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白衣人白衣,涅槃石涅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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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心来到这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时，闻到一股腐烂异样的气味，不禁差点昏厥过去。
院长似乎走到了她的前面，然后挥挥手，手中握着一枚明亮的火折子，点燃了设置在地下室角落的烛灯上。
地下室的空间一下子亮堂了些许，并不算大，但容纳七八个人也完全没有问题。
“我有点怕。”缙心望着跳动的火光，缩着脖子，两只小手交叉抱住肩膀。
“不用怕。”院长宽慰的笑了笑，眼眸里闪过一抹难以遏制的喜悦，“不用很久，不用很久，你就不会害怕了。”
缙心大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想靠近院长和光源，一脚下去似乎踩到了什么，踹翻了什么，硬物四散和撞击石头表面的声响在这方狭小的室内久久回荡。
有一物件滚到了院长的脚边，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缙心方才看的真切。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想起院长之前要求的噤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是一只圆润的头骨，小巧洁白而又完整。
“院长，这是什么......”
孟叁又笑了笑，沟壑满布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越发狰狞。
“你应该认识的，要不猜猜看？”
缙心定睛往脚下看去，骇然发现满地堆砌着许许多多的森森白骨。然后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一下子涌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听说院长吃小孩！”
“怎么可能嘛。”
“那你说小满哪里去了？”
“去沧山上啦，去军营里了，他可是有天赋的内像师呢，前途无量，不像我们。”
明明内心的恐惧还没蔓延开来，眼泪却率先流淌而下。
缙心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这是小满。”
孟叁哈哈一笑，赞叹道：“不愧感情好，化成白骨你都认识。”
小女孩终于想起要发出尖叫，可她刚刚张口，嘴巴就被孟叁拿手堵住了。
“唉，你觉得我放着沧山上安逸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在山下开一家慈幼院？”
孟院长一边把她拖到烛火下，一边得意的说着：“这事吧，真不能怪我。谁让我的内像力是这种怪物呢？为了变得强大，我也只能顺应帝俊给予我的身份。最起初，当我意识到我的内像力是‘吞噬’的时候，我也厌恶过，想要自行了断。可后来仔细想想，这个世界难道不就是如此吗？兔子吃植物，人类吃兔子，老虎吃人类。物竞天择，这四个字最关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天择！上天的选择才造就了这个世界。我被上天选择来吞食同类，并以此获得强大的内像力，这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之事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常，一个溯根境的小孩，只能让我获得最多一段的提升。小满已经属于天赋异禀，也无非提升我两段，臣未明的话再怎么说也可以提升我三段内像力。但你不同啊。”孟叁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难以置信，你可是目前全东临内像力最充沛的了。有了你，我无论如何也可以成为东临最强的人！哈哈哈，你看，这便是天意！帝俊把你摆在我面前，让我蛰伏在这穷酸之地，不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赠与我这样一份大礼么！”
孟叁双眼直勾勾盯着脚边蜷缩一团，泣不成声的女孩，前一刻狰狞的面容突然变得肃穆，如同每日午餐时他带领孩子们所做的祈词一样，他庄严的念道：“帝俊在上，赠我今日之餐食，我将待之如金石，惜之如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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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平掀起了木板，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蔓延到了地下室。阴冷的光线笼罩在更为阴冷的森森白骨上。
缙心跟着抬头，两只红肿的大眼睛里只剩下绝望。
北之平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他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一声咆哮，接着朝孟叁直直撞了过去。
孟叁挥手间，磅礴的内像力喷薄而出，击打在北之平胸口，把他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北之平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他龇牙咧嘴的爬起身，看着眼前目露凶光的可怖男人。
“孟叁！原来你真的是这样！”
“所以呢？”孟叁耸了耸肩：“你的贸然闯入只会让你身首异处。本来挺好的，替我管理着我的牧场，诚实又可靠。”
“牧场？”北之平握紧了拳头。
“不是么？难道你们这些被上天遗弃了的孩子，还能是什么？你真以为你能够离开慈幼院，仗着刚刚觉醒的内像力，游遍大千世界？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中还要残酷的多啊，孩子。”
北之平涨红着脸，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的这幅模样倒是把缙心给吓到了。那个一直温文尔雅，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大哥哥，现在愤怒的如同一头猛兽。在缙心看来，比眼前的院长还令她害怕。
这只“野兽”动了起来，他攥紧的拳头直勾勾冲向院长。孟叁没想到他会主动出击，略一愣神，便同样打出一拳，为了让北之平能意识到普通人和内像师之间的差距，他打算以硬碰硬，用绝对的实力碾压。
而北之平，当然不会蠢到以卵击石，他一个低头，双手撑地，目标转向蜷缩在角落里的缙心。
我当然不可能是孟叁的对手，但只要能把缙心救出，带她逃离这个魔窟，以缙心展现的天赋来看，假以时日定能回来拯救其他深陷魔窟的孩子。
北之平这样想着，眼神越发坚毅。
孟叁的拳头落了空，咧嘴笑笑，侧过身看着那不顾一切冲向自己所钟爱猎物的白衫青年，眼里闪过一抹戏弄，那是对落入陷阱的小动物的戏弄。
而看着眼前向自己冲来的之平大哥，缙心眼眶里的泪水如泉涌而下，她双腿哆嗦着起身，竭尽全力伸出手去。青年的手距离她仅剩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青年手指上传来的滚烫炙热。但很快，她把手缩了回去。
缙心当然想抓住北之平的手，她当然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即便如此，出于本能，她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北之平眼底闪过困惑，不明白缙心为什么要把手缩回去。
但下一刻，看到缙心因为恐惧逐渐扭曲起来的面容时，方才恍然大悟。他凄惨的笑笑，低头看到一只拳头从自己的腹部伸了出来，随后，鲜血从那个窟窿里流淌而下，染红了半身白衫。
“再见了孩子，下辈子希望你能投个好胎。”
北之平其实早已经意识到了，力量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根本无法用普通人的身体去抗衡面前这位命殖期的大内像师。那一个瞬间，他的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画面。那些过往的回忆，从母亲交予的护身符，到四个人一起行走在阡陌上。甚至闪过未曾经历，纯粹来自幻想中的虚构画面。一望无垠的青丘原野，怪石嶙峋山如剑锋的大荒，当然还有那位看不清面容的，戴着红巾的来自天廻族的漂亮姑娘的背影。
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吧？北之平忽然咧嘴一笑，他用尽仅剩的力气，把那枚贴身携带的护身符抛了出去，丢在缙心的脚边。
“啊...啊——”他张开嘴，想着把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谎言告诉缙心。他想告诉她，北暮不会忘了她，当然，他北之平也绝不会忘了她。可他无力开口，只能任凭这两声如同乌鸦的嘶鸣成为最后的绝唱。
终究梦想还是没能实现啊。北之平躺倒在血泊中，脸上浮现出一抹嘲笑。
缙心抓着护身符，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回荡在显得异常狭小的地下室内。
月亮被乌云遮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