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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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铭佑和左小棠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灯，房间猝不及防地明亮起来，就好像寂静的深夜里有人楼道里大喊了一声“开饭啦！”。这里是公寓楼的共用厨房，每个楼层都有一间，和公共洗衣房相向而立，宽敞的长方形房间里靠着一边墙角摆放一溜明黄色L形的橱柜，上面内嵌了几个电磁炉，橱柜里备有一些常用的厨具、炊具供大家共享，房屋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厚实的松木餐桌，可供20个人同时用餐。郝铭佑把两包方便面放在餐桌上，一包鲜虾面，一包红烧牛肉面。
“哎，这绝对是我珍藏的饕餮了，就剩下最后三包了。怎么样，够不够？要不我把剩的一包也拿过来？”郝铭佑拍了拍桌上的面，对左小棠吹嘘。也不算吹嘘了，方便面这个神奇的发明，对于漂泊在异国他乡的人来说，确实算的上美味佳肴了。即使大英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方便面，味道也不如家里的好吃。这一包来自家乡的方便面犹如一道正宗的中国饭，分分钟就能唤醒他们味蕾的记忆。左小棠激动地一边笑，一边冲郝铭佑竖起了大拇指，绝对地道啊，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开动！你把水烧上！”左小棠迫不及待地指挥起来。
一会儿锅里的水翻腾起来，郝铭佑下完了面，正准备拆开料包倒进锅里，被左小棠及时制止了：“先别放料包！等面煮到半熟的时候，把它们都捞出来，锅里的水倒掉。”
“干嘛？”郝铭佑一脸不解。
左小棠嫌弃地翻他一眼说：“一看就没有生活经验！上大学的时候光泡面吃吧！”
左小棠麻利地捞出面，把水倒掉，又接上一锅冷水，重新煮起来。一边进行着这一系列的操作，她一边教育郝铭佑：“方便面里都是防腐剂，虽然吃起来好吃，可是沉积到体内的毒素要一个月才能排解出来，所以我们先过滤掉一些。”
“真假？要这么长时间？”
“是的啊，肝脏是人体的解毒器官，你知道吧？！我们吃进身体的食物，只要是身体不需要的都会被肝脏排出去。肝脏排毒的一个周期是32天，理论上说，人无论吃什么，都需要32天的解毒周期。”
郝铭佑张大嘴故作佩服的样子看着小棠，不住地夸赞：“我小棠可以啊，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那当然是可以喽，你夸得一点毛病没有。”小棠也毫不谦虚地收下了郝铭佑的赞赏，“你宿舍有鸡蛋没有？拿过来两个，我们夜宵整得豪华点，炒一个，煮一个，也算是一汤一菜了。”
“来喽！”郝铭佑一路小跑取回来两个鸡蛋，双手奉上。
“你小点声吧，人家都睡呢！”左小棠轻轻拍了他一下，拿起鸡蛋打到锅里翻炒，然后捞出一半的方便面放进炒锅，挤上红烧牛肉的料包，不一会儿一盘酱香浓郁的炒方便面出锅了。红色的酱料包裹在每一根弯曲的面条上，其间零落着金黄色的鸡蛋，厨房暖橙色的灯光打在上面显得尤其的秀色可餐，牛肉酱的香味更是让人垂涎欲滴。郝铭佑循着香味吸了吸鼻子，赶紧把煮好的汤面也捞到饭盆里，和小棠端上一汤一菜回到宿舍享用。
“我们克服克服困难啊。”郝铭佑用胳膊把书桌上的东西往一侧一胡噜，腾出一个正方形的地方，小棠把夜宵端端正正地摆上。郝铭佑所有的餐具就是一个鹅黄色的圆柱形饭盆和可以用来当盘子用的盖子，如今已经满满的盛上了煮面和炒面，剩下的就是一双筷子和一把勺子。
“来，你用筷子，我用勺子。”郝铭佑用纸巾擦了擦筷子递到了小唐手里，“我们赶紧开吃！折腾半天我都饿死啦！”
“你不是去吃了高级牛排？！”小棠怼了郝铭佑一句。
“唔，好吃！”郝铭佑假装没听到，把头凑到盘子边上用勺子胡噜一大口面条进嘴里，鼓囊着嘴赞不绝口。
左小棠白了一眼他，郝铭佑赶紧拿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小棠嘴边说：“高级牛排不好吃，没有方便面好吃。”
“我看你是被蒙了心了，哪家的方便面能比牛排好吃！”左小棠抵不过郝铭佑，把汤喝进嘴里又抱怨道，“哎呀，你刚吃的面！”
“咋的，我吃了面，你不吃啊，那我再喝汤。”郝铭佑端起饭盆咕咚咕咚灌进一大口，用舌头来回舔着残留在嘴唇上的汤汁，得意洋洋地看着小棠。
“恶心死了，你怎么不吐口吐沫全占上。”左小棠夺过饭盆吃了起来，“嫌弃你，就被饿死了。”
“真不如面好吃，真的！”
“饿了什么都好吃。”
“诶，你给我留点汤。”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你也吃点炒面。”
“唉，再有包火腿肠就完美了。”
……
郝铭佑和左小棠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嘴我一嘴，一会儿的功夫把夜宵全部消灭掉了。郝铭佑把座椅使劲往后一蹬，一下子躺在床上。他胡噜着吃饱喝足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看着正在用纸巾抹着桌子的小棠，他突然感到异常的温馨。这样的时刻，就和在家里老妈饭后收拾餐桌的场景一模一样。他似乎都感到了一样饭菜余香、一样的空气温度、一样的落日光线，温暖且亲切。他脑海里努力搜索着和钟雪莹在一起是否有过这样的时刻，从他们初识到他出国前，他竟找不到这样的瞬间。郝铭佑为这一段感情感到沮丧，为自己年少的鲁莽感到后悔，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够如此，不知不觉便伤害了一个好姑娘。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获得钟雪莹的原谅，他真心地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找到一个人，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像此刻自己的感受一样。郝铭佑同时又庆幸着，他庆幸自己觉悟得还不算太晚，他们还有修正的机会，他想他们都能够最终拥有对的那个人，就像他拥有小棠一样。
“想什么呢？”左小棠收拾完桌子，转身靠在上面，她看郝铭佑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她知道他的为难，以他的性格他不会直接干脆地拒绝钟雪莹吧，或者，他自己还在选择？左小棠闭上眼睛，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从心底泛起来。
“小棠。”郝铭佑也看得出小棠的心思，“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堪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视你如珍宝，从来没有一个女孩给我这样的感觉，我一定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女朋友，以后做我的老婆。”
“好。”左小棠回给他一个微笑。
“雪莹，要在这边呆十几天，我可能要陪陪她，跟你报备。”
“不用，结婚前你都有选择的自由。”
“我一定和她讲清楚，虽然很抱歉，但也没办法。”
“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小棠，你这么说我很难受。”
左小棠依旧只是对着郝铭佑微笑，笑容如此刻夜空闪烁的星。
郝铭佑看着左小棠那如星辰一般忽明忽暗、闪烁不安的眼眸，他不想再去纠结，他想跌入小棠那个宇宙，畅游在她的浩瀚星空，投入她灿烂星汉的万丈光芒之中，与她日月同辉、彼此照耀。他想起来他的画稿，那个为小棠而做的设计，初稿完成有一阵子了，他总觉得不甚满意，总觉得缺了一些小棠的灵动。他上下打量着小棠，寻找着那份熠熠生辉、灼灼其华的根源，探索着如何把那份荡气回肠的光芒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用手指对着小棠的身体在空气中勾画，画出他想象的模样。
“小棠，我想毕设作品叫’光’，我想它们就像眼前的你一样明艳动人、光芒四射。我想假期回去找光泽最好的丝，最轻薄柔软的纱，全部都是用桑蚕丝。我要让老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好东西，让他们叹服于中国的美丽与意境。”郝铭佑不住地描绘着他的构想，他的心已经飞翔在了他的东方想象之中。
“小棠，主推款送给你，为你做嫁衣，好不好？反正我已经想好了。”郝铭佑并不给左小棠反驳的机会。
“我的嫁衣吗？那我要简单的、磅礴大气的那种。”小棠转着眼珠，也随郝铭佑一起掉进想象中，“吴冠中有一幅叫做《补网》的画，你见到过没？”
“没有。”
“你打开电脑搜一下，画的就是你们江南的渔港，线条流畅动感，平实无华却又摄人心魄，让人看后久久无法平静，就是要那种感觉……”
郝铭佑没等小棠说完已经打开电脑搜上了，他最欣赏小棠这些时不时迸发出来的想法，简直就是他的灵感源泉，总能从不同角度给他启发。他听着小棠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同时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幅画陷入深深地沉思中。这样，这样，再这样，郝铭佑的脑海里好像有一支笔和橡皮，不断描绘又修改，一笔一笔勾画出他心仪的模样。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速写本上复刻出来，拽小棠到身边，一边征求着她的想法，一边不断完善着他们的梦想。
“小棠，要有头纱哦，这样才像婚纱。”
“恩，主推款做得极致的简单，这样其他款你更好发挥，怎么做，怎么有。”
“小棠，你真棒！我真的，离不了你！”
郝铭佑完成了两人都满意的修改，他激动地双手捧着小棠的脑袋，亲吻她的额头。他开心极了，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样子，他梦想中的婚纱，他的万丈光芒。
“小棠，我们注册一个MSN空间好不好，最近大家都玩这个。我们注册一个共有账号，把我们喜欢的，我们想给对方看的都传上去，随时随地零时差分享，好不好！”
郝铭佑太兴奋了，他想把这份快乐分享给全世界，他利索地操作着一切。不一会儿，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他和他的小棠拥有了一个家，只属于他俩的空间，用户名是他们的名字齐头并进，密码是他们的姓氏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