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野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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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九点半之前吧。”
“为什么这么晚呀？”
“因为有三节晚自习。”
从晚上七点整开始，一直上到九点过十分，期间或许会有两次五分钟的课间休息——如果任课老师愿意休息的话。
尚未分科的缘故，周一至周五的晚自习全部由语数外三门主科占据，每三周为一个轮回。
如此冗长的课程时间极其适合任课老师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考试，可现在毕竟还未到高三阶段，所以多以上课为主，对于不太擅长某门科目的学生而言，无异于“酷刑”吧。
重新检查了一遍作业是否带齐，然后背上还不算沉重的书包，方知夏准备出门。
临走时还不忘应付絮絮叨叨的“老母亲”咕咕蛋。
“在学校里要好好地跟同学和老师们相处哦，不要表现得太过高冷、孤僻，也不要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给别人看。”
“原来你平常是这么腹诽我的啊。”
咕咕蛋心里咯噔了一下，连连摆手道：“不是啦，这些话都是死宅女要我跟你说的，我心里可没有这么想哦。”
牵着方知夏的右手，咕咕蛋软糯的话语仿佛直入人心。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享受这份可贵的假日时光，学会去爱更多的人，以及被更多的人爱。”
它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雪白绒毛的胸脯，说道：“如果觉得上学十分讨厌的话，我可以为你施加神奇的魔法之力哦。”
方知夏揉了揉白鸽的小脑袋。
“谢谢，不过暂时还用不着逃课。”
“嘻嘻，那拜拜喽。”
关上大门，迎着清风与朝阳，方知夏踏上了周一的上学之路。
穿过架设在环岛路段之上的天桥，青石砖在道路上不断地向前延伸，一旁的民国样式的建筑正如昔日的梦境中那般沉默地伫立着。
街道上每隔几米就栽种有一颗郁郁葱葱的黄桷树，那些繁茂的枝叶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当一阵春风吹拂过时，方可从那簌簌作响的叠青泻翠的缝隙间遗漏出些许春日的光辉。
将走读证递给保安检查过后，方知夏从花坛小径中穿行而出，步入一栋教学楼中。
沿着宽敞的楼梯上至三楼，一张写着“十一班”的标识贴在教室前门口处，方知夏进门前先观察了一眼里面，座位已经满了七七八八，学生们大多都开始了早读。
待他在最靠窗的那列座位的中段入座后不久，姗姗来迟的班主任抱着几本语文教材端坐于讲桌旁。
七点半。
方知夏拿出语文笔记本，随手翻到成语积累的章节，然后盯着纸上的行楷字体开始发呆。
一来是因为准大学生对这些高中知识提不起兴趣了，二来则是他的确喜欢放空脑子发呆，譬如在考试前的晚自习上对着历史书里的人物图片整整看上一节课的时间。
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外乎如是。
若是放到高三的时候，这种行为一定会被各科老师鄙夷称其为“假努力”，这大概也是许多学生的通病吧。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生悄悄地从后门溜进教室，刚走到第一个走廊就被讲桌上俯察巡视的班主任盯上了。
“王宇航，进教室怎么不打报告！”雄浑威严的三十岁女性嗓音骤然响起，惊醒了魂游天外的人。
“报告。”
班主任指着门外说：“出去重新打报告进来。”
于是那高个子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返回门口，又道：“报告。”
她面无表情的神情之下似乎积压着几欲喷薄而出的可怕熔岩。
“看看墙上挂的表，都几点钟了，你今天迟到又是什么原因啊？”
高个子挠挠头：“早上睡过头了，下次不敢了。”
挥挥手，班主任示意他进教室入座，高个子顿时如蒙大赦。
接着，她又转向教室内的正在早读的学生们，用右手中指关节叩击讲桌，像是在敲打什么。
“我再提醒一遍，学校里面禁止有人携带手机，如有发现即刻没收，不要让我在查寝的时候看到，否则不要说我没给你们面子。”
她的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而凶狠，横扫过整个教室。
“我知道某些人可能晚上不睡觉偷偷玩手机，希望你们最近能收敛一点，不要被我逮着了。”
随着班主任的发言，教室里嘈杂的早读声像被掐灭的小火苗似的，突兀地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仿佛狩猎的鹰隼自盘旋的空中远离，在领头羊的影响下，一声声朗读或默念再次重新燃烧起来。
上完了两节早课后，班主任走进教室里，开始招呼同学们下楼去操场排队领取特效药。
方知夏被裹挟在人流之中，随着拥挤的人潮缓慢地挪下楼。
“在休息区等你啊。”
“嗯嗯，麻烦你扶我上去了。”
喧闹的楼道间传来悦耳的对话声音，方知夏顺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长头发和一个短头发，看不清侧脸的样貌。
等他下了楼，排队站在操场上，和煦的阳光倾泻在绿茵上，让人觉得周身暖洋洋的。
之前不同批次下来的一些学生已经在陆陆续续返回教室。
方知夏百无聊赖地观察远处的树冠与飞鸟，意图杀死这漫长的等待时间。
不想，视野中突然闯入一位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她那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黑色橡皮筋简单地扎住，柔顺的发丝随着少女的轻盈步伐而微微舞动。
那柔美精致的面容上，眉如柳叶、眼似杏核、唇色好比樱桃粉嫩，即便她身着素色的短袖校服，也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其青春身体里所流露出的那抹无限生机。
当两人的视线在无意间交汇的时候，少女的嘴角勾勒出一丝俏皮的笑容。
这抹笑容使得方知夏终于回想起那句话。
关于春天的原野，关于天鹅绒般毛茸茸的可爱小熊，关于喜欢的表达。
方知夏在内心深处默默地轻声问候道。
好久不见，徐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