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梦中新娘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陨石之光!
左小棠在上海的一周每天都是阴雨绵绵的，空气闷热又潮湿。衣服永远是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气压低得让人窒息，空??似乎还夹杂着发霉味道。更让人心烦的是，这?不知疲倦似的一直淅淅沥沥、时续时断，总是措不及防地淋人一身水。在左小棠的眼里，上海真是一个不如人意的地方，什么都市的繁华、林荫大道的静谧、外滩的十里洋场都淹没在了恼人的雨中。
借着出不去门，在左小棠奔波于酒店和报告厅的时候，郝铭佑就甘心情愿地在酒店里做好后勤工作，左小棠的吃喝拉撒全都被他包揽了过去。这应该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时光一天到晚只围着一个人转，还转得如此乐此不疲。他每天不是在照顾小棠，就是在思考接下来还要怎么照顾小棠，做什么能哄她开心，后面的行程如何安排。郝铭佑从来不知道原来付出如此快乐，他甚至有些理解钟雪莹了，在全情的付出中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论坛一结束，两人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太湖南岸的潞村，在千年古村落里他们探寻心中的宝藏。他们踏着长满青苔的石砖路，经过泛灰色调的白墙，头顶是玲珑的黛瓦翘脚，在村子迂回的小路中，探访一个个织造作坊，寻找手艺最纯熟的老师傅。
他们躺在乌篷船上，恣意尽情地望着蓝天白云，望着水岸上的绿郁葱葱，看鹭鸟从树林里飞出来冲向天空，那是年轻时最自由的空气。
夜晚，星星照亮起风的水岸，他们走在开满鲜花的小路上。路边的花朵尽情绽放开得正欢，有白色的夜来香、白色的香石竹、白色的栀子和白色的茉莉花，和洒下来银色月光交相辉映，天地浑然，圣洁清雅。那种含混着泥土、青草的花香不由分说地沁入鼻息，清幽芬芳如影随形。左小棠采起一把蒲公英，她朝向天空用力一吹，一把把轻盈的小伞被吹向天空，跟随着晚风去天际翱翔，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郝铭佑要把这银白色的月光与清晨乳白色的日光交织在一起，用最光彩射人的素绉缎做日光，用最通透空灵的欧根纱做月光，用最轻薄柔软的顺须臾做充盈在天地间的熠熠光芒，为小棠缝制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为他的新娘。他抽出手中一块欧根纱，向天空扬起，白纱随着晚风飘到左小棠的头上。白纱折射出月的光彩，透过数不清的纵横交错，小棠清丽的脸庞在朦胧中灿烂的笑。
这就是郝铭佑心中最美的新娘。在他心里他们已经缔结契约，彼此相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是最完美的婚礼。所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如此。与相爱的人相依相伴，哪里都是家。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潞村之行后郝铭佑和左小棠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郝铭佑回到家里，自然是一番热闹。老妈见到一年没见到的老幺，激动得热泪盈眶，客厅的茶几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郝铭佑爱吃的小吃零食、水果点心，姐姐姐夫抱着小外甥女也赶回来，一家人聚得整整齐齐的，就差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了。
“佑啊，回家第一顿饭，我们一定要在家吃。老妈做了你最爱吃的三鲜千张和炖肉，你姐在咸亨和同心楼点了餐。”一通阖家团圆的喧闹之后，老妈想起了头等大事，开始布置起了郝铭佑回家后的接风大餐。
忙碌中，老妈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厨房跑出来问：“雪莹不知道你回来？她怎么没过来？”
“哦……我……”
郝铭佑正准备张口，老妈又打断他接着自说自话：“雪莹这孩子啊，真是不错！只要一有空，就过来陪我，家里的活啊，她都给干了。你爸和大哥总在厂里，姐姐又嫁出去了。要不没有雪莹啊，妈妈这一年要闷死了。儿子，这个媳妇找的好！”
老妈冲着郝铭佑狠狠地竖起大拇指，这也是郝铭佑少有的在这个家里得到的赞扬。从小到大，他没有大哥上进，没有姐姐听话，学习吊儿郎当，玩起来倒是活力四射。总之，一进这个家门，他便是一无是处。一想到这些，郝铭佑刚到嘴边的话又被自己咽了进去。他心里想：算了，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好巧不巧，老妈话音刚落，院子外面门铃响起来。姐夫跑去开门，钟雪莹拎着一大兜水果跟着姐夫走了进来。
“哎呀，你回来啦！我就觉得该回来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给我惊喜啊！”钟雪莹一看到郝铭佑一路欢呼雀跃地快走进来，那份亲昵如同以往一样自然而然。
“雪莹！你……”郝铭佑看钟雪莹走过来，不自觉地起身想要挡住她的来路。
钟雪莹趁郝铭佑话还没有出口，赶紧把手上的水果递到他手上，挎住郝铭佑的胳膊，同时向他挤了挤眼睛。她料定郝铭佑还没有来得及跟家里说任何事情，她赶紧说：“看，不跟我说，我们也有心灵感应吧！”
说着，她便把郝铭佑往下一拽，两人肩并肩坐在了沙发上。当着一大家子人，郝铭佑没好意思揭穿真相，松开钟雪莹紧紧挎住他的手，悻悻地起身走向饮水机。
“我去给你倒杯水。”郝铭佑一下子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一家人又进入到了欢迎钟雪莹的气氛中，大家给雪莹拿着各种小吃，和她说着郝铭佑的东东西西。只有郝铭佑的姐姐郝忆姗在旁边冷眼旁观，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一眼就看出了郝铭佑的不对劲，发现表面亲热背后的疏远。姐姐没说话，半路拿过了郝铭佑手中的水杯，给钟雪莹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餐桌上摆满了饕餮美味，一家人举杯庆祝郝铭佑一学年的结束，祝福他早点学成归来，帮着大哥给老爸分忧，尽早成家立业。郝铭佑尴尬地应付着，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跟家里说明真相，更盘算着怎么说服钟雪莹不要再来了，毕竟他们无法再做恋人了。一顿饭吃得郝铭佑别别扭扭，他已经开始期待尽快回英国了。
钟雪莹也自觉不能在家里多呆，分分钟郝铭佑都有爆炸的危险。吃晚饭后，钟雪莹便起身要走，并叫郝铭佑：“佑，你有事吗？没事送我回学校吧！”
“你别来了，我一会儿消停了，趁着都在就跟他们说了。”郝铭佑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跟钟雪莹说，“雪莹，在英国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你，真的就这么绝情。”钟雪莹突然泪光盈盈看着郝铭佑，她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她越是努力，郝铭佑就离她越远。
“感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也感谢你这一年对我家里的照顾，但是雪莹这些感谢不是爱情。”
“以前是爱情？现在不是了？”
“对不起，以前我不懂爱情，可能到今天也不完全懂。但我能确定的是，以前不是。”
“我不能接受。佑，你早晚也会发现，你对她的热情，也会变得像今天对我一样。”
“那是以后的事。但我们不可能了。你接受现实吧，很抱歉。你看，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能让你舒服一些。”
钟雪莹听着郝铭佑的一声声道歉，心已经跌入了谷底，但她并不甘心放弃，她想了想说：“我们住的这么近，我们的事家家户户都知道，你这样甩了我，让我以后怎么生活啊？这么多年，你就对我一点感情没有？”
“我就是有感情，才不想欺骗你，雪莹。”
“你让我怎么再找对象？远近邻居谁能找我这个二手货？”
钟雪莹一时把郝铭佑问得哑口无言。
郝铭佑两手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说也说不通，甩又甩不掉，他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死循环。如果可以，他宁可选择再也不回来了。
钟雪莹看郝铭佑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这样好不好，你先不要跟家里说，反正你下月又回英国了。我呢，以后不过来了，我们慢慢淡化这个事，好不好？”
郝铭佑仍然沉默不语，钟雪莹看了看他，继续试探着往下说：“万一哪天，我又交到男朋友了，你再跟家里说，就说我跟你提的分手，好不好？你让我不要那么难堪，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突然这样，甩完我一拍屁股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到底我是个女孩子，你替我想想，好不好？就算看在我们交往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这么绝情，好不好？”
郝铭佑放下手，直勾勾地看着钟雪莹。是啊，他怎么忍心让钟雪莹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冷嘲热讽，她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她什么都不会，她从来都是依靠他的。如今，他不仅要抛弃她，还要让她独自承担本该两人分担的压力。
郝铭佑继续沉默，他用沉默答应了钟雪莹的请求。
到底，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钟雪莹含着泪，满意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