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星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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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拜师,张疾风却成了“田老刀”的徒弟。
只把他父亲的尸首背了起来,张疾风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走向了那面能映出满天星光的大湖。
张疾风背着他父亲的尸首,回忆涌入心头。
他五岁之前,他的父亲常常背着他在崆峒山漫游,层峦高耸,他这个小儿却常常比山还高,只因为他有一个能飞到顶峰的父亲,那个父亲会把他儿子架在脖子之上。
五岁之后,崆峒派的内门弟子要开始练功,也就在这时,他的父亲便不在娇惯他了。功夫练不好就要受罚,他功夫高出同龄人很多,八岁便可凌于群峰之上,可他受罚总是最多,因为他有个一个掌派父亲。后来,他武功小成,可父亲偏说,他的功夫只是花架子,只在女人堆里能称得上翘楚,叫他做了无人愿做的花架门门主。
五岁前,父亲背着他傲视群山,而今过了十余载,他背着他的父亲,好似一个轮回,却已是天人永隔。
“你道生时乐,吾道死时好。
死即长眠夜,生即随长道。”
“田老刀”走在前面,唱起了歌儿。
风过,天上星星映在湖面中,群星落了下来。“田老刀”说的没错,这里果真有一面大湖。
湖光在夜色望不见尽头,却是风儿掀起了涟漪,搅动着落进了湖中的群星。王嫣然欢喜地跑到了湖边时,星光正在湖中摇曳着。
“路痴师傅,谢谢你啦。”王嫣然笑着说道,她那因为见了湖光而闪动着欢喜的眼眸,也被星光照的一样明亮。
“谢我什么?”“田老刀”道。
“谢谢你,把我带到了如此漂亮的地方。见到了这么广阔的星河。”王嫣然道。
“王姑娘喜欢就好。”他也端详着这片湖面,只是心中所思却和王嫣然的欢喜不同。
这里能让群星安息,可否也能让人儿安息。有水的地方便有树木,有树的地方便有柴薪,“天老刀”叫李旭儿去捡了柴火,王嫣然跟了过去,与这个千金小姐而言,连捡柴火都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可更稀奇的是,“田老刀”把他随身带着黑锈环刀的刀环用手捏成了细钩,把刀伸到了水中。他在钓鱼。
整个湖边只剩下了“田老刀”和张疾风两人。
张疾风问道:“能钓到吗,我没有看见你往上面放上了鱼饵?”
田老刀笑道,“凡事总是天意,就像你要杀了我一样。这杀过人的黑绣环刀有血的味道。而世间总有贪心的鱼。你只要学会了等待,总会有一丝机会。”
张疾风不再说话。
他果真在教自己如何杀了他。
待李旭儿和王嫣然回来,田老刀更是自信保证一定会给大家钓来一条鲜美的大鱼。言之凿凿道,“师傅从来不骗徒弟。”
当众人在湖边点起了篝火,果真一条闪着金光的鱼被钓了起来,引得王嫣然欢呼连连。很快,鲜味飘来时,田老刀又钓出了一大条。
李旭儿把鱼先拿给了“田老刀”。用他的说法说,“今夜,他们的师傅是最大的功臣。”这话比鱼刺还带刺。
因为,众人都在忙,只有张疾风站在哪里,什么也没干。
也不是李旭儿小气,只是在他从小生活的村子里,不干活的人,是不配吃饭的。哪怕,是哭鼻子的小孩子。
张疾风不为所动,而田老刀用环刀把鱼一分为二,香味落在了张疾风的鼻尖。
“吃饱了,才能杀人,
你们崆峒派不教这个道理吗?”张疾风接过,发现那鱼软而无刺,“田老刀”对于吃格位外精致,挑软鱼无刺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
王嫣然要李旭儿教他烤鱼,却终不得其法,于是,李旭儿笑着啃着鱼儿焦黑地一面,而方说是李旭儿教得不好的王嫣然又要和他来换。两人一会便抢起来那焦黑的一面。
不一会,王嫣然跑来,央求路痴师傅也要收她做徒弟,她要说“田老刀”剥鱼刺的功夫,为熟鱼剥鱼刺,她王嫣然也有一双精致的手。
“田老刀”自然答应。
“师哥”
“师妹”
也不知为何,这俩人如同喝了假酒,闹腾的厉害。直到连周遭的寒鸦也不再叫了。万籁寂静,只剩下虫儿在闹腾,张嫣然倚着李旭儿的头睡了。
只是,张疾风却未睡,他是悬着的刀,时刻准备着一刹的落下。
而“田老刀”也未睡,他端详着湖光秋色,他在今夜要提防忽施的冷箭。
“你想等我睡着,然后杀了我吗”。“田老刀”笑道。
“我只想找到一丝的机会,就像是你说鱼儿会咬带血腥的刀一样。”
“田老刀”笑道,“孺子可教。早些睡吧,你等不到的。今夜的“田老刀”是不会睡的。”
“为了防范我?”张疾风道。
“一个时时刻刻带着杀意的人,有什么好防范的,鱼钩能钩住鱼,全在于它只是鱼钩。”田老刀讲得十分禅意,而张疾风知道他在说什么。
刀摆在地上只是刀,而杀人刀一动便觉。
“那你为何不睡?”
“自然是为了护着我的徒儿和王门主的千金。”
“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我与他们并无大仇要报。”
“谁说是你了?论聪慧,这点你可比不上我的大弟子了。你瞧他装的多像啊。”田老刀指了指正睡的香甜的李旭儿,后者打起了浅浅的呼噜。你瞧,装睡还害怕打出的呼噜吵到他的师妹,只敢打这么大点声。”田老刀道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张疾风言。
“以崆峒派少主的卓识,你可听闻万马堂会轻易放过的人。他们可不像你,总是爱连坐,多杀了旁人也就杀了。”
闻言,张疾风望向了林中,起身走了进去。
“师傅,你在山中兜兜转转,并不是迷路是吧。”李旭儿说着梦话,声音只比蚊子声大了丁点。
“就像是你要回家所以记路一样,为师好似因为时常要兜兜转转,慢慢也就真迷了路。睡吧,往后莫在说你的师弟什么也不做,今日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为你我守好夜的。”
湖中有树,树木斑驳,被派来跟着杀了“田老刀”的万马堂人名为吴白,他隐藏在林子中,静静看着眼前的那团篝火,火焰浅浅,被堆集在一块的柴薪压着以缓了柴火烧掉的时间,火光照耀着田老刀、李旭儿和王嫣然,而崆峒派的少主却径自离开了。
隐没在黑暗中的吴白,只思索了片刻,便暗中跟向了张疾风。自张远山死后,万马堂已下令正全力进攻崆峒,吴白此行的目标正是张疾风。
这个方死了父亲的公子哥正跃飞于树木之上,吴白不由心中佩服,他的轻功风采翩然,如是舞蹈,即便其父亲的亡故让其有有半步不稳,也转瞬灵动与山野树木之上。
崆峒派武功身法诡谲,轻功使来如曼舞一般。
他暗中跟着,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他是个猎手,偏喜欢在猎物毫无察觉时,让它悄无声息地死去。
无了树木,又回到了那个山上,张疾风来到了山野之上,取下了怀中水壶,喝起了水。
便在那一刹,张疾风感受到了一刹喷涌而出的杀意。
黑弓满月,冷箭射出。张疾风正等待着这个时候,他接过了吴白射向自己的冷箭。他早发觉吴白的存在,兜转之下,只不过为了等待吴白的全力一击,他是一个鱼钩,只是一个鱼钩。
他在鱼儿咬钩前,先抓住那只鱼儿。这正是方才田老刀教给他的。
暗箭回掷,林中的猎人被猎物杀了。如果说以前杀人他还会有一丝停留,此时的张疾风刻意让自己变得果决。
他与吴白一样,所追寻的都是一击必杀。只不过张疾风还有好多次机会,而吴白却一次也不会有了。
张疾风遇见了一个比猎人还有耐心的猎物。深夜的将灭的火堆又燃起来了,熊熊火光中张疾风看了田老刀一夜。
他一夜都在平复他想要杀人的心思。他只是一个鱼钩,只是一把悬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