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见天日（二）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墨香无声!
待丘金刚走远，夏华回身查看王胜伤势，见他左臂流血不止，忙点住几处穴道，又敷好金疮药包扎止血。
王胜面色苍白道：“少侠，多谢你救我一命。”
“王兄何必这么客气，昔日要不是你救了小弟，我早已死在蓬关了，不过你这伤势，还要养上一阵。”夏华念念不忘旧事。
只见王胜叹道：“如今公主处境危急，我哪有什么心思养伤？”夏华心中一惊，又听他道：“我若不能保公主周全，实在是有负皇恩。顾不了那么多了，还要速去禀报陛下才是。”说着挣扎着起身上马，可他失血过多，一晃又站立不稳。
夏华忙扶他坐下，问道：“明珠公主出了什么事？”
“唉，祖逖死后，朝廷再没人可以抵御赵国，石勒调动大军南下，有吞并江南之心。公主心中忧虑，不忍两国刀兵相见，多次周旋劝阻，却惹恼了石勒。现在已经被押入天牢，我冒死冲了出来，要去给皇上报信。若是晚了，只怕……”
夏华心想，以前石勒顾忌晋国，虽知司马明珠暗中帮助大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祖逖已死，再无人能与他抗衡。石勒与王敦暗中勾结，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又怎么可能把明珠放在眼里呢？心头一沉道：“王兄就算面见皇上，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跟随公主多年，只能全力而为，也没什么别的办法。”王胜忧愤道。
夏华道：“现在朝廷疲弱，王敦暗通赵国，此事如此紧急，附近哪有什么救兵呢？”又决意道：“求人不如求己，不如我去走一趟，找机会救了公主吧。”
王胜知夏华并非虚浮之人，刚才见他武功精进，实属当世一流高手，略加思索道：“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公主押在天牢，有重兵把守，恐怕不好接近。”
夏华坦然道：“我一人一剑，总不至于被他们擒住，见机行事便是。”
“那倒也不必。你到了襄国城后，去城东的祥云客栈，找张云来老板。他本也是个汉人，在赵国朋友多、路数广，专能给咱们汉人办事，我们与他有些交情。”言罢递给夏华一块铜牌。接着说道：“这块铜牌是王府信物，你拿着去找他，他自然明白，会妥善安排的。还有林北，你记得吧，这些天我让他在牢房附近盯梢，好在他还是孩子，不会引起守卫注意。”
“这孩子是块材料，正好帮我救人。”夏华点头道。
王胜叹道：“可惜这孩子命苦，没了爹又没了娘，如今成了孤儿。”
“二嫂出事了？”夏华惊问道。
王胜眼圈一红道：“她是为了掩护我出城，被赵军杀害了。”
夏华想起林秀夫妇救了自己两次，心中又一阵痛楚，那个平静的渔洋村，再也看不见毡房的袅袅炊烟了。只道：“既然这样，林北我也要带回来。师妹、阿五，你们护送王将军去见皇上吧。”
李清扬本来心中欢喜，一听就要分开，自是满不乐意，也不掩饰，执意要和夏华一起救人。夏华心知她武功平常，同去反而不便，可清扬缠着不走，也没什么办法。倒是陈五笑道：“师父，女人照顾女人比较方便，就让姑姑和你去吧。我护着王将军，保准儿没事。”
几人找回锅灶，和着热汤和干粮饱餐一顿，将分别后这大半年经历互述一遍，提及祖逖病逝，不禁扼腕叹息。说到山底奇遇，大家又感慨夏华福缘难得。而夏华更关心文家庄的孩子们，听说李清扬已将他们带到合肥，
感念师妹为自己了却这件心事，总算保住了文家的血脉。既然葛洪、冯桃木随军驻在合肥，夏华便请王胜先去拜见戴渊，一来戴渊是王胜故交，又掌有兵权，或许能帮上忙。二来葛洪一代名医，恰可医治其伤势。几人计议已定，夏华就与王胜拜别，携李清扬去北国救人。
北风如刀割，天地茫茫一片，这年冬天尤是寒冷，重新踏入中原的土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好在两人互诉往事，温情不减，墨乡一别数年，如此朝夕相处已是少有。夏华听李清扬细细说起这大半年辗转奔波，又随义军守卫虎牢关，三无派加入北伐队伍中，非但没有没落，反而打理的井井有条，尤是感激。心想师妹早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假以时日，将来定可为一代侠女，自己也能告慰师父的英灵。只是他始终挂念明珠，心里时时忧郁，虽知师妹对自己一片真情，却是无心于此。一路无话，兄妹二人这日已到了襄国城之外。二人换上胡服，随着滚滚人流混进城里。城内街道景致，与两年前并无太大变化，他们按照王胜所言，一路来到城东，果然有一处祥云客栈，好不气派。
夏华正在门口观望，早有店小二迎了出来，将两人请了进去，叽哩哇啦边走边说，李清扬不懂匈奴语，插话道：“三哥，他在说些什么？”
店小二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二人笑道：“原来两位都是汉人，哎呀，免得小人说国语了。”
李清扬笑道：“既然都是汉人，那还说什么胡话？”
店小二赶紧示意捂嘴，将二人拉到墙角小声说道：“赵王有令，禁说胡字，要称羯人为国人，可别忘了。”
夏华抱拳谢过，店小二引到一处厢房，二人安顿已毕，他轻挑窗棂，见楼下人来人往，生意兴隆。一位中等身材、体态肥胖的客栈掌柜身着华服，正在迎送宾客，想必此人便是张老板。此刻人多，不便接近，静静暗自观察，记下了掌柜相貌。到了夜间戌时，灯火渐暗，夏华悄悄溜进那胖掌柜房间，见他正在打盹，刚要开口说明来意，不料胖掌柜却忽地腾跃而起，一拳击出。他轻轻侧身闪过，对方呼呼呼连出五拳，都打了空。这胖掌柜身法灵活、拳术颇有些章法，显然是武林好手。此时胖掌柜一拳又到，夏华起掌一迎，胖掌柜身体一晃，退了两步。
胖掌柜一惊之余，索性坐下叹道：“唉，想不到当今的武林后辈，武功都如此了得，我又打不过你，动手吧！”言罢闭上双眼，一脸愁苦。
夏华一愣，心想自己与张老板并不相识，不知什么意思，抱拳道：“在下夏华，受人之托，特来拜见张老板。”
胖掌柜缓缓睁开双目，转头喜道：“你不是老鬼头派来的？”
“晚辈自江南而来，实是有事拜见张老板。”夏华一头雾水。
胖掌柜高兴拉住夏华双手道：“太好了，我明天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三年了，三年了，老子被他困了三年，可算熬出头儿了。”他左右踱步，满心欢喜。过一会儿，胖掌柜问道：“夏兄弟，你武功这么好，找那老鬼头作什么？”
“晚辈受人所托，有要事求见张老板，莫非前辈认识他？”
胖掌柜哼了一声，道：“我当然认得他，那老鬼头心眼坏的很，当年他看我会使算盘，便骗我住下，做他的前台掌柜，谁知道这一干就是三年。”
夏华听出老鬼头便是张老板，环顾四下问道：“我看阁下武功不弱，怎么甘心在这客栈呆了三年？”
“唉，开始时候，他救了我一命，让我还五百两银子报答他。我做了半年工，给他赚够五百两银子，就一心想出去报仇。可每次走之前他都要与我来一局，结果就一直拖到现在。”胖掌柜颇不情愿。
“来一局？”
胖掌柜支支吾吾道：“这个……就是赌大小了。还不是我技不如人，每次都输给他，可我不服气啊，每次银子输光，又要重新攒够，结果整整三年，一步没离开过这鬼地方。这次我攒够银子，老鬼头又骗我去赌，奶奶的，我说什么不能再上当了。结果他撂下狠话，让我明天出不了客栈的门！”
“那张老板可是有什么厉害手段留下你？”
胖掌柜刚才光顾着高兴，这下预感不妙，低头忧道：“既然夏兄弟不是老鬼头派来的，恐怕他还要算计我呐！”他露出几分惧色，抬头望见夏华，又像发现救命稻草，堆笑道：“夏兄弟，你身手这么好，可要帮帮我啊。”
“前辈，我又不认识张老板，如何帮你呢？”夏华也有些为难。
胖掌柜道：“什么前辈前辈的。你我是兄弟嘛，在下三合门彭海，叫我彭大哥好了。你不是要去找老鬼头吗？大哥现在就带你去，他要不让我走，兄弟可要出手相助啊。”
夏华心想，张老板既然能与王胜相交，应该不是恶人，这彭大哥性情直爽，恐怕二人有什么误会。便道：“小弟就试一试，劝他放大哥出去，他若真要动手，自是保大哥周全。”
彭海哈哈笑道：“好兄弟，够义气！”
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客，谦卑恭谨，往往是骨子里真实的品格，无关武功，无关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