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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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姐说完那句话后，全场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拳师发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说得好！把东西分给各位。”
金小姐拍了拍手，两个侍从随后拿出一包图纸。
其中一张地图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茨林宫的结构，甚至各种暗道都标注了出来；有的地图记录了宰相府、情报局、神龙广场等重要地区的情况；有的地图介绍的则是城内道路和下水管道的分部……很难想象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收集了这些信息。
但能看得出她的诚意。
“不愿意加入的，现在说也来得及。只是要委屈你们失去一小段记忆，并且还得在这里暂住一个月，条件不太好，但保证你们的安全。”
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发言，大家静静地沉思着。
“我加入。”
“我也加入！”
“……”
金小姐露出欣慰的表情，随后举手示意招来仆役。
仆役把那些饮下药剂后倒下的人抬走了，齐渊观察到那些人都尚有生息，只是昏迷过去。仆役把他们带到了下一层的地牢，随后又有人从更深层的地牢里取出一盆衣物和使用过的碗筷，这么说来，先前就已经有一批人被关在地牢底部了。
他们不会被灭口，他们只是被禁锢在地牢里。
“稍后各位会领到各自的任务，如果觉得不适合自己，我们可以再协调。你跟我来。”金小姐，也就是米娅，把烛渊从人群中拉出。
“你擅长使剑？”
“嗯。”
“你的剑法很不错，你也通过了考验，试试这把剑吧。”米娅回忆起通过“通窍”从笼中鸟的视角观察过的烛渊的剑法，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托付大任的人。
米娅从一张储物符里取出一把金色的剑，剑锋指着齐渊。
齐渊下意识的抬手作出了反击姿态。
米娅不依不饶，观察片刻后，才改为双手托剑，把剑递交给齐渊。
齐渊接过。
“这把剑能针对灵魂攻击，记住，松平本事异常，只是毁掉他的躯体毫无作用，一定要消灭他的魂灵。”米娅提醒着。
“如果松平的灵魂有手段转移，在你靠近魂体不一或携带灵体的人时，这把剑会闪烁光芒，到时候能帮你分辨目标。”
齐渊有些疑惑，虽然齐老已经脱离自己独自行动，自己不再携带灵体，但说起来自己的灵魂并非这具身体的原主，自己也是魂体不一，为什么这把剑毫无反应。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除了契约的力量，还有齐老“一魂多体”的效果。“一魂多体”针对排异反应有过特别的设计，因此齐渊“魂体不一”的特征很不明显，难以被寻常手段检测，躲过了剑的排查。
齐渊还不知道，他的生命结构和其他契约签订者不同。
因为在签订契约时，他的**和灵魂都已经几乎丧失了生命力，因此契约“灵魂续命”的效果不单单拯救了齐老，也对齐渊生效。
换言之，他们有着更紧密的联系，共用同一张契约提供的生命力，二人是一张契约、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灵魂生命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米娅、松平则不同，他们在签订契约时都具有完整的生命，他们的契约只为薇拉、季莫夫的灵魂提供能量，因此季莫夫能够消灭松平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而自己不受到损害。
他自然地把剑收入剑鞘。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入鞘的一刹那，金剑隐隐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这下两个问题都解决了！齐渊高兴地想。
两个问题都……解决了？齐渊疑惑地想。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金小姐，她似乎懂得有些太多了。
“敢问金小姐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这些呢？此人神秘异常，我担心有诈。”
“还请阁下相信我，我可以完全信任信息来源。我在此作出保证。”
“……”
齐渊没有再追问，他心里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美妙的、幸运的巧合。
退一步说，如果金小姐也是契约者，那么她身上的灵体也应该被灵剑侦查到——毕竟“灵体入壳”算得上是齐老的独门手段，其他灵体是没有能力脱离宿主单独存在的。
但没有，说明金小姐不是契约者，她身上没有携带灵体。
“这位是你的同伴，他叫扎克，你们将共同完成刺杀的D方案。”金小姐指了指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胡子邋遢的中年男子，他穿着戴帽的法袍，看不清脸的全貌。
“D方案？”
“松平行踪难测，手段诡异，我们将发动饱和式的刺杀。”那个男子代替金小姐解释着，他脱下帽子，露出额头上的红色标记。
“你是松平的弟子？”齐渊惊诧地看着中年男子，情报显示，修行了松平的独门“火术”的人，身上会浮现起独特的法力标识，依据修行法术类型和程度的不同，可能会分布在头部，腕部，手掌，足部，胸口等。
由于松平权势滔天，这个标识已经成为卡尔多瓦内“新贵族”的象征。
“他不再是松平的弟子了，他是上一场战争的幸存者，是一名十分了解松平，法力强大的火法师，也是卡尔多瓦的“活死人”，其他人都以为他战死了。”
“哦？你放着高官厚禄的光明前途不走，到这来趟浑水吗？”
“前途？哼，松平带来了战争，战争带来了的死亡。而在下一场战争中，上一场战争的幸存者只会嫉妒早已死去的人。”扎克愤愤不平，“金小姐，说实话，我不屑于有这种‘光明前途’的人为伍。”
“别生气嘛，齐先生只是嘴上这么说，没准他只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他通过了考验，我认为可以信任。”
齐渊也顺着金小姐的话下了台阶，他本来就没有要激怒对方的打算。
毕竟若如金小姐所言，那么这个了解松平的扎克将成为他刺杀的有力助手。
扎克站定凝视这齐渊，他似乎很不满齐渊说说笑笑的态度。
齐渊通过法师敏锐的感知能力探测到此人在调动法炁，果然，扎克突然暴起，一击火云掌打向齐渊，早有准备的齐渊龙化后一掌对击，随后干净利落地拔剑斩断了左右两侧夹击的火流，算是完美地化解了扎克的攻势。
扎克加大炁量，一股岩浆流从他的掌心爆开，两人各自后退了三步。
“把茨林宫的地图背熟了，到了茨林以后，我只会带你踩点一次。”扎克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他这人嘴冷心热，先生不必介怀。”金小姐凑上来打圆场。
齐渊则聚精会神地感受着掌心的余温，对掌的那一刻，扎克似乎压制着什么东西。齐渊用法力探查仔细检查自己的手掌，终于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橙色的炁，比起周围的火炁更加精纯，更加暴烈。
如果是个高手，那么，大干一场吧。齐渊心想。
北离撤退时破坏了原有的传送阵，金小姐只能使用车队前进。这还不是最绝的，茨林城戒备森严，到了周遭的三秦地区，就必须放弃马车，改用步行。
城内有一条奇怪的规矩——杀死一切动物。
老鼠、麻雀、甚至小飞虫都不允许出现在茨林城内。为此他们还“杀鸡专用牛刀”似的安排了一大堆火法师，雇佣了无数“普拉”的佣兵专门巡视捕杀城中出现的小动物。
车马兜兜转转，历经哨口无数，百般盘查，如同蜗牛在爬。
又逢大雨泥泞，他们被困在一座叫浄门小城里已经三天了。
这天夜里，扎克突然出现找到了齐渊。
“救人。你干不干？”扎克居高临下的看着倚靠在墙根修习的齐渊。
“救谁？”齐渊睁开眼睛，似乎有点兴趣。
“龙族人，在东城的一个庄园里，救人以后带他们赶往莱恩河，会有船只接应。”
“算我一个。”齐渊爽快地答应了。作为龙族，一路上他总为同胞的悲惨遭遇打抱不平，但是为了不影响“大计”，保护金小姐不暴露，他一路忍了下来。
如今这个城市他们已经不是初来乍到，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不会立刻查到他们头上。
眼前的人对自己要救“龙族”并无疑问，这使扎克有些意外。
齐渊直爽的回答更令他增加了一点好感。他主动伸出手拉起了打坐的齐渊。
“还有谁吗？”齐渊问。
扎克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位黑袍人。
“他叫莱恩，与这条河同名，是个本地人，‘法贼’，战斗力不强，但是善于转移和掩护撤退。”那个黑袍人随后摘下帽子敬礼，他十分瘦小，长着山羊胡须，年纪似乎不大，但是已经有了沧桑的痕迹。
金小姐的通知是后天出发，时间十分充裕，没有必要报备。再说报备了金小姐还不一定会批准行动呢。犹豫片刻后，齐渊不打算将计划透露给“上司”。
趁着夜色，三人出发了。
“敌人有多少。”
“不多，都是些杂毛，我们尽量悄无声息。”莱恩胸有成竹。
子时他们来到了这座古典庄园的门前，门口铺着长长的红地毯，地上散落着一些花瓣。地毯是干的，而周围的地板还有着昨天傍晚的雨渍，说明这地毯是新铺上的。
几个人类领着马车到另一侧的平地上。
“这么好的庄园，真是用来关奴隶的吗？”齐渊发问。
“我确定过了，不过这前几天没有这个布置。”莱恩在眉毛上方画出三道法力符号，这能帮他提高夜视能力。他仔细观察了庄园的正门入口。
“会不会有大人物？”——“龙族会不会被转移了？”
齐渊和扎克几乎是同一时间问出两个方向截然相反的问题，前者主张撤退，后者则关心如何才能进一步救人。
“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报说大部分的火法师都被调到东凰那边去了，剩下的也都在茨林，而且松平严禁手下法师和龙族人接触，他们从来不会去关押奴隶的地方。”莱恩回答，随后他又转向扎克：
“如果要转移这么大规模的人，一定会从后门或者侧门走走，前门的道路直通城内，我们刚从那边过来。而我在后门盯梢的人没有消息。”
“那继续行动吧。”扎克不为所动，他和齐渊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都没有露怯的样子。
他们绕到侧门，面前是一个分叉的廊道，他们决定从这里切入。
潜入很顺利。左侧哨岗上的士兵们在照面一刻就被齐渊一刀封喉。
齐渊还有意识地注意了扎克的手段。
齐渊用分析法术的技巧观察，只见一道炙热的火流盘绕在扎克身边，像是一条灵活的绳索，飞窜着穿过毫无防备的警卫的胸膛，随后莱恩用法术消除警卫倒地的声响。
而仅凭肉眼，那道火流的光芒几乎难以辨别，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微弱的就像荧虫的冷火那样不起眼。
何等高明的手段！齐渊大开大合的火法根本做不到这么精准的把控。
解决完两侧的士兵后，他们相聚在一处侧门前，莱恩却领着他们向下走，到了廊道下方的一处厚重的铁门。
“从这里可以直接到地窖。”莱恩说，“大多数人都被关在地窖里。”
齐渊比划着挥出一刀，尽量压制了声响，在铁门上留下了明显的刀痕，但没有击穿。齐渊把手放在铁门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很闷，厚度不小。
“若要我小动静地开这扇门，要很久。”
莱恩微笑着，则似乎早有准备地看向扎克。莱恩眼里满是自信。
扎克示意二人退后，他的手变得像发红的炭火，像炙热的岩浆。他只是先轻轻捂着门锁，门锁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然后他把手探入融化的洞穴，半分钟，他就彻底熔穿了沉重的铁锁。
他们从偏门进入。
……
……
……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唤起了米娅心中对故乡的思念。
她把灵魂之剑交给了齐渊，但那并不是完整的剑，完整的剑太过强大，她不敢冒险。
齐渊拿到的只是剑柄和部分剑刃，这把剑的辅助系统和真刃在米娅这里，她从盒子里取出真刃，想要从真刃里看到一点点薇拉的影子，但是看不到。
自从薇拉“献祭”以来，米娅就再也感觉不到契约的存在了。
“这真的值得吗？明明活下去才能更好地带来和平呀……”米娅心里怅然若失。
薇拉率领虫群挖掘了地宫，从里面找到了海量的资料、法器、源石和技能书。
她组织了前期的翻译工作，到翻译工作能够自主进行时便撒手不管了。
在众多法器里，这把“寂灭”能够直击灵魂，斩断一切炁的构筑，被薇拉相中。
但是“寂灭”需要激活，激活的方法叫做“献祭”，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作为剑基，资料显示，剑基越强大，剑的力量就越强大。
薇拉那天召集了勋之、凯德和自己，就是要宣布她“献祭”后森林各部族将要如何发展。
米娅觉得薇拉有些不负责任，她为了不带有道德的负罪感，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自己的灵魂，留下一个大摊子给其他人处理。
不但不负责任，而且幼稚。
但她也为薇拉的解脱感到高兴。
作为薇拉最亲近的人，她能明显感受到薇拉对自己的存在有着强烈的矛盾感，她整日坐立不安，整日谴责自己——唯恐自己哪天接受了战争换取生命的行为逻辑，然后给世界带来灾难。
一天一天，薇拉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她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怪圈，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了断季莫夫和自我了断。她有些神经质了。薇拉的心理问题积重难返，当她萌生了以命祭剑的念头，那种解脱的渴望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再也没法理性思考审视这个局势和自己的作用了。
一切就这样发生了。米娅将以自由人的身份孤军奋战，至少目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