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跟着感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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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训练前，伊然约我吃晚饭。一见面，她就递给我一个大袋子：“看看喜欢吗？”
上周末比赛结束之后，我在她车上随口说了句：“全队都穿一样的鞋子，看起来好单调。”伊然就让我把球鞋留下，说要帮我改造改造。打开一看，我吃了一惊：原本纯黑色的球鞋，后跟刷上了白底红色的十字，另一边则是红色的间条，与原本的底色一起，正好构成了我最喜欢的AC米兰队队标，看起来低调又华丽。一双FG长钉鞋子的脚后跟正中，各贴了一个米兰队的队徽，而TF碎钉的脚后跟则贴上了五星红旗。每一只鞋子的外侧，都用白线绣上了我的名字“阳”和号码“5”。每一双鞋子的左、右鞋舌上，还分别用红线绣上了“阳（红心图案）”、“伊”的字样。
“这都是你自己绣的？”我有点不敢相信，伊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完成了这么纷繁的工程。
“是啊，绣得还不错吧？！我觉得那个红心绣得最好了，你看多饱满。”伊然面有得色，“本来想绣全名的，可是‘耀’字笔画太多，实在绣不上去，‘然’字也是。我告诉你，这个‘伊’就是‘伊然’的‘伊’，可不是‘伊人’的‘伊’哦。还有啊，我专门去论坛问过啦，用的颜料都是不会伤害球鞋皮质的，你放心吧。要是褪色了你再拿回来，我给你补……”
我一把抓过伊然的手，展开一看，不少被针扎过的小点点，还有水泡戳破留下的白皮。
“傻姑娘。”我一边轻轻揉着她的手，一边心疼地说，“鞋子就是拿来穿的，何必为了好看，弄伤自己的手，多不值得。”
伊然撅嘴，说：“我想你看起来跟别人不一样嘛！你踢球我又帮不上忙，可你穿着绣着我俩名字的球鞋，就会想到我在给你加油，是不是？”
我点头，心中暗自庆幸，在给伊然讲我们踢球的事情时，从来没有把“无我”的故事告诉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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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对二中的比赛之前，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我都没能睡好觉。一闭眼，我就看到刘光远，我根本防不住他，任他在我们的禁区内肆虐。
眼看着马上就要比赛，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比赛状态，有天晚上，我忍不住去找了祥子哥。他还是一个人住在我家前面的旧居。听我说睡不着觉，他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兜风，在市区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东山脚下的凉亭边。他摸出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
“想不想听听我在上海的事？”没等我点头，他自顾自就说开了。
“去上海的时候，学校里没几个外地人，开始我根本融不进他们的小圈子。我的成绩是班里最好的，可是因为这样，他们好像更讨厌我。后来我发现，只有在球场上大家才能打成一片，大家都佩服踢得最好的人。你看，踢得好的都去当前锋了。我在这算是踢的不错的，可在上海根本排不上号，只好当后卫啦。开始时都碰不到球，他们过我跟玩一样，可是慢慢地，他们再想从我这过去就不那么容易了。等到我跟他们差不多强的时候，大家就真把我当哥们啦。
“那时候，除了上课和写作业，其它时间就是踢球。下课就在过道踢，晚上就在宿舍里踢。有时拿衣服或者矿泉水瓶摆球门，有时就是瞎踢。初一的时候，我进不了校队，看着教练带他们绕杆、抢圈，觉得很羡慕，整天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初二总算进了，还是替补，一年下来正经比赛没踢几分钟。
那一年，我们学校拿了新民晚报杯初中组的第二名，我在替补席上好高兴啊，大喊大叫的，可是上场的队员都很沮丧。其实我觉得，几十支队伍能踢到第二，已经很好了，可是教练说，‘站在球场上的人，没有人想输’。等到初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能踢主力了，不过学校说应届生要准备中考，不让参加课外活动，我就没机会了……
“你说你失眠，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第一次代表校队踢比赛，还是友谊赛噢，赛前两天加起来只睡了4个小时，结果在场上轻飘飘的，真的像梦游一样。要不然，初二的时候我就该是主力的。”
“真的吗？祥子哥你也会失眠？”
“当然啦，谁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回头你问问小艾，我估计打四强赛之前他也激动的睡不着觉。我知道你有点怵刘光远，说实话，我也怵，要不然也不会让你承担这份责任。但你听好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这是《九阴真经》的开篇，也是道家武学的精髓所在。虽然足球和武功风马牛不相及，但天地运动的道理，根源上却是一致的。你比他小两岁，可你的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并不在刘光远之下。刘光远的技术和经验还在你之上，但你也有自己的优势。“
“我的优势？”我追问祥子哥。
“对。记不记得去年在一中那次，我跟你说，如果两边都没能拿住球，就是后卫赢了？刘光远是前锋，他需要脚下有球，这是他的‘实’，也就是他的牵绊。你是后卫，你不强求把球控在脚下，你要做的是破坏而不是建设。这就是他的弱点，你的优势。越是有天赋的人，越依赖自己的本能行事。你要做的，就是放空自己，进入‘无我’的境界。到那时候，天地万物，其它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你只要用全部的能量，去感知‘他’的存在。当你能洞察‘他’的本性，就能预知‘他’的行动，也就握住了取胜的钥匙。”
我努力咀嚼着祥子哥说的话，觉得有点玄妙，不太好懂。
祥子哥看出了我的疑惑，引导我说：“你不是喜欢《灌篮高手》吗？你记不记得樱木是怎么抓下那个致胜的篮板球的？”
“本能。”
“对，就是本能，运动员的本能，你也有。如果你能像樱木一样心无旁骛，-只专注于比赛，把自己所有的潜能都发挥出来，跟随自己的本能行动，你会是全市最好的中后卫。这就是‘无我’。”
“我还是紧张，一闭上眼睛想的全是大后天的比赛，害怕出失误，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刘光远生吞活剥了。”想了一会之后，我对祥子哥说。
“要是你都扛不住刘光远，队里就没人扛得住了。去年小组赛，输给他们一个0：5，你看过这场比赛没有？我才叫给刘光远给生吞活剥了，现在还不是一样生龙活虎。”
“那场球刘光远没进球啊。”
“他是没进球，但是把我们的防守全部打乱啦。大家都叫他罗纳尔多，我看他是罗纳尔多和维埃里的合体，一个人就能搅乱整条防线。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球场上谁紧张谁放松，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球能输，气势不能输。像刘光远这样的老球皮，比赛时你越是眼神迷离、呼吸急促、两腿发沉、脚步凌乱，他越是打你这个点，直到把你打趴下为止。”
“那怎么办？”
“喊，大声喊。中后卫喊队友天经地义，能喊出来就好了，适当骂娘也未尝不可。要不你现在就试试。”
“啊~啊~刘光远是个王~八~蛋……”喊完之后，我果然感觉好多了。
祥子哥载着我回家，留了几罐啤酒给我。告别之后，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问题，又转头回去：“祥子哥，你有进入过‘无我’吗？”
“有过，但还没法坚持到整场９０分钟。”祥子哥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始终还是放不下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