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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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听说了吗？昨天那个叫吴不尘的同学被勒令退学了！”
“不会吧！不就是课堂上多问了几句吗？至于吗？”
“是啊，那秦教授，真变态哦！”
“是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哎！”
“以后啊，还是不要去上他的课了！”
“这哪成啊，学校明令，可以睡觉，可以发呆，但是不能吵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听完他的课！”
“天呐，一个多小时耶！中间只休息几分钟，谁能像那个吴不尘一样，听的那么津津有味呀？”
“是啊，好在一个学年只有一堂，一年只要熬一次就可以了，不然，谁受得了！”
“好了，今年可算熬过去了。”
“只是那吴不尘，真是可怜。”
“是呀，明明只有他这么一个无聊的人才会对他这无聊的什么‘幻想现实学’感兴趣，却偏偏只因多问了几句，就被退学了！和谁说理去？”
“听说，昨天校长也去他办公室了，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发生了什么！”
“又听说，那个秦教授是看上了这吴不尘的‘美色’，咦，恶心！”
“你是不是也垂涎吴不尘的‘美色’啊？”
“去去去！他呀，就是一花瓶，人家都说女人才是花瓶，你看他，那冷漠、生人勿近的样子，谁受得了？五官虽然端正，但是只能远远看着了！”
“你不知道，他这种人其实是外表冷漠，内心狂热！”
“切，你是个花痴吧？还外表冷漠，内心狂热！”
......
次日清晨，几个女同学在那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之时，吴不尘戴着一副眼镜，拎着简单的行李，行李里只装了几件单薄的衣衫，落寞地走出校门。
没有人相送，也没有人问候一声。
他手机里只有一条短信：你还会回来吗？
他知道，这是江晓芸发来的，他没有回。他与江晓芸是多年的秘友，不是密切的密，是秘密的秘。
大概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之间知道彼此关心着对方，至少曾经是。然而，她与另外一个比自己家庭条件更好的男同学也走的很近。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那个男同学与他远远地迎面走来，而她从中间一个路口突然走出来。这样，她就恰好夹在了他与他之间。
但，她选择奔向了他。
事后，她也曾向他解释过，但这件事还是让吴不尘很失落，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不恨她，也不恨他。
但现在，他觉得是到了结束这种暧昧不清的三角关系的时候了。
......
到了门口，吴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熟悉的门岗，那条独自走过无数遍的林荫大道。
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他默默关心着的，和默默关心着他的人们，以及所有林林总总的过往，一瞬间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一股酸楚感突然涌上心头，使得他在这刹那间，有了强烈的不舍感。
“好了！别看了，走吧！”
身后，突然站着一个黑衣人，对他这样说。
吴尘转身望去，只瞟了一眼，便立刻就被那人的气质吸引。
那人身子挺拔，体型精瘦，脸上秀气与坚毅各掺一半。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是少有的那种能把西装穿出军装气质的人。
他那浑身散发着的青春气息和掩饰不住的凌然正气相互交织在一起，使得吴不尘顿时就对他产生了信任感。
当然，也可能是在这人生中最容易感到孤独的时刻，他希望有个人能出现，无论是谁，只要出现就好，就像落水者渴望一根稻草。
坦白的说，哪怕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流浪汉，只要他能叫出他的名字，他也一样会跟着他走。何况那人确实长得帅气，身上还带着点正气，是他欣赏的类型，毕竟在这个世风日下的年代，一个有朝气加阳刚之气的人，已然不多了。
愣了片刻后，他终于想到刚才他的话，疑惑地问：“呃！你是和我说吗？”
“对啊，你是叫吴不尘吧！”
“是呀！”
“那就走吧！时间不早了，等你呢！”
那青年不由分说，走向身后一辆车子旁边，然后，二话不说的车坐到了驾驶座上，并发动了汽车。
吴不尘瞄了那辆车一眼，很新，像是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除了车轱辘上有点泥土痕迹外，其它地方，真是一尘不染。牌子他认得，一个飞翔着的不雅字母，欧洲西边那个小岛上的名车。
“上来吧！坐前面还是后面？”
吴不尘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选择坐到了后面。
“校长会给你办理离校手续，理由就是......，算了，随便啦！反正都一样。”那青年说完，就启动了车子，飞快的驶向前方，一如驶向巨大的未知。
吴尘拘谨地坐到车后座上，一言不发。这年少浅薄的阅历，根本无法使他那颗还处于纯真状态下的脑袋思考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他并不知道今天迈出的这一步，对他整个人生，甚至对于整个世界、整个人类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苍天选择一个人，会问他的意见吗？不把他先往死里整就算不错了。
课本中不是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云云吗？
此时，车窗外飞逝的人和物，像是一串串流动着的音符，叙述着这个城市发生过的那些往事。也使得他情不自禁的回想着昨天傍晚时分，在那幢老旧教学楼里发生的一切。
......
初到秦老师办公室门口时，吴尘很是吃惊，因为办公室里，并没有秦老师。倒是书架前站着一人，背影有些熟悉。
“校长？！”
看清那背影的一瞬间，吴尘就差点儿叫出声来。甚至在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在确认过这就是秦老师的办公室时，他才怯生生地轻轻敲了敲那扇显然是为他而留的门。
“是吴不尘同学吗？”
那人转身，微微低着头，一双眼睛从银色宽边眼镜下显露出来，透出点凌人的光芒。
“是，是的，校长！”
校长身材略胖，但并不显得臃肿。穿着一件灰色夹克，戴着他那个年龄好像都很喜欢的深红色领带。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威严中，又透着点五十多岁中老年人的淡雅从容。
再结合那头灰发，甚至还有那么点慈祥的感觉。
“来，坐！随便一点，没什么大事，就和你随便谈谈心！”
校长把刚才等他时读的那本书放到了桌面上，努力对吴尘露出一幅和蔼可亲的微笑。
他和校长见过一面，那还是入学的时候，也是像这样，一对一的面谈，地点是在他豪华宽敞的办公室内。
吴尘发现，这两年间，校长的样子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头发白了些，皱纹深了些。
像是那个名为“时光”的大师在一笔一划地雕刻自己的作品，很慢很慢，两年间，它只是悄悄地为它的作品渲染上了一层更加浑厚的沧桑感。
当时，校长自我介绍说是他父亲的朋友。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朋友，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因此，吴尘对校长其实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校长名叫徐鸿之，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没品的同学玩了个谐音梗，给他取了个外号——徐胡子！
吴尘看着校长虽显沧桑，但也不失白净的脸，想起这个外号，一股想笑的冲动，使得他一直努力保持着的严肃表情，差点在校长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没崩住。
其实，吴尘非但不了解校长，自己的父亲，他也了解得不多。很小的时候，除了比较大的节日外，他几乎没怎么见他的父亲。
他只知道父亲在一家很大的公司上班，很忙很忙，忙什么？不知道。
吴尘是爷爷带大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
他只隐约地记得，有一天，他从沉睡中苏醒，身边很乱，而且围了很多很多人，还有几盏五颜六色的灯在不停地闪烁着。
之后，他就被一群陌生人抱走。再然后，过了很久时间，爸爸和爷爷来把他接走了。这便是他最早的记忆之一，因为已经太过久远，他早已分不清里面的那些人和物，也分不清事件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但他清楚的知道，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妈妈。爷爷和爸爸也从来没和他提过那事，他也没再问。
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
留存在记忆里的片段屈指可数，但都很美好，美好到那些孤独的日子里，他需要靠着这点东西支持自己走下去。
之所以不敢问，是怕知道那些人间真实后，接受不了那些残酷现实。
其实，到目前为止，他都坚定地认为，只要他不开口，妈妈就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等着他。
这些际遇也造就了吴不尘今日的性格——沉默寡言，不善交际。虽说不上愤世嫉俗，但多少有点儿玩世不恭。
他不喜欢这个社会，但也没有到那种心心念念想离开的程度。于他而言，生活并不美好，但这个世界也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清风明月、晨曦晚霞、野草闲花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