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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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半,按贝尔纳黛特和玛德琳约定好的“特殊时期”惯例来说,是一定不能出门的。但那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去和霍普警长见面。
“没关系,我去就行了。”彼得一边安慰她,一边咬着手里的蛋卷,“等我回来以后再来找你,别担心。”
贝尔纳黛特停下来,沉默地思考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对方,表情平静:“七点钟的时候,你到我房间外的树林里等我。”
彼得愣了下:“可要是玛德琳……”
她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外婆最近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寻找泰德·莫洛尼和有关‘暗核’的事,我偶尔晚一点回去应该也问题不大。何况,也不能总是让你这样为了我的事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她说这话的重点是,不能让对方一个人去,可彼得似乎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停下吃蛋卷的动作,他微微侧头看着面前的少女,抿住嘴唇,深棕色的眼睛缓慢眨了眨:“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贝尔纳黛特同样诧异地看着他,听到他继续说:“遇到一个人难以解决的困境就一起想办法。我们不是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吗?”
可她刚才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不太想再麻烦自己。
尽管他知道贝尔纳黛特一直都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类型,但是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他们之间,随之而来便是格外刺人的疏离感,让彼得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来名字的不舒服情绪,闷闷地堵在他喉咙里。
“所以才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她解释,清丽脸孔上向来沉静的神情微微变化一下,看起来仍旧有点茫然,似乎并没有完全弄清楚对方到底在介意什么,只下意识安慰到,“而且要是让梅和本杰明发现你晚上不在,你也很难应付吧。还不如到时候就说我们俩一起出去了,也免得他们担心不是吗?”
回想起上次彼得告诉她,本杰明似乎已经意识到他有什么秘密正瞒着他们,但彼得却无法开口向他们坦率托出一切的内疚模样,贝尔纳黛特觉得这样相互掩护的善意谎言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
至少这确实能让本杰明他们少担心一些,也能让彼得不用再独自面对必须隐瞒家人的负罪感。
可听完她的解释,彼得看起来仍旧没有高兴多少,只一边点点头,将手里剩下的蛋卷吃完,一边将脸别开,浓密眼睫低垂着,看不清他的眼神,白净漂亮的脸孔上面无表情。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敷衍式附和。
贝尔纳黛特沉默几秒,语气听起来有点困惑:“你不高兴?”
“呃,我……”
“彼得。”
她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没再说别的,冰绿眼睛迎着落日余晖直直望着对方,在伞面的阴影中呈现出一种过于剔透的清澈明亮。
彼得有些泄气又像是妥协似地叹口气,进而略显生涩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不希望我再……参与到你的事里一样。”
“你说,太麻烦了,还有‘你的事’之类的。”他重复贝尔纳黛特一开始的话,眉尖不自觉地皱起来,“可是那并不麻烦。我帮过很多人,而且都是我不认识的,做这些也是出于我自愿的想法,尤其是……我是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彼此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可你忽然那样说,感觉就像是……”
他没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这种拥堵在他胸腔和喉咙里的莫名感觉,但贝尔纳黛特还是理解了,并替他总结到:“就像是和之前那段时间一样陌生了?”
她说的是彼得刚被蜘蛛咬过那段时间。那时候他们就是莫名其妙地逐渐疏远,然后紧接着便发生了一系列噩梦般可怕的事。
被精准猜中心底微妙感受的少年轻微紧绷一瞬,低头看着依然面色平静的同伴,听到她说:“但我保证我不是那个意思,彼得。”
“我只是觉得如果那样的话,你又要一个人去布鲁克林酒吧,又要做其他的事,比如城市巡逻,会很累。”
看起来这个解释让他松快多了,眉眼间那层隐约的不安感也随之散去,重新露出如往常一样的温暖笑容,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深棕色的小鹿眼睛又暖又亮。
贝尔纳黛特跟着浅浅笑下,又随口继续补了句:“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一句话就习惯多想了?”
这个问题让彼得顿时陷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茫然中,甚至直到回家里开始吃晚餐时都还有点没回过味儿来,老是用叉子去漫不经心地戳弄着盘子里那些裹满黑椒酱的可怜蘑菇。
贝尔纳黛特问得对,他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一句话而不受控制地多想了?
“彼得?”梅姨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放下刀叉,眼神担忧地看着他问,“你还好吗亲爱的?”
“我没事。”他抬起头,看到本杰明和梅姨都在非常关切地看着自己,于是不得不认真重复一遍,“我真的没事,只是在想最近几门恰好要集中测试的科目,还有一些荣誉课程要交的论文,该怎么安排一下复习时间比较好。”
将话题转向梅和本叔不熟悉的的领域是最安全的选择。
果不其然,他们听完后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只理解地点点头,提醒他再怎么样也别弄得太晚才睡觉,同时讨论起地下室积水的问题。
吃完饭后,彼得到地下室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应该是出水口堵塞住了,于是又回到家里去找了瓶疏通剂将出水口的问题解决,顺便简单打扫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时间差不多到了晚上七点,和贝尔纳黛特约定的时间。彼得用事先两个人约定好的借口告诉了梅姨和本杰明,然后很快背着背包跑出门,动作轻快地来到街对面的瑞恩家,绕到屋子后面的小树林。
他一抬头,看到穿着件挑染有雾霾蓝的高腰毛衣外套与白色长裤的少女正蹲在花架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看,顿时吓一跳:“贝妮?”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玛德琳刚刚才下楼准备出门,这会儿可能还在家。然后,她松开抓在窗户上的手,直接跳了下来。
按照贝尔纳黛特的设想,接住她的应该是自己的影子。她们之间已经配合过无数次,早就默契十足,她无需担心自己会受伤。
但没想到的是,彼得的动作比影子还快,直接跳起来稳稳接住了她,留下一旁发现自己很多余的影子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
“谢谢。”贝尔纳黛特站稳在地上,松开对方,“其实影子会接着我的,不过看起来你的反应速度更快。”
“也有蜘蛛感应的关系。”
她疑惑地看着对方:“我以为那只有在你遇到危险时才会有用。”
“不全是。”彼得解释,“比如上次剧院里出现怪物时,虽然我不在现场,但蜘蛛感应也有提醒我,所以我才能及时赶过去。或者本叔和梅姨有什么危险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
贝尔纳黛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由衷感觉这真是一种bug般无敌的超能力。
他们躲在屋子背后的小树林里,等着亲眼看到玛德琳搭车离开以后再一起走出来,同样也拦下一辆车,去往朝布鲁克林区的那间酒吧。
和上次来时的清净客少不同,晚饭时间后的酒吧里已经有了许多人,吧台边与靠墙的一排座位已经坐满了人,而且还在逐渐变得更加热闹。
格外嘈杂和充斥着杂乱刺激性气味的环境让彼得很不适应,空气里满是呛人的烟酒气味与各种各样的浓烈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闷浓浊。过于敏锐的感官暴露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他感到非常折磨。
见到他们来,店长一边调酒一边朝靠墙角落里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顺便还冲贝尔纳黛特吹了声短促的口哨示意。
没去理会对方略带轻佻的举动,她很快看向那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和彼得一起走过去,果然看到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他看起来大概已经年过七十,满头白发,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干练的军绿色登山装,留着浓密而不修边幅的花白胡须,手部有明显的陈旧伤疤。和许多普通老人总是有些神态疲倦,视线昏散的状态完全不同,他的眼神仍然保持着锐利清明,整个人在灯光下看上去精神十足。
“您就是吉姆·霍普警长?”彼得主动开口问到。
“凯文说有两个孩子在到处找我,因为好奇有关霍金斯镇的事。”霍普边说边端起面前的低度酒精饮料喝了一口,旋即不悦地皱眉低咒,“这他妈算哪门子的酒,一点味道都没有。”
“其实我们是想知道关于霍金斯国家实验室的事,跟最近纽约出现的那些怪物有关。”贝尔纳黛特看着他,“拜托了,霍普警长。”
“那个地方?”他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有好奇心与冒险精神是好事,孩子。但是有些事,我建议你们还是放着让警察来解决,这样大家都会安全很多的。”霍普皱着五官喝掉杯子里的液体,然后又问,“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事实上,我之前就联系过您。”
彼得说:“您还提醒我,那些怪物会顺着血腥味寻找猎物,所以千万不能受伤。”
“原来是你。”
他侧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深褐色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又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吐出的淡青色烟圈在灯光下扩散成一团半透明的发亮薄雾:“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好奇心应该放在别的地方,对那些怪物感兴趣可不是什么好事。它们是捕猎者,吃任何活着东西,包括人,把人当做食物,就像我们吃牛排汉堡一样,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贝尔纳黛特回答,语气平稳冷静,表情不变地看着面前的老警长,“我在剧院里看到过。”
她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让她后怕与不安的情绪,然后在霍普的注视中继续说:“所以我也杀了它们。”
这回轮到霍普瞪大眼睛了。
他深吸一口手里的香烟,零星的烟灰从他略带颤抖的手指间掉下来:“抱歉,我年纪大了,可能没听清。你说你什么了它们?”
“我杀了它们。”
贝尔纳黛特重复,冰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如同两泓落满薄霜的翠色湖面,冰凉灿烂。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桌面的烟灰缸阴影上。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以后,彼得连忙叫住她:“贝妮?”
“没关系彼得。”她安慰,“霍普警长早就见过类似的人和事了。”
如此笃定的语气让霍普本能地警惕起来,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两个孩子是不是pib派来,并且早就暗中调查过他的,右手甚至职业病似地想要去腰间摸枪,但他今天并没有带枪出来。
“不,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些人。我之所以会知道,是你的影子告诉我的。”
说完,她的手指滑动一下,原本僵硬单薄的烟灰缸影子立刻活动起来,并逐渐开始变形,灵活如一条细小的蛇类迅速缠绕上她的手指,盘踞在她的手腕间。
霍普被这个场景震撼到,再次看向贝尔纳黛特时,注意力明显放在了她的眼睛上,呆愣片刻后才重新开口,喃喃自语着:“我一开始就该意识到的,这样的眼睛颜色……你是莫洛尼家族的后裔。”
意识到这点后,一种复杂又极度感慨的神情顿时呈现在他脸上,让他忍不住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伸手抹了把脸,夹着香烟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接连不断的烟灰抖落如蝶:“天哪,我还以为他们全都已经……我以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们家族的人了……”
他还没说完,几个端着酒杯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便结伴朝这个原本还算安静的角落里走来,然后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前。
霍普拧起眉毛,很快将手里的香烟摁灭,然后起身:“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
说着,他们很快起身离开。
结账时,霍普不小心碰到了柜台边的一杯卡琵利亚。
装着半满酒水的玻璃杯立刻往下掉,却被一旁的彼得几乎是同时伸手接住,速度又快又稳,连一滴酒都没撒出去,重新掉回杯子里的几颗冰块和切片的青柠正摇晃着沉沉浮浮,飘开浓郁的酸甜酒味。
“反应很快。”霍普一边表情谨慎地称赞着,一边缓缓将手里的几张纸钞叠了叠,想要装进上衣口袋里,却因为分神而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顶着周围人宛如活见鬼一般的震惊眼神,彼得将手里的酒杯放回那位坐在柜台边的女士旁边,双手抄进裤袋里,脸上挂起一个又乖又甜的迷人笑容,眨眨眼,认真解释:“我当过几年校队的接球员,所以比较顺手。”
霍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出门前,店主还一边将一颗切了口的金桔嵌在酒杯边,一边朝贝尔纳黛特说:“期待下次见到你,绿宝石眼睛的美人,我等着你。”
这话让彼得忍不住翻个白眼,扶着玻璃门的动作顿了顿,松手时还有点恼火地轻轻甩了下手。沉重的哐当声顿时从门框处传来,整个玻璃门都在颤抖。
霍普惊愕地看着那扇还算顽强着没碎掉的大门,目光再次落到一旁的高挑少年身上:“我猜你最近可能是在转行练举重了?”
彼得尴尬地扯开一个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贝尔纳黛特收起同样带着诧异的神情,连忙替他转移了话题:“您刚刚为什么说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莫洛尼家族的人了?”
提到这个,霍普沉沉地叹了口气,边说边往前走:“已经是快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在霍金斯镇做警长,莫洛尼家族是整个镇上最封闭的家庭,他们几乎不和外界交流,也不参加镇上的任何活动,就像……”
“影子一样?”贝尔纳黛特跟上他的步伐。他的话让她回想起自己幼年时期的生活。
“差不多吧。”
他说:“我来到镇上的时候就听说他们比较孤僻,但也非常遵纪守法,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地在意过。”
“您不是霍金斯当地人吗?”彼得注意到他用词中的微妙之处,问。
“不是,我之前在别的地方工作,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来到了霍金斯。”
他边说边又摸出一根烟点燃,目光放空着望着面前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似乎是在怀念什么:“那儿是个很平和的地方,至少在霍金斯国家实验室出现以前是这样。你能想象吗?在一切发生之前,霍金斯镇上最大的一个案子就是猫头鹰袭击人,因为那只鸟把埃莉诺·莱格斯皮的爆炸头当成了它的鸟窝。其他的最多也就是谁家孩子又打架了,或者有淘气鬼偷走了另一家人田地里的几个地精……”
“几个什么?”
“地精,侏儒神。噢,别在意,那只是拉森那家伙神神叨叨惯了,他觉得自己家的田地里是有地精保护的。可要我说,与其在意那些地精,他不如抬头看看自己家的番茄还剩了几个。”
抖了抖手里香烟的烟灰,霍普忽然沉默下来,然后才继续往下说道:“我记得那个实验室在名义上是由美国能源部批准建设在镇上的,进进出出的车辆都喷绘着霍金斯电力公司的字母,老是在镇上到处转悠,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许多时候也的确会帮镇上的居民们解决一些电力问题。
但是整个实验室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从来不得而知,只知道它被许多铁栅栏与金属网包围着,一十四小时都有人轮值看守。有些警员会开玩笑地称呼它为‘翡翠城’,就是《绿野仙踪》里那个。
我很少关注那个怪地方,直到一//九//八//三年,有一个孩子忽然失踪,我——”
他指了指自己,满脸鄙夷与恼怒:“整个镇的警长想要进去寻找那个孩子,还得他妈的要朝那群西装佬申请什么狗屁权限!谁都知道在确认失踪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是寻找孩子的最佳时机。可在那个年代,四十八小时,让我去联络国家能源部的什么里克·谢弗,等那么多手续和流程,时间全他妈浪费了!”
“失踪的孩子……”贝尔纳黛特努力回忆着她和彼得曾在图书馆里找到的部分关于霍金斯镇的报纸消息,“是叫……威尔?”
“威尔·拜耶斯。”
霍普补充,然后看了看她:“你做过不少功课。”
“我和彼得去过图书馆,找到了一些报纸。”她承认。
“那看起来,后来那些明面上的事件我就不用跟你们啰嗦了。”他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到,“威尔失踪那天,正好是实验室出了重大事故,打开了通往逆世界大门的那天。”
“什么是……上下颠倒(theupside-down)?”
“逆世界(theupside-down)。”
霍普重复,似乎也有点苦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是孩子们起的名字,因为他们说那个世界就跟那个游戏……龙什么的,一个叫阴影什么……”
“龙与地下城。”彼得忽然插话到。
他是游戏方面的半个专家了,很快就反应过来霍普想说的是什么:“里面有一个叫做‘阴影之谷’的地方,是玩家所在世界的黑暗倒影。那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一个只有腐朽与死亡的地方,到处都是怪物。它就在玩家身边,但是平常状态下无法被观测到。”
听完他的话,贝尔纳黛特莫名感觉一阵可怕的寒意正从脊背处不断上升,让她一时间忘记回应,满脑子都是那些从墙壁背后撕裂而出的怪物,血腥残破的人类尸体。
她有点恍惚,接着便听到彼得继续补充:“从游戏规则来说,玩家想要去往阴影之谷,必须使用‘黯影漫步’。”
刹那间,一些细微的想法接一连三地闪过贝尔纳黛特的脑海。
“我不知道那些猎手们到底想要什么。”玛德琳满脸泪痕地哭诉,“‘一把钥匙’?用来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也从未见过!”
彼得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按照玛德琳所告诉你的往事来看,那个曾经警告过她,猎手很快就会来的莫洛尼家族的人也正在被猎手追捕。这说明,那些猎手以及背后的人其实也不清楚这个钥匙究竟在谁的手上,只是很肯定它属于莫洛尼家族的某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
“你是指,钥匙并不是一件物品,而是我们本身?”
“钥匙这个称呼,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显然是用来开启某个东西的,而你们是唯一能和影子沟通并感知到它们世界的人。”
“从游戏规则来说,玩家想要去往阴影之谷,必须使用‘黯影漫步’。”
她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那些猎手一直在追捕莫洛尼家族的人。
“你知道这个游戏。”霍普朝他点头示意,继续解释,“没错,那些怪物也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物种,是被实验室打开大门以后放出来的。那个世界,孩子们跟我解释过,说了一堆什么维度,只能前后移动的杂技演员,但是跳蚤能在绳子上到处爬之类的,我不太清楚它的原理……”
“那是多维空间以及虫洞理论中的一种。”彼得接着他的话解释,“将我们所在的宇宙想象成一条绳子,杂技演员只能在上面前后移动,这是宇宙给他的法则。但是跳蚤可以既像杂技演员那样活动,又能沿着绳子爬到另一面去,那就是逆位与我们宇宙的世界。放在现实里,想要打开这样的入口,必须花费巨大的能量,并且……”
他说着说着忽然慢下来,表情逐渐变化成一种沉思的状态:“并且这样的入口,往往会对周围事物造成明显影响,比如……改变重力或者磁场。”
回想起剧院出事那天,彼得正好在实验室里准备试试改造他的蛛网发射器,却意外发现所有磁铁与指南针都失去了作用。那显然也是受到了极为强烈的磁场干扰。
霍普看着他不住点头,深吸一口烟:“看不出来你男朋友还是个理科天才啊。”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惊醒过来,先是一愣,然后默契地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解释:“不是,我们不是那个……”
“我们只是朋友。”贝尔纳黛特率先做出总结。
“还有邻居。”彼得有点结巴地补充,深棕色的漂亮眼睛不住地眨着,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不过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一直在一个学校里读书……”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补充这么两句,明明贝尔纳黛特的解释已经很足够了。他摸摸鼻尖,停下了说到一半的话。
霍普注意到彼得那种明显却又不自觉的细微变化与动作,回想起刚才酒吧门口的玻璃门事件,不由得扬下眉毛,面不改色:“这两种说法在我看来差别不大啊。”
“呃……”
贝尔纳黛特不自然地抿下嘴唇,继续将话题转回到与逆世界有关的细节上,问:“那么,霍金斯镇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大门,是怎么打开的?”
“他们,实验室里的那帮家伙,从世界各地找来拥有超能力的孩子并将他们囚禁着养大,还用他们做各种实验。”霍普叼着香烟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明显的厌恶感,“目的是为了将他们培养成超级武器,参加战争。”
“蒙托克计划?”她问。
“差不多是那么回事吧。实验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的,后来逐渐走向衰落。不过在一//九//七//一年,他们确实抢到手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孩子。”
他对这个时间点记得很清楚,看起来这个孩子应该对他有着某种特殊意义。
“您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对吗?”她又问。
提到那个孩子,霍普的神情顿时变得格外柔和起来,就像是提到了女儿的父亲:“她的真实名字叫简,不过我们都叫她十一,因为这是她手腕上的数字纹身。”
就像德雷克手腕上的033,以及塞莱斯特的062。
“每个霍金斯国家实验室里的孩子都会有这个纹身是吗?”
“没错。这是他们被实验室弄上去的印记。虽然偶尔会有一两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能够逃出实验室,但这个印记是无法被消除的。”
“逃出实验室。”彼得眨下眼,看了看身旁的贝尔纳黛特,“就像塞莱斯特说的。”
“塞莱斯特?”霍普弹下烟灰,“你们认识那个孩子?塞莱斯特·斯蒂尔。”
“我们是同班同学,也是朋友。”贝尔纳黛特解释。
“难怪你们能找到我。”
“那,关于您刚刚说的那个女孩,十一,她的能力是什么?后来怎么样了?”
“她的超能力相当惊人,几乎可以用意念做到任何事,控制物体,制服怪物,在意识领域寻找任何她见过的人,甚至打开和关闭通往逆世界的大门,还救了我们很多人。”说到这里时,霍普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难以掩饰的自豪,脸上也第一次带起笑意。
“所以,是她关闭了霍金斯镇上的大门,对吗?”
“没错。”
他点点头,刚刚才愉快起来的情绪有忽然沉寂下去:“她关闭了那个通道两次。可是那也让她付出了代价,并最终失去了她的超能力。”
“为什么?”
“一种虫子。”
霍普冷冷回答:“看上去跟染了色的鼻涕虫差不多。是夺心魔实体化后的一部分,会寄生在人的身体里腐蚀他们的超能力。”
“而在那之后,他们——霍金斯实验室背后的人,那群名义上属于能源部,实际来自pib的混蛋,开始重新寻找打开逆世界的办法,并最终将目标确定在了莫洛尼家族身上。”
“什么是pib?”
“超自然调查局(paranormaliigationbureau),简称pib,或者大众更喜欢称它为‘五十一区’。一个曾经隶属于军方,但是后来独立出来的机密组织。大部分人提到五十一区,都认为那个地方只是和什么外星人有关系。但其实它什么都会涉及到,只是所谓的外星人传言最出名而已。”
他说着,转头看向贝尔纳黛特,目光沉重而担忧:“原谅我其实对你的家族并不十分了解,孩子。但是我知道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死守着一些秘密,并且因此而被pib四处追杀。而如今,这些怪物又出现了,并且是在这里。那就说明,纽约一定也藏着一个通往逆世界的大门。只有找到它,并将它彻底关上才能结束这一切,否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
“不过好消息是,这些怪物有很明显的致命弱点。他们怕太阳光,怕热,尤其怕火,所以经常会成群结队地在夜间行动。”
“但糟糕的是,它们当中的某一些,孩子们管那种怪物叫‘狄摩高根’,它们随时随地都可以通过任何墙壁来到我们的世界,一般是单独行动。魔犬和夜魇们则是数量最多的,具有高度的组织性与纪律性,见人就杀。当然不管是狄摩高根还是魔犬,夜魇,或者毒藤,它们全都被同一个蜂巢意识所控制,只服从夺心魔的指令。”
一连串过于惊悚的描述,让贝尔纳黛特感到头皮发麻。她忽然回想起那次在剧院里,碰到的那个有着诡异影子的陌生男人,一种浓烈的不安顿时蔓延出来。
难道说,现在的纽约市里已经有被所寄生的人类了?”
“什么是毒藤和夺心魔?”彼得皱着眉尖问。
“毒藤是一种会深入整个地下并释放毒素的东西,也是逆世界里最常见和基础的一种生物,我最近一直在关注纽约市里有没有植物忽然大片死亡。如果有的话,那就表示一定是毒藤出现了。至于夺心魔……”
霍普最后吸一口手里的烟,将它扔在地上踩灭:“那是最可怕的一种怪物,也是整个逆世界的主宰,控制着所有的逆世界生物。我目前还不清楚它究竟有多少特性和能力,因为它从来没有成功从逆世界里出来过,只知道它非常擅长控制任何活物,以及同样怕光怕热。”
“它没有实体,但是可以通过精神控制,将我们这个世界里的活物作为它的宿主。小到老鼠,大到人类都是它的目标。它甚至可以将不同宿主的身体融化成一滩会动的血肉,并相互融合成一个新的巨大怪物作为它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的化身。”
“那声音呢?”贝尔纳黛特忽然问。
“什么?”
“那些怪物,是不是也会模仿人类的声音?比如身边的亲人或者朋友的。”就像她好几次在剧院里听到的那个与彼得非常相似的诡异声音。
意料之外的,霍普似乎被她这个说法弄得有点茫然,反复思考后最终摇了摇头:“不。这些怪物并不会说话,更不会模仿谁的声音。”
“不会说话?”她怔愣一瞬,难以置信地重复,“您确定吗?可是……我之前也在霍金斯镇的旧报纸上看到过,有人能从墙背后听到自己家人的声音不是吗?”
“那是因为,那个可怜女人的儿子确实被怪物抓到逆世界里去了。”霍普语气肯定地回答,“怪物自己是不会发出声音的,除非逆世界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这句话让贝尔纳黛特莫名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脸色都变得苍白。
“贝妮?”彼得察觉到她的变化,“你怎么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虚浮,充满犹豫甚至是恐惧,浓郁的困惑弥漫在她的每一丝表情缝隙里。
“听到什么?”彼得问。
“听到……”
她回答到一半又忽然顿住,只转头看着对方,眼神茫然,欲言又止。
彼得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意思,一阵轻微的诡异感悄然滋生出来:“你是说,我的声音?”
霍普看起来比她更惊讶:“不可能,他现在就在这儿不是吗?逆世界里不可能有他的声音。”
“可是,我确实听到了。”她轻声说着,心里却开始有些动摇。
那时候塞莱斯特就在她身边,可她也说什么都没听到,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那团雾。
这么想着,贝尔纳黛特微微僵硬一瞬,又连忙追问:“那请问逆世界里,有没有哪种怪物看起来就像一团黑色的浓雾,但是又能变成人类的?”
“能变成人形的黑色浓雾?”霍普皱起眉头思考着,“据我所知,逆世界里只有夺心魔的本体才是你所说的这种黑雾。但它没有实体,需要靠杀死我们这个世界的活物并不断融合才能拥有身躯,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血肉怪物。而且我也没见过它变成人。”
只有夺心魔本体才是黑色的雾?
她茫然地思考着这句话,看不见的刺骨阴冷密集包围住她,像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流,深冷沉重,让她感到难以呼吸,脑海里全是在剧院里遇到那团黑雾时的惊悚场景。
“你刚刚说,夺心魔,是整个逆世界的主宰?”
“是这样。”
“那,它会说话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霍普问住了。他古怪地咕哝一声,挠挠头:“这我倒是不知道。毕竟从人类生存的角度来讲,我们还是永远不要遇到它比较好。”
所以,那团黑雾会是夺心魔吗?贝尔纳黛特沉默着,隐约感觉这个推论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回想起在自己家门外,以及剧院里出现怪物的时候,都是那团雾气突然出现并杀死了那些怪物。
如果真是夺心魔,它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手下?
可如果不是,那它究竟会是什么?还有自己梦境里,有着和彼得一样声音的人影,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彼得对贝尔纳黛特安慰道:“别担心,贝妮。我们会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他的声音很清朗,也很柔和,像是春日里沾满阳光的云团,充满轻盈悦耳的温暖感。
霍普看了看他们两个,伸手再次摸出一根烟点燃,并由衷觉得,朋不朋友什么的,尤其是在两个青春期少年少女之间,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变得没什么界限,就像他曾经看着长大的十一与迈克。
哪怕他做尽恶人,端出一副凶巴巴的强势父亲的模样,还几次三番棒打鸳鸯,也仍旧阻止不了那两个孩子天天黏得跟一个人似的,直至最后结婚成家。
这他妈的青春啊。他吐出一口烟圈,满脸沧桑地默默想着。
“对了警长,您知道什么是‘暗核’吗?”彼得问。
“暗核?”霍普看上去对这个词非常陌生,“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线索又断了,贝尔纳黛特垂下眼睫。看来唯一知道与暗核有关消息的人,只有泰德·莫洛尼。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回想起对方在医院大楼外对她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等你找到暗核后,我们会再见的。”
真奇怪。
他的话听上去就像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