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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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清晨八点十五分, 梅还在厨房里收拾冰箱的时候,听到彼得从楼上轻快跑下来的声音。
没等她叫住对方,背着书包的少年已经匆匆朝她说一句“抱歉梅姨, 我快要迟到,先去上学了”,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剩下桌上的几样早餐一点也没动。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自从那天他淋着雨独自回家以后, 梅就发现彼得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开始将自己整天整天地关在房间里, 或者经常很晚才回家。被问到在做什么时,彼得也只是含糊回答在忙和课程相关的事。他计划在十一年级结束前就修满高中四年要求的全部基础学分, 最后一年则用来上一些ap课程和荣誉课程, 然后是大学申请。
梅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和本杰明或许完全不了解那些复杂深奥的理工科理论与实践, 也不清楚那些课程和大学申请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都很了解彼得, 了解这个被他们亲手带大的孩子。
他这副魂不守舍又焦虑不安的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彼得并不想告诉他们, 避免他们过多担心。
可梅和本杰明忧虑的就是这个。
他实在太像他的父亲理查德, 有一颗充满善意,愿意为他人付出的柔软内心,可每次自己有什么事发生时,却又总是喜欢藏在心里, 内敛到近乎自虐, 甚至是十分固执。
无计可施的梅和本杰明商量一下, 决定去找贝尔纳黛特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这两个孩子从小就非常亲近, 几乎是形影不离。以往彼得出现类似情况的时候, 只要有贝尔纳黛特在,事情总是能很快解决。甚至很多时候,梅都能清晰感觉到,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彼得最愿意保持坦诚的人。
也许只有她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让梅没有想到的是,贝尔纳黛特不见了,连带着玛德琳也好几天没有回家。整个瑞恩家的房子空空荡荡,门窗紧闭,不管白天黑夜都再也没有亮起过一盏灯。
这个发现让她非常惊讶,同时也隐约猜到彼得最近这么反常的原因,应该就是和贝尔纳黛特的突然离开有关。
她回到家里,拨通了玛德琳的电话,担心她们是否遇到了麻烦。
面对梅的关切,玛德琳沉默许久后,最终只是充满歉意地告诉她不必紧张,她和贝尔纳黛特一切正常。之所以会突然离开,只是因为她们一起回到了玛德琳的故乡,想去拜访一下还居住在那里的几个亲人,大概下个月才会回来。
挂断电话后,梅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听玛德琳提起过她们还有什么亲戚。为什么会在圣诞假期还没到时,就忽然带着贝尔纳黛特从学校请长假回去看望亲人?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很紧急的事情吧。”本杰明猜测,同时拨下轮椅上的固定装置,就着杯子里温热刚好的牛奶喝一口,望着彼得刚才消失的方向,半是担忧半是开玩笑般地说,“至少我们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也这么觉得?”梅停下手里正在切番茄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这是目前看来的唯一原因了,不是吗?”本杰明叹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们俩就没有哪天是不见面的。忽然有一个要离开这么久,另一个难免会非常不习惯。”
“可我还是觉得,彼得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反应过度。”梅将做好的三明治端上桌,脸上神色仍旧忧心忡忡,“按理说,贝妮不会一声不吭就走,至少出发前肯定告诉过他。可他这样……”
话说到一半,梅忽然古怪地沉默下来,神情严肃。
本杰明不解地看着她切煎蛋切到一半便凝固住的动作,问:“怎么了?”
“他的表现,不太正常。”梅缓慢而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我是说,就算从他们两个是好朋友的角度来看,他这样也实在有点怪怪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本杰明已经理解了梅的意思。
他喝完手里的牛奶,抬下眼镜,语气沉稳而宽慰:“我倒觉得这只是迟早的事。毕竟他们从小就彼此陪伴,相互依赖,也最了解对方,会逐渐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实在太正常不过。改天吧,我会找机会和彼得谈谈看,试着问问看,别担心。”
“但愿真是这样。”梅稍微放心下来,但仍有一种细微的隐约不安感在叨扰着她。
吃完早餐后,梅打开电视,摘下冰箱门上的便条,开始计算今天下班回来的路上需要购买的食物与其他家用补充。
电视里,号角日报的记者正在报道着纽约市郊区出现的怪事,大批量植物在一夜之间全部腐坏死亡,目前原因不明。
“梅?这个植物园不就是你工作的那个吗?”本杰明看着电视里的画面,莫名觉得非常眼熟。
梅回过头,仔细辨认一下字幕上的地址和画面,顿时感到非常惊讶:“是的,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天哪,怎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
“也许是水源出问题了。”本杰明眉头紧皱,“你今天去上班的时候记得别喝那儿的水,去超市里买水喝吧。”
“我会的,别太担心我。”梅低头吻了吻本杰明的侧脸,取下门口挂着的厚外套穿好,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迎面吹来的初冬冷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同时回想起早上彼得出门前,她似乎看到他只穿了一件并不算多厚实的深绿色工装薄棉外套。
这样的天气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冷。梅担忧地叹口气,裹紧大衣朝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饱含凉意的冷风一直不徐不疾地吹着,从皇后区一直刮到东河对岸的曼哈顿。
彼得正抱着那只被卡在树上,因为不断挣扎而有些轻微受伤的小猫跳下来,将它交给树下那个哭得双眼泛红的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家去吧。”
“谢谢你,蜘蛛侠。”小女孩擦着眼泪,垫脚拥抱他一下,抱着小猫很快跑远了。
拉住蛛丝跃落在大楼顶端,彼得将注意力从一切正常的街道转向不远处电子屏幕上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要上课,顿时拍一下额头,低声懊恼着去寻找被他一开始挂在树上的背包。
今天早上有卡兰夫人的微积分测试,任何敢迟到的学生都会被这位铁面无情的老师坚决拦在门外,然后处以来年重修的可怕惩罚,就算彼得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也别想有任何通融。
一路从曼哈顿赶到皇后区中城高中教学楼,彼得在天台角落里换好衣服,单肩背着背包,混在一大群匆匆忙忙冲向教室的学生群里,向三楼的微积分教室跑去。
总算赶在最后一道生死线般的铃声结束前坐在座位上,彼得略微松口气,靠在椅背上,手里习惯性地转着笔,暖棕色的漂亮眼睛半垂着,年轻俊秀的脸孔面无表情。
杰西卡拿着试卷与演算纸分发到他面前,眼神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浓郁担忧。
她记得从周一开始,彼得就是这样一副莫名沉默寡言,谁也不想搭理的消沉模样,到今天也没有任何好转。
她试着和对方说上话,想知道他究竟在烦恼什么,哪怕不能真正帮助他解决问题,替他分担一下也是好的。然而每次当她鼓起勇气打算询问对方的时候,彼得又总是会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对方打就很急切地离开,似乎被什么非常烦恼又忙碌的事牵绊住。
再加上现在是上课时间,显然更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杰西卡抿住嘴唇看了他片刻,最后只将手里的试卷递过去,轻声对他说:“考试好运。”
彼得接过来,勉强笑下算是回应:“你也是。”然后他便低头专注于试卷上的题目,不再抬头看对方。
测试的内容对他而言并不难。彼得一边审题计算,一边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那几份记录了有关逆世界,以及莫洛尼家族是如何被pib组织里的“开创派”给一步步逼迫到如今这样四散分离,后裔凋敝的凄凉局面的秘密笔记,已经被他翻看过许多遍。
但那台一同被发现的笔记本电脑却因为损坏而无法开机。彼得尝试将它小心拆解开,找到了需要更换的几个关键元件,但因为款式特殊,还需要定制购买。
目前更换的元件还没送到,电脑里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资料他也无从得知。
周二时,彼得去过玛德琳工作的舞蹈学校,名义上是为了将修好的照片送过去,实际上是想要打听玛德琳这几天都没有回家的原因。
却没想到,乔安娜告诉他说,玛德琳在上周末时请了长假,估计要下个月圣诞节前才会回来。这让他感到非常惊讶,同时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追问对方是否清楚玛德琳的请假原因。
“这个我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是要回家去看望几个亲戚。”乔安娜边回答边抽出照片仔细欣赏一遍,忍不住笑着夸赞彼得真的非常擅长拍照。
心里越来越多的疑虑与不安让彼得完全没有心情去聆听她的赞美,但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克制着礼貌道谢,然后接着问:“她是忽然做了这个决定吗?”
“可能是因为有家人来找她了吧。”
“家人?”
“啊,我听助教小姐说是一个叫泰德·莫洛尼的男人。玛德琳见到他好像很激动,没聊多久就一起离开了。她就是在那时候请的假。”
又是泰德·莫洛尼。
彼得皱起眉尖,越发肯定泰德一定是知道许多事情的。但玛德琳忽然离开,并且从未向他询问过有关贝尔纳黛特下落的反常行为,让彼得感到很不解。
已经这么多天过去,玛德琳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外孙女已经失踪。尤其那天下午,她是和彼得一起找借口离开的,如果玛德琳发现了,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泰德跟她说了什么?还是……他知道贝尔纳黛特被暗核带到哪里去,所以和玛德琳一起离开去寻找她?
想到这里,彼得立刻冲出舞蹈学校大门,连身后乔安娜拼命叫着让他等一等,她还没有将摄影费用的剩下一半付给他的话都没当回事,只边跑边用手机找出玛德琳的电话号码拨出去,但始终无人接听。
他又找到贝尔纳黛特的号码按下通话键,焦急无比地祈求着对方能接起来,说一句她一切平安。
“拜托了,求求你,快接电话吧,拜托了……”他自言自语着不断朝前跑。
染着夕阳温暖色彩的初冬晚风不住地朝他衣衫里灌,带来密密麻麻的凉意。街道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嘈杂的汽笛声此起彼伏。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清冽而柔和:“嗨,这里是贝尔纳黛特·瑞恩的语音信箱。我暂时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我会在稍后立即回复你……”
他一下子失去所有朝前跑的力气,停在暮光遍地的十字路口,心跳因为疾跑而变得格外激烈,回荡在胸腔里沉淀成一种绵长尖锐的痛苦。
周围每一个人都有着要去的地方,或独行或结伴。他们从彼得身边来往经过,说说笑笑,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忽然停下来,好像一下子迷失方向的少年。
红橙色的夕阳悬挂在路灯上,光色如同颓靡的火焰,充满怜悯地照耀着他。
“贝妮……”彼得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声调里的颤抖压下去,语气生涩,“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听到这个,但是……拜托了,如果你听到的话,回个电话给我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求你了,回个电话给我。”
他感觉自己快要说不下去,只能匆匆挂断电话,用衣袖抹过脸,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在路上,仿佛被刚才的疾跑耗光所有力气。
几天过去,彼得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电或者信息。贝尔纳黛特的电话打过去也永远是她的语音信箱提示音,他已经听过无数遍。
除了那条每晚帮他隔绝所有干扰,陪伴他入睡的影纱,这是唯一能让彼得感到些微安慰的东西。
每当他因为调查毫无进展,或者因为解决逆世界怪物所带来的各种麻烦,还要应对警方的戒备和家人的担忧而不得不持续撒谎——这所有一切的压力堆积起来,让他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拨出贝尔纳黛特的手机号。
电话那头的熟悉女声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提示:“……有事请留言,我会在稍后立即回复你。”
彼得沉默了又沉默。他其实没有什么能说的,只是很想听到她的声音而已。
很快,卡兰夫人宣布考试结束,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片欢呼与哀嚎。
彼得收好东西走出教室,听到周围许多学生都在抱怨这门课的测试难度太高,期末考试要是再不通过就只能重修。
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后,大家都纷纷结伴跑向更衣室,快速换好衣服,准备冲向餐厅加入新一天的抢座位大战。
并不算多宽敞的男更衣室里人满为患,过于嘈杂的环境让彼得感到头痛,本该早就适应的敏锐感官又开始折磨得他心烦意乱。
换好衣服后,他正准备离开,同班的加里·凯德忽然从门外闯进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门关上,却很快被追上来的汤普森·弗莱士和其他几个人一把将门推砸开。
厚实的铁门撞上加里的额头,将他鼻梁上的眼镜砸落在地。他慌忙想要去捡,又被弗莱士一脚踩上手背,怒气冲冲地将他踢开,满脸凶相:“你是有什么毛病?!”
加里痛苦地捂着手和被踢中的胸口,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朝后退,一边挪动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周围几个还在换衣服的男生见到这一幕,全都瑟缩一下,或厌恶或畏惧地绕行离开,不想参与到这种事里,没有人理会加里的眼神求救。
“对不起有什么用?!”弗莱士怒吼着步步紧逼,高壮魁梧的身材让他看上去就像头发怒的雄狮,“整个队伍就因为你一直失误才输了比赛,蠢货!”
说着,他伸手抓住地上满脸恐惧的加里将他提起来,却听到一旁的彼得忽然开口制止道:“放开他。”
弗莱士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对方的表情狰狞又轻蔑:“别多管闲事,帕克!我今天没兴趣修理你!”
“我说放开他。”彼得同样语气不善,似乎比起弗莱士,他此刻的心情更差。暖棕色的眼睛迎着灯光,带着一种剔透如冰的冷亮。
周围的几个男孩有点诧异地相互看了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吹了声口哨。弗莱士扬起眉毛,丢开手里的加里,大步跨过他,朝不远处的彼得走去,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我都说了今天不想修理你,你还非得往上凑,是吗?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吗,帕克?”
彼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被对方充满攻击性的态度吓到,反而冷静回应:“那我想,也一定没有人告诉过你,不管比赛输赢如何,欺凌自己的队友都是不对的。”
“哇哦。”旁边看热闹的詹姆斯扯开嘴角,阴阳怪气地夸张感叹着,“书呆子在教我们要如何与同学友爱相处,就像那些弱智课本上写的那样,哪怕对方是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真是太感人了,我们怎么就没有这样高尚的觉悟呢?”
“因为他不用参加比赛。”崔弗不屑地回答,然后又恶意满满地补充,“哎呀,我忘了,他连每次体测都是垫底的家伙,当然要维护这个害我们输掉比赛的蠢材了。毕竟,废物都是报团的嘛。”
他刚说完,周围几个男孩顿时笑作一团。
“这会是你今天所做的最差劲的选择,帕克。”詹姆斯故作遗憾地摊下手,“弗莱士可是正在气头上,你会被揍扁的。”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崔弗冷笑着旁观,“有这么丰富到多余的正义感,为什么不去当警察呢?或者去当蜘蛛侠的小跟班?让他教教你下次不自量力又头脑发热的时候,该怎么挨打更体面一点。”
说完,他们再次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嘲笑声。
彼得眉间的皱痕更深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这段时间以来不断堆积在心里的各种烦躁感,伸手将衣领从弗莱士手里抢过来:“我今天不想跟你们吵架,让加里走吧,这儿再闹下去就会有其他人甚至老师过来了。你上次的处分还没撤销吧?”
“我原本也不想跟你吵架。”弗莱士推了他一把,摆出一个明显带有挑衅和鄙视意味的动作,“但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抓住彼得的肩膀,提起膝盖撞向他的腹部,却被彼得轻易躲闪过去,还反手扣住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弗莱士低声咒骂一句,试图挣脱,可对方的力气比他预想的大得多。他尝试了几次,竟然没能成功,这让他感觉非常惊讶且恼怒。
少年的身形看上去并没有过于夸张的强健,个头也比面前这个接近一米九身高的壮硕运动员明显矮了几英寸。弗莱士完全想不通,他哪里来这么惊人的反抗力量。
彼得并不怎么用力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反拧着抬高,眸色温暖的漂亮眼睛里似乎有格外压抑的火焰在挣扎着明灭,随时会挣脱出来的暴躁。
过于陌生且强硬的神情,看得弗莱士一愣,莫名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他盯着弗莱士,再次重复:“我说了,我今天不想找麻烦。请让我和加里离开!”
说完,彼得松开他的手,绕过面前还在发愣的少年,走到加里面前伸手将他拉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留下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被耽搁了一会儿后,再来到餐厅已经是最拥挤的时候。
彼得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端着餐盘来到热食区,草草拿几样东西应付了事。
正低头在口袋摸索零钱,准备递给面前的收银员时,蜘蛛感应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刺痛起来。而且和上次贝尔纳黛特在剧院遇到危险时一样,这次蜘蛛感应带给彼得的预警也是来自远处,并且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与此同时,餐厅电视里开始播放一则关于纽约郊区植物园,出现大批量绿植死亡的新闻。
他莫名其妙地仰头看了片刻,顿时心头一跳,认出那是梅姨工作的地方,同时下意识回想起霍普警长叮嘱过的话:
“毒藤是一种会深入整个地下并释放毒素的东西,我最近一直在关注纽约市里有没有植物忽然大片死亡。如果有的话,那就表示一定是毒藤出现了。”
难道说……
还在他忍耐着这种疼痛飞快思考时,收银员已经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付钱,小朋友,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抱歉。”彼得很快将零钱递过去,走到正朝他挥手的哈利面前,放下手里的食物,却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呃……哈利,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得立刻去一趟实验室,可能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回头见!”
说完,他背着背包迅速朝外跑去,留下哈利满脸茫然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什么情况?这是实验室着火了吗?”
从中城高中一路赶到蜘蛛感应所指示的地方,彼得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狼藉。
到处是焦黑濒死的**植物,花棚上的常青绿植也枯萎成了一层黑色的,类似萎缩血管一样的东西挂在周围。满地大棚培育出的成熟瓜果也全部发黑,变烂,被蛀空,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腥臭气味。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一株植物是幸存的,简直就像被泡进硫酸以后又捞出来那么触目惊心。
彼得动作灵敏地从围墙顶跳下来,走到那堆几乎腐化成烂泥的不知名花卉前,注意到有许多发灰的黏液四散堆积在上面。他立刻意识到,周围一定出现过魔犬之类的逆世界的怪物。
那植物园里的人……
他慌忙朝外跑去,拉住蛛丝跳落在建筑物顶层,试图借助高处的视野优势在空荡宽阔的植物园里寻找到自己亲人的身影:“梅——!梅——!”
无人回应。但蜘蛛感应已经再次刺痛着向他指出危险来临的方向。
他低头,看到大块破裂的碎玻璃从五楼掉落下来。一个浑身挂彩的年轻男人正浑身战栗着试图爬出窗台,过度强烈的恐惧扭曲了他的声音,连求救都是嘶哑的:“救命……求求了,上帝啊,救救我,救命——!”
狭窄的窗台已经没有更多空间可以让他退缩,可面前走廊里那头魔犬却仍然在一步步朝他逼近,最后跳起来直扑他的头颅。
他惨叫着从窗台坠落下去,却被一缕极细的蛛丝及时黏在腰间拉停,又悬空在大楼外。
红蓝色的身影从头顶轻敏迅捷地一闪,穿过已经破损的窗户,精准无比地踢在那头魔犬的咽喉部,将它踹开到走廊另一端。
知道这些怪物是有严格且密切的团队协作习惯的,彼得没给那只刚缓过劲的魔犬任何呼叫同伴的机会。
蛛丝黏住魔犬狰狞大张的花萼状口器,限制住它的行动,将它拖到彼得面前。熟练找准魔犬的弱点掐下去,轻巧一拧,将它的脖颈立刻折断开,手里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怪物立刻不动了。
陆续又有十来只魔犬从安全通道或者楼梯口冒出来,嘶吼着打算围攻看上去势单力薄的少年,却被彼得很快用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这是这段时间多次和这群怪物交手以来,他发现的最快处理办法。在没有火焰和散弹枪之类威力较大的枪支时,足够强的外力也能将这些低等级的怪物摧毁。
将手里已经失去活动力的尸体丢开,他跳出窗台,拉住蛛丝,倒挂着来到正在因为悬空而尖叫不已的年轻男人面前:“别害怕,就算你坐在一辆家庭轿车里,这根蛛丝也足够将你拉住,我向你保证。”
“蜘蛛侠……”
他满脸苍白地抓着那根唯一的救命蛛丝,全身冷汗止不住地朝外冒,听到对方问:“听着,我马上会你放下去,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明白吗?还有,我想知道这栋大楼里大概有多少人?平常养护人员不在大棚里的时候都在哪儿?”
“我……我不清楚今天到底有多少,但是我们日常……日常状态下一般是七八十个人会在岗位上。”男人哆哆嗦嗦地回答,“至于养护人员,不在大棚的话,可能,可能在行政楼的休息大厅里,他们一般喜欢去那儿。”
“谢谢。”说着,彼得单手拎起那根蛛丝不断收束着,一把抱住几乎已经腿软到无法站立的男人跳回地面,来到侧门口,“外面是安全的,快出去吧。”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以后,彼得很快来到行政楼的休息大厅。
这里聚集着更多的魔犬,地上横七竖八全是被袭击分食的人类残骸,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里,深红色的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最后一扇大门也被魔犬撞开。隔着一整个大厅的宽阔距离,彼得在那群惊慌失措着试图逃跑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因为惊吓过度而脸色惨白,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梅。
他倒挂在天花板上,迅速用蛛丝将那几只正准备扑进门内捕猎的魔犬拉回来,毫不留情地甩在一旁。
紧接着,更多丝线拦截在大门口,交织成一张结实无比的网,将魔犬们全部阻挡在外。
恐慌让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红蓝色身影,听到他用一种非常不高兴的语气警告:“真是抱歉。但我记得这座植物园的门口应该只挂着英语欢迎语?那说明这里只会给人类和听话的狗狗们提供观赏服务,你们最好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另外找地方团建吧。”
他的出现显然让魔犬们变得格外焦躁起来。
数十只怪物盘踞在大厅各处,朝彼得威胁性地低声咆哮着,全身紧绷着徘徊不前,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很奇怪,这种情况在最近出现得越来越多。每当彼得终于被这群怪物弄得非常不耐烦,甚至是生气的时候,它们就会表现出仿佛受到致命威胁的紧张,开始裹足不前,却也死守着不肯后退。
来不及去考虑魔犬行为异常的真正原因,彼得一边掩护着身后大门里的人赶紧从逃生通道离开,一边躲闪着魔犬们配合默契的进攻。借着行动快速,动作灵活的优势,彼得拉住蛛丝绕离魔犬的正面,稳稳踩站在墙壁上,用蛛网将它们暂时限制住行动。
做完这一切后,他很快来到刚摇晃着站起来的梅面前,伸手扶住她:“小心点,女士。我得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跟我来吧。不过,最好闭上眼睛。”
说完,没等梅做出任何反应,彼得已经背起她跳出窗外。突兀而刺激过头的失重感让梅惊吓到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抖个不停地拼命抱紧对方。
有警车正在朝植物园所在的方向赶来,彼得听到熟悉的汽笛声,主动停下来,朝最快到达的其中一辆车招了招手。
他们运气不错,第一个到达的是巴伦警官,也是部分被彼得数次救过命,所以对蜘蛛侠非常友善且信任的一线警察之一。
“需要帮忙吗?”巴伦下车跑向他们,接过梅小心扶坐在地上,同时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魔犬的数量很多,希望你们这次带了火焰枪。”彼得边说边蹲下身,看着因为过度受惊而脸色苍白,一直伸手捂着胸口,好像马上就要喘不上气的梅,不由得着急起来,“她的情况很糟糕,能请你帮我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去吗?”
“救护车就在后面,很快就到。”巴伦说着,低头用别在上衣口袋上的对讲机催促救护车立刻过来,这里有幸存者急需救治。
彼得伸手握住梅颤抖不已的手,努力安慰对方,试图让她能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我,好吗?放松点,深呼吸,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个说话方式和声音,莫名听起来很像彼得。梅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蜘蛛侠,视线因为缺氧和呼吸困难而有点模糊,冷汗从手心和额头不断冒出来,身体抽搐。
她尝试说出谢谢,可是舌头不听使唤,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彼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始终毫无血色的脸孔,语气焦急而带着明显的哀求:“不用说话,努力调整呼吸。我需要你好起来,好吗?拜托了,我需要你好起来……”
新的警笛声在逐渐靠近,巴伦警官起身:“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纷纷下车,将梅小心翼翼接上去,戴上吸氧面罩,开始监测她身体的各项数据。
巴伦警官与其他几名刚到的警员纷纷从警车里取出火焰枪,朝仍然还在看着救护车里的彼得提醒:“放心,这位女士会没事的。现在我们还有更麻烦的东西需要对付。”
“谢谢……我是说,是的,她会没事的。”彼得艰难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朝巴伦说,“你们跟在我后面,随时小心。”
“没问题。”士会没事的。现在我们还有更麻烦的东西需要对付。”
“谢谢……我是说,是的,她会没事的。”彼得艰难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朝巴伦说,“你们跟在我后面,随时小心。”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