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鬼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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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电梯内站立着两男一女。
如果再精确一点地说。
应该是一男一女外加半具残躯。
在灯光的照射下，轿厢内的事物得以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本应光滑如镜面的内壁上黏附着浑黄色的未知液体，还有一些吊垂在顶壁上，正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
灰黑色的地板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浑浊的黏液地毯中有大片大片的鲜红在渲染着，仿佛湖面上荡漾开来的一圈圈涟漪。
而正中央，一副残破的躯体早已被开膛破肚，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中渗透出来，共同交汇成河流，注入脚底的湖泊里。
两只蠕动着的史莱姆状的怪物此刻就像是父母一般慈祥地怀抱着死者，死者的脸上亦挂着纯粹的笑容。
“咕噜咕噜......”左边的怪物发出了呛水般的声响，然后很快地转变为上年纪的男人的声线，“怎么站着不进来，你到底要不要坐电梯？”
右边的女性怪物也发出抱怨的声音：“不坐电梯你按它干嘛，觉得很好玩？”
中间的死者也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似乎是想恶狠狠地盯着方知夏。
好吧，原谅我先入为主地称呼他为死者。
方知夏无不遗憾地想着，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去，步入了楼道中。
身后传来电梯门关闭的声响，以及怪物们的咒骂声。
“这人是脑子有病是吧。”
从狭窄的楼道间走出，方知夏一路上没碰见怪物或其残留物，看来连怪物也不愿走楼梯。
额，或许只是它们还未出门呢？
方知夏走出一楼的时候顺便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门，之前遇见的那间电梯此刻正停在五楼，逗留了好久也没下来。
推开楼栋门，迎面而来的是从未见过的小区景象。
道路上仿佛被某种巨型蛞蝓爬过似的，一道道恶心的黏液拖行了好远，实在有些无法忍受的方知夏企图极力地避开地上的脏东西。
在炎夏的热浪烘烤中，这些黏液很快地蒸发干涸，只余留下黄褐色的泥沼一般的胶状物。
不知为何，对面楼栋下有一处很大的污痕，血污与黏液重叠在一起，就像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下来一样，飞溅得到处都是。
肮脏，恶心。
街道都清冷的很，看不见多少人，大概是早上出门喧闹的那些人都回去了吧。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人，是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着，方知夏越是靠近她，越是感觉心里发毛。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意志力聚集在眼瞳之中，方知夏的眼中微微亮起蓝光，【虚假】的幻象随之消散一空。
世界的真实面即刻展露于眼前。
一人高的黏液怪物笨拙地模仿着人类的动作，其行走方式简直是愚蠢到无可救药，它一边爬行，一边朝方知夏招手。
年迈妇人的声音从浑浊液体中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咳咳，小伙子，能过来扶我一把吗？”
方知夏顿时联想起噩梦中的那只人头蜈蚣，心情陡然跌落。
于是，他伸手凭空一握，冷冽锋利的【冰霜】之刃即刻显现于手中，然后隔空对着那只怪物轻轻一挥，无形的寒气悄然射入其体内。
伪装的怪物立刻变得身体僵硬，仿佛化作一尊沉默的石像，明明是在盛夏之际，可怪物的体表却反常地凝聚出一层冰霜，寒冰如同瘟疫般飞速地蔓延至全身，最后，一座栩栩如生的异形冰雕出现在大街上。
方知夏走过去，用剑尖微微一点，冰雕随即崩溃，化作漫天的齑粉，很快地消融在空中。
就像怪物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越是往繁华的地段走，周围的景象就越是令人惊心动魄。
商业街不知为何还没有遭到封禁，沉浸于幻象中的行人们在这里来来往往，怪物与人类并肩而行、交流互动，不时有人沉睡在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中，然后骨肉消融，化作一滩血水，而更多的人们对此熟视无睹，仿佛那些恐怖的画面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
这里的街道上无不充斥着地狱般的色彩，宛如人间炼狱，又似百鬼日行。
方知夏毫不动容地行走于其间，心里只想着尽量不要踩到污渍，以免弄脏了自己的鞋子。
这群愚昧之徒里，也偶尔有几个头脑清醒的可怜虫，他们或许误打误撞地窥破了这层雾纱，于是从这地狱之海里醒来。
“啊！啊！救命啊！有怪物，大家快跑啊！”
人群中，一名年轻人突然开始冲着周围尖叫，并用手指着他身旁的一只怪物。
“卧槽！这里也有怪物，你也是怪物，你也是！都是怪物！全都是！你们都不要过来啊，滚开，离我远点！”
年轻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全都是怪物，惊吓得瘫倒在地上，只是口中哀嚎不止。
这时，他回头看见女友那张熟悉的脸庞，平日里有些看不惯的面容此刻却显得那般亲切动人，他立刻从地上扑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言语异常激动。
“谢天谢地你不是怪物，快，快跟我走，这里全是怪物！我们赶紧逃离这儿！”
刚说完，年轻人就想拽着女友跑，没成想女友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然后用力推开他，神色出离愤怒。
“你，他妈在大街上发疯呢，别赖着我，咱俩根本就不认识！哪儿来的怪物，我看你就是个怪物，呸！”
说完，女友就气冲冲地走了，扔下那年轻人独自留在原地。
年轻人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缓过神来，发觉人类和怪物都绕过自己的位置，用讥讽的目光注视着他。
“啧啧啧，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说发疯就发疯了，可怜。”
“这人是个神经病吧。”
“唉，应该是脑子出问题了，我可告诉你，电子游戏打多了以后就会变成这样，叫你还敢玩不。”
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年轻人一时间头晕目眩，视野模糊一片，他甚至觉得那些怪物比自己更像是人类。
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发笑，用手掌狠狠地捶打地面。
“呵呵，哈哈哈！”
“疯了，全他妈都疯了！”
“你们都是人类，原来我才是怪物，我才是怪物啊！”
方知夏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出荒诞的喜剧，看着年轻人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然后悄然离去。
该抓紧时间去屯点物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