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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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第十一日的夜间。
大约到了酉时末，林府房顶上蹲着的屋脊兽默不作声地又多了一只。
燕飞无声无息地攀上屋檐，戳了戳面前正半死不活趴着数蛙叫的檀奕，悄声问道：“如何？”
檀奕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还是那样。”
燕飞得到这个毫无意外的答案，苦笑了一下，只得无奈道，“你去歇着吧，我盯着。”
檀奕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连日里紧绷的精神让他无限接近体力极限。他拍了拍燕飞的肩，纵身跃下房顶，找地方睡觉去了。
燕飞便占了他的位置，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倚在屋脊兽的身上看林戟业在书房里写字。十月便算入了冬，寒意已经开始刺骨。他喝了一口驱寒的酒，准备再度过一个平静无波的夜。
他掰着指头算日子，想那林戟业此次回都不会逗留超过二十日，现下已经过去了十几日。只要把这尊神仙平安无事地送出祈都，他便又可以做回无事医馆的逍遥药师了。
想到这里，燕飞稍微开心了一点，对着月亮干了一杯。
又过了半个时辰，燕飞看到书房里的烛火被吹熄了。他正准备换个能看清卧房的屋顶继续蹲着，突然脚步一顿。
他动了动耳朵，听到府宅外面有人声。
不一会儿，林府的大门便被叩响了。
燕飞警惕地盯着管家开门，看到外面的人和管家攀谈了两句，便被请进了院子。借着月色，燕飞打量了一下来访者，发现是兵部尚书赵启志。
林戟业得了消息，披衣出来相迎。二人携手进了书房，烛火复又亮了起来。
燕飞眸光一闪，把自己挂成个蝙蝠，攀在书房的外墙上凝神静听。
虽已是夜深人静，但二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在虫鸣和狗吠声中时断时续。燕飞皱着眉辨认了半晌，听见是赵尚书一直在啰啰嗦嗦，林将军则几乎一言不发。他耐着性子过滤掉赵启志的废话，勉强拼凑出来一个意思梗概。
两刻之后，林戟业把赵启志送出了门。林府彻底回归寂静。
燕飞嚼着那场对话捱了一夜，终于等到了和日光一起出现的檀奕。
檀奕冲他打了个不出声的响指，意思是自己歇够了。燕飞便不跟他多废话，闪身出了林府，直奔无事医馆而去。
“户部尚书柳德青邀请兵部尚书赵启志和北野大将军林戟业于三日后的戌时上安光河的画舫游乐，”见着蓝齐后，燕飞一股脑吐出他昨夜偷听的成果，“同邀的还有青丝绕的姑娘们，包括苏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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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云锦大街的一座宅子里，林歆一脚把鼾声震天的乔霁踹下了床。
呼噜声骤停，乔霁一脸幽怨地从榻下冒出个脑袋，看着脸色乌青的林歆委屈道：“有话好好说嘛，你扰我好梦做什么。”
林歆冻着脸，罕见地撒起了起床气：“好好说？行，那我便好好说。你成天冷着独守空房的娘子，非跑到我耳边打呼噜，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乔霁揉着脑袋可怜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锦衣卫最近太忙了。你每日拉着我早出晚归的，我家离得又远，我可舍不得夜夜吵醒丽娘，只能借住你家凑合这一阵咯。”
林歆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就舍得吵醒我了？我看弟妹是受不了你的鼾声，把你赶出府的吧！”
乔霁也火了，嚷嚷道：“那谁让你家只有一个卧房！我若不跟你睡一张床，难道要去书房睡地上啊！”
林歆懒得再理他，臭着脸扯过衣服。他觉得乔霁提了个好主意。
扯拽间，从衣衫里掉出个布荷包，正落在乔霁面前。乔霁顺手捡起来递还给林歆，随口嘟囔道：“我不在的一个月里，你不仅换了刀，还换了荷包，现在连我都嫌弃了。林歆啊林歆，果然是日久见人心。”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林歆闻言顿住动作，眸子里一黯。
是啊，他连去医馆取荷包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更遑论去追查暗杀白封的刺客了。
荷包和刀，他哪个都丢不起。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浇灭了二人中间夹着的火气。
“敢问这里可是林歆林同知的府宅？”
林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乔霁，见后者也是一脸意外，只得穿好衣服去应门。
门外站着的像是个高门大户的管家。
那人见敲开了门，表情从意外转成了谄媚，上下打量着林歆，未语先笑道，“看来小人是找对地方了，本来还疑心林大人怎会住在这破房烂瓦里。”
说罢他便要抬腿进院，被林歆伸出的一只脚卡在了原地。
“阁下是？”林歆神色里夹着戒备。
“哦，小人姓韩，是户部尚书柳大人府上的管家。”那人脸上不掩得意之色，却发现林歆无动于衷，依然没有让开门的意思。
“我与柳大人素无往来，贵足莫踏贱地，韩管家有事便在这里说了吧。”他的眸子里写满了冷漠。
韩管家愣了一瞬，复又谄媚道，“那便听大人的，我说完就走。是这样，我家大人听闻林同知前些日子破了大案，受了赏识，连道后生可畏，有意想与林大人结交一二。眼下，柳大人想邀您三日后的戌时去安光河的画舫上一游，这是请帖，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啊？”
“公务繁忙，免了。”林歆说着撤回脚，抬手准备关大门。
韩管家连忙扒住门补充道，“别忙——柳大人还要小的转告大人，那日同去的还会有赵尚书和林戟业将军。同知大人再考虑考虑？”
林歆闻言，竟真的顿住了动作。
他并不想见林戟业，也不喜欢柳德青。但若能借此机会结识一下兵部尚书，说不定未来往高处走的路能更平坦些。锦衣卫这条路，到底还是太险了。如果可以走回领军正途……
韩管家见他犹豫，便知道这事有戏。他又补充了好些画舫上的好酒美景和青丝绕的佳人，最后趁林歆没回神，把请帖往他怀里一塞，一溜烟跑回去复命了。
林歆缓缓关上了大门，心思还在这邀约上。一回头，却被堵在他身后的乔霁吓了一激灵。
乔霁的眼睛亮得不像话：“哎哎林歆，他刚刚是不是说了林戟业将军？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能把请帖给我吗？如果能和林戟业将军同桌喝酒，十个柳德青我也忍得！”
林歆只道他要再想想，却被乔霁一把夺了请帖。
“多好的机会啊，你真的要浪费？”
林歆没跟他闹，还在沉思：“我只是想不明白柳德青为什么要请我。林戟业和户部向来不对付，怎么，邀请我去看他们扯皮吗？”
乔霁闻言盯着他的表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啧，想必是柳德青知道你是那林戟业的远房侄子，最近又正好炙手可热，请你过去和稀泥的。”
说罢伸手扯过林歆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拽：“要我说，你就别想那么多，是福是祸先过去看看再说。就算真说错了话，林戟业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枪戳死你吧……哎你要是去，能不能跟柳大人说一声再带个跟班？我保证我就过去看看林戟业，真的只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