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大兴土木,才能利国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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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别人，又是言官领袖、工科给事中，老臣陈敬宗。
“正是因为中都兴建规模甚大，动用民力过巨，太祖数次视察中都工程，为体恤百姓之苦，于洪武八年下旨罢建中都工程。大兴土木之风遂停，百姓休养生息，大明的国力才能以保存与恢复。此种英明果断、体察民意的作风，正是陛下应该效仿的啊！”
陈敬宗此言一出，百官如获至宝，纷纷点头称是，殿上“嗡嗡嗡”的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那些反对都城北迁北平府的官员，脸上都露出得意之色。
高希笑道：“陈大人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是阿大人的话，却也是只说其一，不说其二啊！”
众人都愣了一下，永乐皇帝却很欣喜，他没想到高希立即就要反手还击，便不说话，兴致勃勃地看高希怎么说。
“我太祖皇帝英明神武自是没错的，但要说自罢建中都后，大兴土之风遂停，陈大人言过其实了吧！”
“洪武八年之后，朝廷有大量土木工程上马，比如当年诏令改建大内宫殿，后来几年又陆续改建南郊的圜丘（皇帝的祭天坛），筑建皇室成员的皇陵，兴建龙兴寺。而且中都宫殿虽然罢建，中都的其他工程却并未停止，比如中都中城九门、十八水关工程，前后建了四年。”
“陈大人，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太祖皇帝不英明，更不能说我太祖皇帝就是‘秦始皇’吧？”
“...”陈敬宗一时不知道说啥好了。
陈敬宗、永乐皇帝、朱高炽、杨士奇，还有殿上的百官，都大感意外。
高希才几岁，到工部任职多久，怎么对开国以来的都城建造之事如此手到拈来，连陈敬宗这样的老臣都被怼得无话可说。
“你...你说得对...太祖和当今圣上自然都是英明之主...”陈敬宗只能先承认言官们影射“永乐皇帝是秦始皇不对，但还没完呢，他可不止这么一把刷子。
“可是停掉过多的土木工程，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总没错吧？”陈敬宗继续质问。
“那可不一定，多上马大工程，还有利于国计民生呢！”高希说道。
“什么？！”包括永乐皇帝在内，殿上所有的人都觉得高希拍马屁拍得太离谱了，已经连读书人最后一点脸皮都不要了，太赤裸裸了。
站在高希一边的朱高炽扯了扯高希的衣袖：“行了，高希，适可而止吧！”
高希只当没听到，然后高声问陈敬宗：“陈大人，比如你家人口多，想多盖一间房子。于是你花了一百两银子，请了十个工匠，用了三个月时间，盖了一间大屋子。这件事好不好？”
“嗯...好...”陈敬宗回答得犹犹豫豫，他不知道是不高希又在给他挖坑。
“诸位大人觉得这件事好不好？”
“嗯...”没人敢回答，都不知道高希到底想说什么。
“啊呀，我说大人们，你们都不食人间烟火吗？当然是好事！你们看，陈大人花了钱住上了更大的房子，同时这三个月里，这一百两银子让十个工匠有了收入。这些工匠因为干了活，所以要上税。工匠们有了钱，要吃喝拉撒吧？也就是他们要花钱。他们花钱买东西，也就是更多的店家、商号有买卖做。有卖卖做，朝廷就能收到更多的税。可是如果陈大人将手中的一百两银子埋到墙根下藏起来，那就啥事都没有了，有十个工匠没饭吃，朝廷一分钱税银都收不到。”
众人总算有点听明白了，只是觉得高希的这个说法太新鲜了，不过道理上确实没错。
“呵呵呵，”永乐皇帝也听懂了。
他看到朱高炽也在呡嘴笑，便说道：“太子给诸位大臣解释一下高大人想说什么。”
“高大人的意思是，朝廷大兴土木也和陈大人家盖房子一样。如果朝廷大兴土木，就可以养活更多的大明子民。人们有了钱，便要花钱。只要花钱，朝廷就能收到更多的税。如此周而复始，国计民生反而会越发兴旺。”
高希这一套，就是现代国人再熟悉不过的“基础建设投资，拉动消费和经济增长”的套路。
“臣不同意高大人的说法。”陈敬宗立即发现了高希这套说词中的漏洞。
“依律法，我朝子民应当向朝廷上缴赋税，按时服役。工匠民夫为朝廷做工，朝廷并不需要支付工钱给他们。”
“陈大人，这正是问题之所在。朝廷需要在适度征税、征夫，和在大兴土木之间，不仅要找到平衡，还要想办法让百姓们能赚到更多的钱，过上好日子。否则朝廷就算不大兴土木，百姓们一边穷死，一边还要缴税服役，这算什么休养生息？”
“嗯嗯，高大人说得好，继续说下去...”永乐皇帝越听越有意思。
高希的思路太清奇了，朱高炽、杨士奇，还有户部尚书夏元吉、工部尚书宋礼等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陛下，臣的建议是，北平府新都城的营建工程，根本不必在乎它的规模。朝廷要在乎的，是到底征用多少税银和民夫，必须将税银和民夫控制在一个老百姓可接受的程度上。”
“夏元吉，你觉得高大人的这个说法如何？”永乐皇帝问道。
说白了，高希的意思就是要永乐皇帝控制中央财政向“基础设施项目投资的总额”，量入为出。你现在中央财政能拿出多少钱搞清楚再说。
“臣可以控制用在新都城建设上的税银和服役工匠和民夫的数量，但是不足的部分怎么办，缺口不小啊！”夏元吉的这句话听起来忧心重重，实际上他很想听听高希有什么好主意。
现在殿上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想听高希怎么揭开谜底。
“陛下，臣最初只是松江府华亭县乡下的一个穷书生，家中是世代务农的民户...”
高希好像跑题了，永乐皇帝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你的家世，朕都知道，你赶快回答夏元吉大人的问题。”
“陛下，臣最初发了一笔小财，是在小官镇上发行了一种叫‘众筹票’的票据。这种票据实际上就是臣开的布行签发给买家的借据，上面写清楚何时还钱，利息是多少，分几次红，什么时候归还本金。然后等臣的布行赚了钱，就按约定付息分红、兑付本金。结果，刚一出售，便被一抢而空，黑市价高达票面价值的数十倍之多。”
“啧啧啧...”官员们发出羡慕的咋舌声。
很多官员知道高希虽然在朝为官，却家业丰厚，陛下和太子的许多投资都和高希旗下的锦绣商号有关，日进斗金。
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高希的发家故事。
“高大人的意思是，朝廷也可以发行‘众筹票’，用来弥补新都城建造费用的不足？”朱高炽问道。
“正是。”
永乐皇帝兴奋地说道：“也就是用众筹来的银两，去买石头木料，去雇佣工匠民夫，如此就像高大人所说，反而能让更多的百姓赚到钱，他们有了钱就会花更多的钱，更多的商家店铺就能赚到更多的钱，朝廷就能收到更多的税银。”
“陛下，正是如此，臣赞同高大人的这个提议。”
这回高声赞同的，是重量级的人物，户部尚书夏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