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颗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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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早风拥有其独特的微凉，在失去了大衣后的加德纳愈加肯定了这点。
右膝以下的裤腿被他奇奇裁去，几道道乱七八糟的划痕令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合礼数。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人会过于在意这点，加德纳便也放弃了回家的打算。
背着海琳娜的艾迪忐忑的看着走在前方的加德纳，身后的人儿在经历过刚才的那些后已经睡了过去，这让艾迪更觉得自己是在钢丝上行走，而下面是无数的铁刺。
一开始他祈祷加德纳先生会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教训他一顿，剁下一只手或是几根手指，在艾迪所知晓的那小小的规矩中，这是他能受到最轻的惩罚。
渐渐的他听到了人声，他们已经来到了街道上，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或许他应该趁机逃跑，他已经见到了加德纳的假腿，一个装着假肢的人是不可能追上自己的，即使自己背着海琳娜也一样，这是他唯一对自己自信的地方。
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加德纳藏于腰间的手枪，也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把包里的钞票还给加德纳，也许是…
前面的人停下来了，这里是卡瑟尔矿工工人公会，向北不远处便是沃尔特矿业公司的大门。
艾迪对此再熟悉不过，在碰到这一系列事之前他几乎一有时间，都会偷偷混进工人课堂学习，而这里是他最常来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这周围都是矿工和公司管理，没有什么扒手。
“为什么？我倒是没想过这次谈话会有由为什么来开头，为什么你会这么说，艾迪？”
理了下自己的衣领，不过没什么作用。它还是倔强的卷作一团，“算了，我们来做笔交易吧，艾迪先生。”
“交易？”
“对的，如你所见，我是一位守法的国家公民，只要你们保证完全保守今天发生的秘密，我来解决你的麻烦并为你们提供住所和工作，如何？”
看着艾迪陷入了沉默，加德纳想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可没这么沉默。
兴许是这一路太过漫长，艾迪先是将背上的海琳娜放在了一旁的树荫下。
“你已经见到了，跟我们一起的那位先生是警局的高级官员，要摆平你们的困难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股凉风划过，让加德纳胳膊瞬间起了一片密集的细小疙瘩，他现在又怀念起自己那被烧掉的大衣了。
“艾迪，你说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永远保持一往无前的信心呢？我认为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厚颜无耻，二是问心无愧。”
艾迪又沉默了，十岁那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而父亲更是只存在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
而在五年前的一场游行中，警察举枪射击了愤怒的民众，而他的母亲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故事不长，缺几乎占据了艾迪大半的人生。
面包、口号、吵闹声、逃跑声、这些可怕的过往注定要伴随他的一生。
“艾迪，我们的国家有数不尽和你相同命运的孩子。妻子失去丈夫、父亲失去儿子、女儿失去母亲，在世界上某个你我所不知道的角落当中，这样的悲剧永不结束。”
“也许你不了解，但人们对孩子的包容程度还是很高的。”
“错误并不完全是坏事，你错了也好，别人错了也好，只要有人犯错事情总能被解决。但就像愈合后会留下疤痕，
有些事情总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存在过错，即使有心偏袒，你的良心也会让你无法作出这样的决定。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也会有可能面临这样的时刻。”
“那才是让人无法释怀的事，所以艾迪，不必再为过去的事愧疚，你是个负责人的哥哥，有你爱的和爱你的家人，所以我认为你值得去开始新的生活。”
对于艾迪，加德纳不再言语。
没有人会因为陌生人一两句的关心而释怀过往的人生，那是上帝的责任。
对于世间凡人来说，唯有情感和时间可以让人同过去的自己和解。
“多诺万先生，您怎么来了？”
同加德纳打招呼的人是卡奈，很奇怪的名字。
据说他第一次下矿时尚不过十二岁，当然，卡瑟尔靠挖矿为生人家的孩子多半会在这个年龄开展工作。
加德纳隐约记得卡奈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却已经称得上老手了。
男人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沾染着浓厚的煤灰，举起的手臂肌肉也同样在微微颤抖。
接着，加德纳便注意到卡奈的手臂停止了颤动。
熟悉的预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加德纳跳离了现在的位置，当他回过身时，一柄短小的飞刃已然插在了泥土路之中。
抬头顺着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路旁的树杈上。
看着那同样破碎的裤脚内晃动的小腿，真是有些令人火大。
经过上一次突然发生的变化，加德纳自觉拉大了和周围人的距离，他可不敢保证那些被扎在人身上的窟窿还会不会和以往一样消失。
“还真是会挑时间啊，你就不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再出来吗。”
拉开了距离，枪膛中也压满了子弹。
说实在的，这次影子造成的麻烦远比不上上次。
“那你早就直接躺在棺材里了。”
看着自己的脸摆出这么咬牙切齿的表情，无论多少次加德纳都适应不了。
他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识时影子似乎也受到了某种限制，这可以有效避免和其进行接触，缺点是容易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加德纳现在很累，他来这里是想的是找到马克，安排好这两孩子后便找张床睡一觉的，所以加德纳没再废话，只是将枪口对准了树杈上的人。
从开抢射杀第一个冒头的敌人开始，生活永远在发生让加德纳不喜欢的事情。
他还没扣下扳机，便见到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年三两步冲上了树干，单手袭向了影子。
不妙的是，少年被影子借力甩飞了出去。
被抛飞的少年身上穿的大衣后缝制着醒目的六颗黑星，这是教会的人。
看来教会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手段，还好当年父亲带自己看的是医生而不是神甫。
被甩飞的可不止是少年，一枚同样雕刻着黑星的怀表滚到了加德纳脚边。
嗯，时间应该是准的，是块好表。
“痛…哎！？”
“躺在这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加德纳走上前只是想把怀表还给他，但对方这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却让他心情好了几分。
少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加德纳，又转身看向自己飞来的方向，影子还在树上，三人都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在加德纳的注视下，影子就这样消失了。
艾迪愣了一下，矿工一行同样如此。
不过也仅此而已，接着他们便看到了已经换了位置的加德纳，似乎没人发觉这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身旁的教会少年，显得有些激动。
“请问，刚才的领域是您展开的？请问您是？等等，你不是…”
躺在脚边的少年一下子跳了起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情况总是转瞬即变，劳埃德找了许久的目标就这样送上了门，要是他能把自己送上劳埃德的门就好了。
“坍塌。”
魔女传授的词汇看来同样身具魔力，起码对面的少年安静下来了，“你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谈这个话题吧，少年？”示意了下周围的看客，加德纳便几步走回了先前的位置。
简单跟卡奈解释了几句艾迪的情况，依靠着钞票的作用，有效的减少了需要说明的时间，卡奈和他的几位老伙计也拍着膀子跟加德纳做了保证。
对于他们来说，财富才是真正可以实施的魔法。
一股混杂着些许腥味的油炸气味穿过了加德纳的鼻腔，虽比不上公会铺有棉絮的板床，但加德纳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