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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守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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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蓝齐串起了一切。

“所以那人原本的计划是一箭双雕,让白封杀了青画,再把大理寺卿拖下水。但他突然得知熊公子会在廿二日光顾青丝绕,便改唱了出一石三鸟,顺手气病了吏部侍郎。”

金绿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如此。”

蓝齐眼里的冷意渐起:“如此便可以确定,青楼案确是云墨阁所为。”

金绿接着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两个。其一,这三个人为何该杀。其二,那人瞒着你我,意欲何为。”

他做作地吹了吹茶盏飘着的热气,一张笑脸又开了花,“我便替你查了查吏部侍郎,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熊乐其人,恶贯满盈谈不上,但在任职吏部的十年间,往朝廷机要处安插了几十个酒囊饭袋,凭着卖官赚了个盆满钵满。这里面也少不了他儿子替酒肉朋友们做的人情。这父子俩卖官鬻爵,若真依律判起来,也够喝上一大壶。眼下倒是便宜他们了。”

“青画的缘故我也已查明,”这回轮到蓝齐得意了,“别的且不论,单凭她敢藏造虎符的模具,就够云墨阁杀她个百八十回。”

“造虎符?!”金绿惊得差点泼自己一身茶,“这是哪来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事隐秘,不怪你没查到。我也是偶然找了个便宜帮手才探得的。”蓝齐懒懒地回,“那剩下就只有大理寺卿不知所为何故了……难道是为了他寻短见的那件错事?不过他人都要死了,总有带不进棺材的秘密,我们慢慢查便是。”

金绿颔首,记下了这桩事。

“至于为何要瞒着你我……”蓝齐枕着胳膊,仰头看着蜘蛛攀在房梁上,眯起了眼细想,“我猜那人多少存了试探之意。他想看看我们是否足够敏锐,也想试试手里的新刃好不好使。”她轻轻叩了叩椅子的扶手,“从结果上看,他算是成功了一半。”

金绿认同蓝齐的话,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可这件案子里替天行的道,明明和云墨阁同气连枝。他究竟有什么理由非要绕开云墨阁,发展自己的力量呢?”

“不对,”蓝齐倏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目光射出精芒,“不一样的。”

“云墨阁暗杀门在我的手下,从来只取江湖高手的性命,”蓝齐一字一顿,“但这人把野心,赤裸裸地伸进了朝廷。”

茶杯从金绿的手里滚落,噼啪碎了满地。

二人一站一坐,静默良久,各怀着心事。

直到茶壶里的茶凉透了,蓝齐才又缓缓开口,“对方既然开始了动作,便不会轻易再停手。绿爷,你且帮我盯盯朝臣们近日的动向。我需要最小范围锁定那人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金绿只一个眼神便明白她在想什么,略带迟疑地阻拦道:“你是想守株待兔?可是祈都的朝臣那么多,我若一个个给你翻他们酿过的错,再去仔细排个轻重缓急,恐怕大臣们的头七都过完了。”

蓝齐攥起了拳,眼神阴郁,冷声道,“那便给我找最急迫的目标,哪怕没有明面上的罪证。比如有什么人只有近期会出现在祈都,或者在特定的场合才可能被外人接触。”

蓝齐话音刚落,金绿便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急惶惶地压低了声音,“你别说,这样的目标,祈都现下还真就住着一个。”

“北野大将军,林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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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乐出来一路吹着秋风回到医馆,蓝齐的额头竟还在往外渗冷汗。

对手的网织得实在太大了,她插手得太晚,眼下这局是输是赢只能靠赌。

赌林戟业将军会出事。

“这几日医馆的事你先别做了,替我去盯着林戟业。”蓝齐一回来就给燕飞下命令。

“我会传信叫‘化蛇’跟你一起。你们二人必须潜在林戟业身边昼夜不歇、寸步不离。我要知道他每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有任何疑点立刻告知于我。”她语调冷得仿佛能掉下冰碴子。

“云墨阁的存亡、大虞的太平、天下的安危,可全都系在你二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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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周,“应龙”燕飞和“化蛇”檀奕遵循主子的命令整日守着林戟业,竟莫名其妙得了个闲差。

这位朝堂红人基本足不出户,也不和人来往。他每日只耍耍枪、读读书,不时处理个公务,或者自斟自酌几杯凉酒。盯梢的二人落得一身轻松,唯一需要提心吊胆的,是小心被这位武艺高强的大将军发现了踪迹。

不过燕飞和檀奕都擅长轻功,几日下来虽有惊无险,倒也算不辱使命。

独自坐镇医馆的蓝齐可就惨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日降温,来看病的患者竟比以往多了一倍。没了燕飞的打岔,蓝齐的脾气更臭了,整日被病患缠着脱不开身去查对手的盘算,一身的烦躁憋得她每夜往木墙上甩银针。

而在锦衣卫那头,同知大人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那日林歆和乔霁喝完酒回到锦衣卫时,下属已经找人译好了那些画上的夜沙文。每张画翻译过来都是一件朝堂机密,有的是官员升迁,有的是军事变动,桩桩件件都是青画从身陷温柔乡的糊涂官员嘴里套出来的。青画将诓得的消息写在画上,再由来青丝绕与她接头的其他同胞散播出去。夜沙人像蚂蚁一样在祈都城内交接着阴谋,意图将大虞从内部瓦解击破。

有了这些画和译文,青画的罪行无可辩驳。至于那模具,林歆依然没研究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用途。但鬼使神差地,他在呈报案件结果的时候只字未提这物证的存在。

不知为何,他在写折子的时候,眼里总能闪过师父魏泽锋那张威严的脸。他向来不信鬼神,但这次却莫名觉得是师父在给他托话,拧着眉骂他一声鲁莽,像以前指点他练刀时一样。

他的师父当年便是因通敌而死,眼下这案子再次扯进了夜沙人,由不得林歆不多想。他犹豫了半日,悄悄瞒下了这模具,准备找机会自己摸清楚背后的隐情。

折子呈上去之后,林歆特地去了趟诏狱。虽然依然没有证据显示白封知道青画的行径,但诛杀祸国罪人的功绩能略微把剑客身后的名声美化上几分。他把此事透给了吴恩裘,老人听了又哭又笑,恨不能马上赴地府对剑客夸一声干得漂亮。

过了两日,折子下了红批。据传旨的公公说,济安帝读了他的奏报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震怒于夜沙人竟还敢藏在大虞搅弄风云。皇帝要求林歆尽快铲除所有潜伏在祈都的夜沙细作,不必审问,当场诛杀,务必清理得一干二净,否则便要治他个办事不力。

就这样,林歆拉着乔霁整日东奔西走在祈都城挖奸细,偶尔得了空闲,还要腾出手处理郭竞之前留下的冤案和积弊。再加上他本职要负责的训练和屯田等事宜,真真是忙了个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他的脑海里还总见缝插针地闪过蓝齐的身影和话语。医馆里的有意撩拨和宫里的惊鸿一瞥总是挥之不去,不自觉就想咂摸这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对蓝齐越来越好奇,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去探个究竟,只得由着这神秘的倩影时不时闯入一下朦胧梦境。

祈都就在这一颗颗棋子的手忙脚乱中,又被粉饰了十日太平。

而那日从青丝绕阁楼飞出的另一只木雀,也早就落到了它另一个主人的手里。

那人灵巧地翻出木雀肚子里的纸条,指尖划过青丝绕里泛起的涟漪,眸子里看不出悲喜。随即,他慵懒地抬手,把纸条怼在蜡烛上,捏在手里烧了个干净。

一切都如他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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