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陛下让臣回家种地,臣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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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户科给事中陈祚有话要讲。”一个带着苏州口音的官员站了出来。
陈祚，永乐年间得中进士，苏州府吴县人，刚从河南调任京师，任户科给事中。
“陛下，臣以为萧大人建言并无不妥，而实为警世之言。所谓‘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大胆！”永乐皇帝猛地一拍龙案，“你是要骂朕是‘独夫’吗？”
陈祚引用的是唐代杜牧所写的名篇《阿房宫赋》中的片段，接下来的一句是“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原文中的“独夫”就是指的暴君秦始皇，说他失去人心，只能采取极端孤立的统治手段，是为“独夫”。
“陛下，若陛下置万千生民身家性命于不顾，执意大动干戈、劳民伤财，那么大明的江山就危险了。陛下是不是独夫，并不是由臣说了算，而是由陛下说了算！”
“好你个陈祚，敢骂朕是始皇帝，是独夫......”永乐皇帝七窍生烟，用手指着殿下跪着的陈祚，手臂发抖。
“陛下息怒...”高希站出来劝慰道。
“息怒？朕所定的北迁国策，已经准备了十余年了，朕多少次与你们说过北迁的重要。朕的文治武功虽比不过先帝，但还能上马杀贼、冲锋陷阵。朕的子孙呢，还能披挂上阵吗？到时候，若都城在应天，难保瓦剌、鞑靼强盛时，出一个偏安江南、丧土辱国的不肖子孙来。迁都北平，就是要让天子与天下臣民一起守国门，后世君主才不会稍有懈怠。与国家安危、亿兆生民的性命相比，区区工程建设所需要的金银和民力，又算得了什么！朕的苦心，你们怎么就是不解呢？”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还是倔强的陈祚抢着说话。
高希想插嘴，好像嗓门没他们大，一时倒插不上话了。
“好，你说，朕让你说。”
陈祚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来：“这是臣与同僚周文褒、王文振一同写的折子，呈请陛下暂停北迁国都一事。”
奏折被太监接了过去，送往龙案。
高希赶紧抓住时机，抢着说道：“陛下，陈祚是户科给事中。六科官员有规谏、稽查、言事之权，望陛下就事论事，不要迁怒于陈大人。”
果然，永乐皇帝拿过陈祚的奏折扫了两眼，就愤怒地扔到了地上。
“来人，剥了他的官袍，革职查办...还有，与他一起具名上奏的周文褒、王文振，也革职查办。让他们去种地。”
“陛下...”杨士奇站了出来。
“父皇...”太子朱高炽也站了出来。
“迁都北平，是朕早就钦定的国策，任何人不得更改，也不得再提反对意见。谁要给陈祚说情，朕就撤谁的职！和他们一样，回去种地。”
奉天殿上，文武百官再也无人敢出声了。
“陛下...”还是有人站了出来，不是别人，仍旧是高希。
“高希，你是想做老好人，为陈祚说情吗？也要反对朕迁都吗？”
“陛下说对了一半。”高希带着微笑，有点神秘的样子。
“说对了一半，怎么说？”永乐皇帝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内心有点好奇。
“微臣刚才想为陈大人说情，陛下震怒要让臣回家种地，臣就怕了，臣从小到大没种过地，回家守着地只能饿死，想来陛下体恤臣子活到现在不易，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会如此狠心......”
高希插科打诨，永乐皇帝被逗笑了，众臣子的情绪也放松了一些，奉天殿上的空气也不再那么凝重了。
“既然你不会种地，也不想被朕赶回去饿死，那么你表个态，你是不是反对朕迁都北平？”
唰，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高希的身上，高希似乎觉得背部都有点热了呢！
文官们的总体态度明摆着：反对迁都。
高希是太子心腹、詹事府詹事，未来中枢班底的热门人选。
同时，他又是工部侍郎，正三品的高官，营建新都的工程本就由工部主导。
高希还是永乐皇帝的亲信，这也是公开的秘密，神机营和龙江船厂的内官势力都几乎被高希铲除了，永乐皇帝也没有要恢复的意思。
以高希现在的份量，他说的话对皇帝的影响很大，百官们都很期待，而且刚才也只有他敢站出来为萧仪、陈祚说情。
只有朱高炽、杨士奇为高希捏着一把汗。
支持皇帝，得罪百官。反对迁都，得罪皇帝。
怎么答都是错？而且没有中间地带，别想玩两边讨好的把戏，靠插科打诨是过不了关的。
“臣不仅不反对迁都，还全力支持陛下迁都北平的决定。”高希毫不犹豫大声地回答道。
永乐皇帝一听，立即喜上眉梢，终于有一个大臣肯公开表态，旗帜鲜明地支持他了。
呼，百官们却气得几乎要扑上去将高希吃了。
这小子，刚才还说要为陈祚求情，原来就是做戏，骨子里就是要拍皇帝的马屁。
“高希，你这个墙头草，奸臣！”后排有几个官员气愤地大骂高希。
“来人，将他们几个拉下去，革职查办！”永乐皇帝随手一指，几个殿上军士就冲上去将他们拖出殿去了。
“陛下，臣倒不怕有人骂我是‘奸臣’，是不是奸臣历史自有定论，而不在别人的一张嘴。关于迁都北平，臣确实有几句话要说，望陛下允准。”
“朕准你说。”永乐皇帝哪里会不准，他巴不得高希多说一些支持他的话呢！
“众位反对迁都的大人，无非是说营造新都劳民伤财，还引用《阿房宫赋》来说明这样做会危及社稷。大兴土木就危及社稷？那么我问一下诸位大人，我太祖高皇帝于洪武二年（1369年）就开始兴建中都（在今安徽省凤阳县），宫城比我们脚下的宫城还要大一百八十亩。我大明亡了？没有啊。刚才萧大人都说了，说我大明开国至今，风调雨顺、国势日盛。”
对啊，朱元璋是开国之君，他除了兴建应天城，还大肆营建中都宫城，这都没有亡国，怎么现在在北平建新宫城，就要亡国呢？逻辑不通啊！
皇帝陛下怎么就成了“独夫”，怎么就成了“秦始皇”呢？
要么就是道理说不通，要么就是你们“双标”！
高希又将朱元璋搬出来了，一针见血，说得很是痛快，一下子就让群臣闭了嘴，永乐皇帝乐开了花。
“小子无知，太祖兴建中都，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一位老臣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