“说说那个差点毁了你的年轻人吧，我对他很有兴趣。”东方风云此刻面带微笑，语气平和，他似乎心情不错，是为萧龙腾重拾自我还是因那个让他感兴趣的年轻人呢？也许都有。

“他叫秋歌，剑法深不可测，我与他一共交手二十九招，看不出来历，也看不出他的剑招是什么招，看似什么招也没有，但他的每一剑都像神来之笔一般，要么攻我的必救，要么防我之必杀，他捕捉战机的能力超乎常人。他的内力也很高，也许在我之上。尽管我败了，但我觉得他赢得未必轻松。”萧龙腾态度自然，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他亳无关系的事。

“对他师门或是武艺的来历可有方向？”

“没有。”

“据风声堂传回来的消息说:他和你交手那天是他踏入江湖的第八天，八天前他第一次出现在襄阳，在白马镇王记铁铺花了三两银子买过一把铁剑，教训过一个小偷。其它的目前风声堂也无迹可查。”东方风衣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为什么会和你交手？”他问萧龙腾。

“他为扬名，我为替手下一个叫冯五的小混混出头。”

“他在笑忘楼破了任逍的三局残局，和任道那帮老家伙喝酒、下棋，在笑忘楼和任逍呆了三天。”东方风云把后来萧龙腾并不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萧龙腾听完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将会是一个大有所为的少年，也会成为一个可怕的对手，至少在武艺上假以时日他会很可怕。”萧龙腾并不因为他败给秋歌而产生偏见，他说得很公允，看来他是真的站起来了。

“也就是说他和你交手并非是和你或者和我们风云庄有过节？”此时说话的是谈笑生。

“是的。那日就算换成了你或是其他人他都会出手的，除非不为冯出头。”萧龙腾回答很干脆。

“这年轻人是个文武全才啊，我对他很有兴趣，你觉得他是否能为我风云庄所用？至少也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谈笑生对秋歌突然很有好感。

“为我们所用我想是没有可能了。”这句话却是从东方风云口中说出来的。

“这是为何？”尽管西门晓风和谈笑生都有这样的疑惑，但他们都很沉稳，所以萧龙腾率先问道。

“在你每天喝醉的这一个多月中，我通过“风声堂”传来的消息得知他和任飞腾、荣耀拜了把子，三人并且帮助向宇涵围剿了朴奕。”东方风云把最近收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我们是否可以再努力争取一下任飞腾，让他们一起为我们风云庄出力？”谈笑生是在对东方风云说话，因为之前他也建议拉拢任飞腾，但是失败了。所以东方风云会说不可能拉拢秋歌了。

“不用了。”东方风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也是个很有面子的人，他不希望自己被人拒绝两次，他的面子可以丢一次，却绝不能在同一处丢两次。

“庄主要不要趁他们羽翼未丰之前把“博乐赌坊”端了？”萧龙腾所说的“博乐赌坊”是任飞腾自己开设在扬州的一个小赌坊，规模很小，但收入足够任飞腾日常开支了。

“不，他们现在还不配做我们的对手，没有必要为些许小事树敌，这几个年轻人不可轻视，只要他们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就任由他们去吧！世上没有太多事情是永恒的，他们就来必一定不能为我所用。”谈笑生考虑的是整个风云庄的整体利益和宏观把控，而萧龙腾想的只是快意恩仇。

谈笑生既然表明了态度东方风云一般是不会反对的。

“晓风兄弟，你让“风声堂”时刻关注这几人，只要不成为我们的敌人就别管他们。再让“风雷堂”的人做些手段，别让那个“博乐赌坊”有太大的发展就行了，让他们做得别太过，同时做得隐密些，免得有人说我们无容人之量。现在我们更多的精力还是要放在“百虎堂”身上。”东方风云对西门晓风说。

“大哥放心吧，我会安排的，现在我们和百虎堂还是需要虚与委蛇的，也许时机很快会到来，我们风云庄便可取其而代之。”东方风云、西门晓风、百里青云是拜把子的三兄弟，江湖人称“风云三杰”。当年他们三人与谈笑生，还有十二堂主中的大半人都是百虎堂的虎帅、虎将，而且与虎啸峰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决裂了，东方风云带着这一帮兄弟来到金陵，另立门户，如今声势已直追百虎堂。而他们与百虎堂明面上一北一南，井水不犯河水，可暗中的争斗却异常激烈。

“萧兄弟，江湖就是如此残酷，赢得起天下，输得了世界，方为大丈夫。我相信你已经放下了，我也看到你放下了，你还是我们的“邪影狂刀”，我相信这次之后你会更加强大，更加坚韧，你的未来可期。”东方风云在如何处理与下面的兄弟之间的关系早已炉火纯青了，偶而的赞扬往往会让下属对自己更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