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全村的布,布行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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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疯小子大闹布庄的消息，比主仆二人跑得更快，早在天黑前已经传回了丁家村，少不了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
得罪丁嫂，虽然丁姓族人不见得会对高宝一家怎么样，但小姓人家在丁家村，总要活得更谨慎一些才好。
高希估摸着自己要被爷（松江府本地，非直接称呼父亲时叫“爷”）狠K一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估计有误。
父亲高宝确实想揍他。
卖地的事已经够让高宝憋屈的了，现在又从乡亲口中得知不省事的高希在小官镇上大闹布庄的事。
好事者绘声绘色地说了高希在镇上最大的布庄，如何与李记掌柜争论尺子的长短，丁嫂如何吓得不敢说话，李记又是如何地乱成一团等等。
高宝一家人听完，目瞪口呆，又忧烦不已。
得罪了丁姓族人，以后怎么在村里混？
得罪了镇上最大的布行，织出的布今后卖给谁？
高宝没想到高希第一次出门，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又后悔又生气，亲自去灶间寻了一根烧火棍，准备当家法用。
后来听到说，高希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搬出了大明律，全家人都大吃一惊！
这小子疯傻了十八年，什么时候会识文断字了？还在人家店里舞弄起了大明律，还能背出其中的律条？这......
正在狐疑间，胡老秀才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地来了。
上回门框撞得不轻，头上的外伤是好了，但胡老秀才心里烙下了阴影，老觉得被撞的脑门没好爽利。
这都几天过去了，他的额头上居然还贴着一块明晃晃的药膏。
“我来看看希哥儿，他回来了吗？”
他还没坐下，就开口问高希在不在，看这架势、听这口气，已然知道高希“闯祸”的事了。
“还没呢，天快黑了，正等着他呢！”
高宝正想请他坐一坐，胡老秀才已经颤颤悠悠自顾自坐了下来，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大门口张望。
“我听说希哥儿今天在镇上办了一件大事？”胡老秀才说着接过静香递上的八宝盖碗茶。
“办什么大事，闯祸了，说是闹得李记布庄没法做生意了。唉，你看看，还得罪了丁嫂！”高刘氏应声答道，又偷偷看了看压着一肚子气的丈夫高宝。
“嗯嗯...”胡老先生一口茶含在嘴里，连”嗯”了两声，声调却是朝下的，还摇了摇头。
显然，他否定了高刘氏的判断，然后吞下茶水，又将一点茶沫子吐回碗里。
“这算什么闯祸？我是听说他当场背了大明律条，将那个黑心的李掌柜吓得不轻，哈哈哈......咳咳咳......”
老秀才又说又笑，不防一口水呛着了，静香连忙上前帮他抚着后背帮着他顺气。
待他气匀了，又问道：“我说，希哥儿啥时候识的字，还读了大明律？”
高宝一家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人能回答胡老先生的这个问题。
一屋子人正在研究高希什么时候识的字，高希和平安恰好进了院子。
高宝远远地看到高希，脸一板，厉声喝道：“你做的好事！”
高希赶紧低了头，快步进了客堂，乖乖地跪下，平安也跟着跪下。
“你说，让你去卖个布，怎么就闹得人家布庄没法做生意了？你还嫌家里的事不够多吗？”高宝拿着烧火棍指了指高希，生气地问道。
“那家掌柜和丁嫂串通，用短尺坑人，儿子只是揭露了真相。”高希语气平静地辩解道。
“是啊，是啊，老爷，好些客人以前也被骗了不知情，当时都要店家退货赔钱呢！”
平安显然情绪兴奋，能和高希这样有勇有谋的主子一起，为李记布行的客人、供货的织户们讨个公道，他与有荣焉。
“你跟着他，不劝着点，还跟着他闹？”高宝责问道，平安住了嘴又低下了头。
胡老秀才双手握在拐杖的把手上，听了高宝的话，将拐杖在地上轻跺了一下，表示不认同。
“宝兄弟啊，奸商狡猾、损人利己，难道知道被坑了，还要任由他们一直欺负不成？我看希哥儿没错！”
他语气坚定，还用极欣赏地眼神望着高希，就像十八年来他一直坚信自己能治好高希病一样。
胡老秀才是村里唯一算得上的真正的知识分子，他发表的意见，当然要听一听，高宝没再继续斥责儿子。
平安机灵地将今天卖布的钱，交到了高刘氏的手上：“太太，这是今天卖布的钱！”
“哟，太太，一两六钱银子，这要比以前多多了！”静香先在一旁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里面还有一些是满桢叔家的呢！”高刘氏说着，脸上却是含着笑，她用宽慰地眼光看了看高希。
高希趁父亲不注意，还向母亲高刘氏扮了个鬼脸。
“是啊，太太，你是不知道，今天少爷将镇上布行逛了个遍，后来少爷到了一家叫锦绣布行的店，还和掌柜说了好些话。那张掌柜极欣赏我家少爷呢！”平安又兴奋起来，插上了话。
“住嘴！还欣赏呢...卖了几匹布，闹出这么大的事，得罪了丁嫂。以后布怎么卖，怎么在村里做人......”高宝厉声教训着。
“今后我家的布，都可以卖给锦绣布行，张掌柜已经应下了。”高希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气却很平静，声音也不大，似乎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平常事。
高宝却还在顺着“惯性”训着话：“...你看看你，后颈还插一把破扇子，是有多好看...啊，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高宝这一问带着吃惊和怀疑，他忘了数落儿子，只是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啊？”不光高宝吃惊，在场的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我们家的布，以后锦绣布行都要了？”高希抬起头来，用天真、无辜的表情看着众人。
“你...你再说一遍！”高宝难以置信，又问了遍。
“对啊，不光我家的布要了，全村今后织的布，锦绣布行也都要了。”
高希的回答，听起来既天真又白痴。
高宝和众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这小子，又疯了吧？